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教訓
教訓
咔咔。
小金的嘴一張一合, 如餓虎撲食,向李雁撲來。
沒等李雁反應過來,他拽過李雁的手,一口咬了上去!
“嗷~~疼, 疼疼, 疼啊!”李雁叫起來。
小金:你叫啊, 叫得聲音再大,外面也聽不見。
他死活不松口,嘴裏嘗到了一絲鹹味。
“小金你屬狗的!”李雁瘋狂拍他腦袋, 拍了半天, 整個腦門都紅了,小金才松口。
他手背上也被小金撓了好多下!
這下子真像是去偷人了!
李雁看着自己的拇指根,完整的一個圈,小金每顆牙的形狀都特別完整。
血滲出來, 傷口很快又愈合了。
李雁悄悄擦幹淨手上的血, 冷漠地想,剛才那兩下, 打的還不夠重。
小兔崽子就應該拿鞭子好好抽一頓。
他也該是時候學愈合術了。
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外面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
旁人聽不見,坐在車轅上的鄧通,可是把裏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的小崽子, 可真是不識好歹。
“你面子真大, 讓我師叔祖給你駕車。你還坐在裏面。”李雁臨下車, 還不忘酸溜溜地回頭說一句。
小金:我師傅在擠兌人方面可真是一絕!
我不尴尬, 我一點都不尴尬。
他從車上跳下來, 面前是自家大門。鄧通已經牽着馬進去了, 看背影,鄧公子應該是生氣了。
李雁在鄧通身邊, 又是唱又是跳,頗有些彩衣娛親的感覺。
前院的馬厮中,棗紅馬正追在小灰驢的屁股後面,看着又牽過來的兩匹馬,登時不高興了,吹出了響鼻,就要趕人家走。
“我現在心情不太好。”鄧通警告他的寶貝馬,“你要是再使小性子,我就把你寄養出去。”
棗紅馬蹬了蹬地,本來它不怎麽在乎這種輕飄飄的威脅,這會兒,好不容易才重新遇見小灰驢,它自然不能就這麽随随便便被寄養到別出去。
李雁剛把車停到邊上,聽他這麽教訓自己的馬兒子,嘿嘿一笑:“你不覺得你有點嚴厲嗎?一個牲口,你說它能聽懂嗎?”
“呵呵。”鄧通冷笑,“不給它點顏色看看,還反了天了,以為自己本事多大,什麽都能咬?連長幼尊卑都忘了個一幹二淨,現在不好好教教,等到外面,有人給它顏色看呢!”
李雁只能賠笑。
鄧通這臉子也不知道是甩給誰看。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學,師之惰。
他這個師父,兩邊全占了。小金挨罵,就等于說他也得挨罵。
“你還有心思笑!”鄧通指着他的鼻子罵。
正巧小金進門,鄧通一眼都懶得看,哼了一聲,通進了貴客房,門一關,把自己悶了一整個下午。
李雁跟做賊似的,小聲告訴徒弟:“鄧少爺今天心情不好,連你師傅都一塊兒罵了。你快去,把小甲找來,分攤一下火力,免得只有我挨罵。”
小金:你現在都不要我分攤你挨罵的火力了?
果然師傅心偏的沒邊了!
這個時候出去也好,家裏實在太尴尬了。
他也不知道怎麽面對。
但不管怎樣,晚上都要回來,這個時間再晚也挨不過去。
上次夜不歸宿的後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家裏就多了兩個人,這一次再夜不歸宿,不知道家裏還要多出什麽來!
讓李雁和鄧通獨處一室,那可是萬萬不能的!
晚上,整個三重天分舵,所有四個人,圍在一張桌子邊吃飯。
其中三個都做好了挨訓的準備。
沒辦法,上面來的巡查大臣,要怎麽罵他們,都是應該的!他們得聽着,還得賠上笑臉聽着。
鄧通依舊冷着一張臉。
李雁給他夾了一筷子醬牛肉:“嘗嘗,這是我親自做的,要是不好吃,師叔祖就當我沒做,下一頓我上街買去。”
“上街買還不是我掏銀子?”
李雁咽了口水,現在就怕聽到“銀子”二字。
頭疼。
小甲此刻沒忘記自己被召喚回來的任務,主動引出話題:“聽說今天下午很熱鬧啊。”
“小甲你還好意思說?”李雁氣鼓鼓地說,“要不是你,今天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叫你看着孩子,你跑的倒是很快啊。”
小甲用筷子指着自己:這是在說我?
怎麽鍋就到我頭上了?
我覺得我好冤枉啊!
鄧通涼涼地說:“不是你說讓他送送小侯爺的?”
“意思意思得了。哪還真送到侯府。”李雁眯眼:“看不出來,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小甲,這麽快就叛變了?”
“我叛變什麽了我?”
“小侯爺一勾,你就過去了。”李雁又掏出了他象牙白的手帕,擦了擦眼角,“我就知道,我窮,我這兒留不住人,你們要是找到更好的去處,那你們就去吧,別管我了~”
李雁越說越傷心——
要是小甲今天在,肯定能拉着小金,兩個人肯定不會當面說什麽,一定會背地裏使壞,比如說半夜去偷那小姑娘,把人抱出來然後往侯府一藏,這樣他就能省那二十兩銀子了!
說到二十兩——
他偷偷瞄了眼鄧通,今日他說的是“借”,鄧通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待會兒萬一想起來,讓他寫借條可如何是好?
鄧通:“你給了人家一文錢麽?就讓人家給你看孩子?”
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這個“錢”是順口說的,李雁卻聽不得這個字,生怕他做了過多聯想,趕緊閉了口。
小金端着碗,縮在角落,生怕被點名。
今天他把李雁惹哭了。
就連小甲今天也沒站在他這邊,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說過他了。
所有人都說他錯了。
小金想,我錯了?
和別人不一樣就是我錯了?
看着桌上不斷逗笑的兩人,一個是名門公子,一個是家道中落,兩個人最後居然也能如此和諧地在一起。
他們都是大人,都是一樣的。
只有我是個局外人。小金想着,更兇猛地扒了兩口。
今晚一直被針對的李雁終于扛不住了:只能犧牲徒弟,把焦點甩出去了!
“小金也是,一個女人,就讓你和我生了嫌隙!”李雁抹着眼淚,左右看看,沒誰真正關心他,抱着鄧通,也學着小金的樣子,嚎啕大哭,“我怎麽就有了這麽一個徒弟哦。”
“隔壁的,哭什麽哭!”許是聽到哭聲不對勁,左右鄰居又嚷起來。
一點沒有對小金的寬容。
李雁想,這個世界對待成年人,可真是太殘酷了。
小金把臉埋在碗裏。
他師傅和小甲叔叔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唯獨鄧通,依舊不看他一眼。
小甲也察言觀色,适時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真看不出來啊,小金,還是你有一套,小小年紀,就開始學人家英雄救美了?”
今天這一出,不用在場,小甲也能猜到。
無非是小金見色起意,看上了人家小姑娘,腦袋一熱,為了佳人,強行出頭。
“小兔崽子,會,看,看美人了啊。”李雁撐着腦袋,抽抽搭搭地說。
一種兒大不由爹的傷感油然而生。
剛才是裝哭,這會兒真有些傷心了。
鄧通殘忍地把挂在自己身上的李雁剝了下去:“李雁,你徒弟都知道要找個小媳婦,你怎麽就不開竅呢?連你徒弟都不如。”
“誰說我沒開竅?!”李雁拍案而起。
眼淚收縮自如。
對上了鄧通審視的眼神,他又蔫了下來:“人生真是艱難啊……”
“那放高利貸的,還會找她家的麻煩嗎?”小金突然。
“這麽一鬧,他們不敢找那家人的麻煩。”李雁站着的腿不由自主弓了起來,慢慢坐下去,“你要是不放心,就時常去走動一下。那些人看你盯着,也就不敢去了。”
小金搖搖頭:“還是不要打擾她們好了。”
不是師傅你說。
她不該被卷進來的嗎?
我身上還有父母被殺的血仇,誰知道什麽時候會有人來追殺?小金想,我在這兒,還能躲在師傅身後,她在外面……別連累人丢了性命!
她不是修仙之人,丢了命,可就再也沒了痕跡。
“你啊,做人都不會做。”李雁拿着筷子,敲着碗說,“咱們江湖人,私底下娶妻生子的大有人在,不過你不知道罷了。我看這姑娘能幹精明,配你小子綽綽有餘了。”
小金擡頭,眼淚還未幹。
這事兒他是第一次聽說。
原來大人的世界竟然如此複雜!
他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不僅是小金,連鄧通也擡起頭:“你說的是什麽話!”
又在小孩子面前說渾話是不是?
李雁嘿嘿一笑:“師叔祖是不是也是第一次聽說?”
這幅賤兮兮的樣子,真想讓人一巴掌糊上去。
鄧通的手指蠢蠢欲動。
彎曲了好幾下,終究是握住了酒杯。
今日是怎麽了?怎麽如此沖動?
不過是一個毫不重要的小姑娘,居然就引得如此脾氣?
鄧通閉上了眼,下一刻,睜開,又是那副溫和的樣子:“是啊,李雁,以後別和那些腌臜的家夥來往。”
“比不得鄧少爺,咱們就是和那腌臜人打交道的。”李雁笑嘻嘻地說。
鄧通的神情變了。
他們從小玩到大,他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變化,李雁都清清楚楚。
現在又能放松了。
該吃吃該喝喝。
晚飯其實做的不多,都說要少食,鄧通兩杯酒下肚,便招呼散了。
李雁起身,仗着三分酒意,對着鄧通,雙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腦袋都快磕到膝蓋了——“多謝。”
不管怎樣,今天肯出那二十兩銀子,解了我的圍。
讓我掏,可真沒有。
鄧通哼了一聲:“我可不是幫你,你在這三重天,可是代表了門派的臉面!”
兩個人出了後院,在河邊走了走。
“今日也算給臭小子一個教訓。這臭小子大概以後就知道,什麽東西能碰,什麽東西不能碰了。”李雁說着,領着,“給他個教訓也好。”
這種教訓,未免動靜也太大了些。
“我是他師傅,如師如父,自然也得為他未來考慮。”李雁說,“被他咬一口也不算什麽。”
“他咬你了?”鄧通挑眉。
李雁:裝什麽裝,我就不信,你在車外沒聽到!
鄧通看着李雁,他的表情并不是完全的不在乎——
“她遲早是被賣掉的命。”鄧通說,“你不是李菩薩麽?今天怎麽不想着去救她?”
“還真以為我能普度衆生吶。”李雁哀嘆,“我這三瓜倆棗,救自己都不夠呢。”
就該這樣。
鄧通想,要不是你當年救了那小崽子,今天怎會有這麽多事?
“我看你以後還多管閑事?”
李雁嘿嘿一笑。
管閑事是一種毛病,這估計十年八年都戒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