第45章 突破
突破
身邊的孩子在抖。
沒來由的抖。
李雁閉上眼, 拍了拍他的背。
這種感覺他懂,他看到三足金烏時,也是這種感覺。
有些人,就是會天然給人恐懼。
不服都不行。李雁想, 我要是也能這麽止小兒夜啼就好了, 最起碼小金日後還能更聽我的話。
小金猛地看向他:“師傅。”
“你可長點心吧。”李雁說着, 給了他一個腦崩,“這三重天,沒什麽壞人, 才讓你這麽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金心中有些後怕, 嘴上不服氣:“我再修煉兩年,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你就是再修煉二百年,也不是那姓蔣的對手。”李雁行走江湖,誰不誇一聲“天縱英才”, 小小年紀就跨入金丹, 也着實了不得了。
可李雁的修為,尚在蔣子文之下。
或許蔣子文不是頂級厲害的老祖, 可行走江湖,他那一身寶貝,絕對夠用了。
假以時日, 那些老祖在他面前, 什麽也不是。
“師傅你能記住他的樣子?”小金對他這種長他人氣焰滅自己威風的話很是不屑。
李雁閉上眼, 蔣子文的樣貌, 清晰浮現在他腦海中。
也就是他畫功和蟹子爬似的, 要不然他把這人的畫像賣出去, 定能掙上一大筆銀子。
蔣子文的眼睛,平靜無波, 像是一潭死水。
這種水面下,通常藏着一條鱷魚,只等着有人走進,猛地一撲,把人死死咬住,再不松口!
“行了。”李雁睜開眼,“你出去借個板車,我去把師叔祖給接回來。”
小金應聲出門,李雁将桌上的雞骨頭收拾一番,又用幹淨筷子撥了撥菜,假裝沒人動過,又能招待一撥人。
随即李雁慢悠悠出了門。
小金還想跟着,李雁不讓。最近不太平,還是少出門為妙。
每次去上陽城府,李雁都疑心,自己銀子沒帶夠。
所以李雁其實不是很樂意去那兒。
不過這次,好似有人一直等在門口,李雁剛一露臉,就有人蹬蹬往回跑,不一會兒,上陽城府的李大管家親自迎了出來。
李雁登時受寵若驚。
“小侯爺不在。”李大管家擺手說,“咱們不用那麽客氣。說實在的,日後在下還要仰仗李公子呢。”
李雁眼瞅,他不是跟自己客氣,一把握住他抱拳的手:“咱倆也別客氣了,正好咱們都姓李,要不然就拜把子當個兄弟吧。”
李大管家幹笑兩聲:“李公子可別拿咱家開玩笑了。”
咱家?
李雁耳朵尖,他這兩個字說的極輕,李雁卻聽得是一清二楚。
早覺得這李大管家有點怪,原來出在這。他有妻有兒,卻是個太監。
只是這太監,不是随處都有的,大多是宮裏放出來的。
侯府有個別太監,也正常。看來小侯爺挺受寵的。
應該不只是蔣妲己的功勞。
兩人說着,走到了鄧通臨時休息的房間。
門一推,鄧通端端正正坐在床沿上,盤着腿,雙手掐了個蓮花,腰杆挺得筆直,儀态端方,滿臉紅光換發。
幾縷仙氣從他頭頂上飄了出去,已經運了好幾周天了。
看來板車是用不上了。
李雁在心裏感嘆,真可惜。
他還想拉着鄧少爺在城中晃上一圈,展現一下他們師祖情深呢。
李雁上下打量一番,很好,從外表看上去,已經全好了。
他伸手,在鄧通眼前晃了一下。
鄧通不為所動,端的比李雁還像個菩薩。
李雁又晃了一下,鄧通的眼皮子微微顫了顫,像是要眨眼。
李雁在他頭頂上比了個兔耳朵。
鄧通終于忍無可忍,猛地睜開眼睛:“李雁!”
李雁立刻規規矩矩站到一邊,半弓着腰:“師叔祖。”
一邊的李大總管偷笑,這李雁,弓腰的動作可真标準啊,真是個意想不到的妙人:“鄧公子今天一早就醒了,不見李公子,一直在這打坐呢。”
“師叔祖,你也別打坐了。”李雁鼻頭有些冒汗,“這都什麽時候了。”
鄧通看了眼外面,伸手,微微的氣流從他之間穿過,他頓了頓:“不過是過了三月。”
李雁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眼一閉一睜,正常人都會覺得只過了幾天吧。
鄧通反倒看了他一眼:這很奇怪?修仙之人,一閉關就幾十載春秋過去,這點時間判斷能力都沒有,那恐怕早就錯亂了。
“我昏睡了極長時間。”鄧通打斷他,“那山洞裏有五行八卦陣,極易給人幻覺。”
行行行,你們都有感覺,就我一個人,什麽時候中了幻都不知道。李雁在心裏嘀咕:“行了,那師叔祖你能自己走回去嗎?”
不用任何人回答,蔣子文那副康健的樣子,怎麽走回去都沒問題。
李雁覺得自己上句話問的多餘,又低聲補充道:“師叔祖,咱回去?”
“急什麽,在這用了晚膳再走吧。”李大總管說。
李雁心裏直拍手,今晚上又能省一頓,說不定還能帶些幹果回去,能管個三天!
臉上卻是一點兒不顯,一臉期待看着鄧通。
鄧通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若是平時,他也就随李雁去了,今日不行。
他的丹田有異,需要找個清淨地方,好好鞏固一下修為。
他咳了兩聲。
李雁立刻問:“師叔祖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鄧通說:“我身體尚未康複,就不煩勞侯府了。”
李大總管道:“若是鄧少爺覺得不舒服,不妨再多住幾天,侯府裏什麽樣的藥都有。”
鄧通謝絕了李大管家的好意。
李雁看出來了,這李大管家是有話要說,他拽拽這人的袖子,只推說下次拜訪,今天孩子和師叔祖都在。
李大管家也沒強留,送人到了大門口,讓人把兩匹馬牽來,棗紅馬還是一如既往和小灰驢親近,小灰驢卻不買賬,對着棗紅馬有點愛答不理了,時不時噓一聲,甩着脖子上的毛。
棗紅馬還往小灰驢身邊湊,李雁看不下去了,把板車的繩子往小灰驢脖子上一套:“你知道這車是誰家的吧,給我把這車送回去。”
小灰驢吹了一聲,非常不開心,死活賴在路上不肯走。
“你看你,好吃懶做,最近又胖了。”李雁勸它,扯着它的毛在它耳邊說,“再這麽下去,別的馬怎麽看的上你!”
棗紅馬就要來攔李雁,小灰驢聽了他的話,嘚噠嘚噠地跑開了。
在一群人目瞪口呆之下,李雁拍拍手,示意鄧通可以走了。
兩人辭別上陽城主府的衆人,并肩走在大道上。
太陽有些熱,李雁直冒虛汗,不斷用袖子擦着,只覺得丹田一陣翻湧,千萬氣血都快把他丹田識海漲破了。
幸好剛才鄧通催着走,不然這會兒,他的可得丢人了。
他咬着牙,強壓着不适,生怕嘴一松,就哼唧出來。
“我也算是因禍得福。”鄧通說,“這次受傷之後,不知怎麽,渾身靈氣暴漲,居然隐隐有了突破的跡象。”
幾縷白絲在他丹田游蕩,要團成一個繭。
很快,一顆金丹便要破繭而出了。
李雁想,怎麽好事都給你們碰上了,我就沒這個待遇呢?
心念一動,他的識海有了異樣。
一顆珠子,在他的識海,隐約見了苗頭
這可不是一個突破的好時機!
李雁默念三遍清心咒,硬是将這一苗頭生生壓了下去。
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他咽了回去,整個嘴巴裏都是甜的。
鄧通見方才一直呱噪的人,這會兒突然安靜了下去,仔細凝視,李雁的臉比方才白了好幾分。
他捧起李雁的臉:“你怎麽了?”
李雁依舊閉口不談,抿着嘴唇,拉着他速速往回走。
鄧通被他拽着,只覺得不妙,立刻來了個“腳下生風”,也顧不得街上的限速禁令,直直往李雁那個小院走。
直到進了院子,李雁才一把推開他,撐在院裏的大柳樹旁,嘴一張,一絲銀絲,夾着些分紅,挂了下來。
“李雁!”鄧通一拍小金的背,讓他去拿水。
李雁用拇指背擦了嘴唇,一道血污順着他嘴角劃到了臉頰上,像是嘴裂了開來。
“沒事兒。”李雁結果小金遞來的水,咕咚咕咚,壓下去喉嚨裏翻上來的腥味,“修仙之人,受傷是常事。”
“可無緣無故受傷絕不是常事!”鄧通用衣袖,點着他的臉,就像小時候那樣。
“不是,我要突破了。”李雁低聲說。
鄧通眼眸一動。
李雁和他不相上下,這一突破,不知要把他甩到哪去了。
他是靠着教中天材地寶灌出來的,李雁可是如同野草,自己長出來的。
“還有什麽人知道?”鄧通立刻要掏東西。
結丹是件大事。
教裏但凡有人要結丹,莫不是先禀報,再找教中最安全之處閉關,還得有人護法,找上些寶貝,防止有天雷批下來。
李雁搖搖頭。
鄧通把他往房裏拉。
李雁這會兒吐了口血,整個人都松了,丹田一片平靜,老僧似的,死了。
“沒了,剛憋回去了。”李雁抓抓腦袋,“現在是一點感覺都沒了。”
鄧通卻給他急的冒汗,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笑什麽笑,一天天傻樂。”
兩人也顧不得其他,鄧通強行把他按在床上,硬逼着他,現場結,就地結,不結出來,今天出不去這個房門!
只可惜,這結丹就像生孩子,陣痛一陣一陣的,不到點,再怎麽痛也下不來,只能幹着急。
李雁無奈,只得盤腿坐在床上,從天命守到天黑,中間小金送了兩盤子瓜果點心給他補補體力,他一股腦全吃了,依舊毫無動靜。
到了深夜打着瞌睡,更是頭點的和小雞啄米似的,鄧通在邊上拿劍捅了他半天,他就是不肯醒。
鄧通無法,只能任由他自己眯着睡。
睡到第二天早上,還是一點發作的跡象都沒有。
李雁拍拍自己的衣服,長嘆一口氣:“機緣不到。”
鄧通:“這不是你自己把機緣憋回去了?”
李雁露出了一個玄而又玄的表情:“錯,這就是機緣,機緣告訴我,這會兒得憋回去,以後會有個大的。”
鄧通:你就繼續胡說八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