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半年前,雅盛山莊。
那時候陸嶼洲剛從國外回來,被郝景拽着去一個度假山莊玩,說是全是圈裏的明星,讓他去認認人。
陸嶼洲對應酬沒什麽興趣,雖然各路媒體對他回國的原因衆說紛纭,可只有陸嶼洲自己心裏清楚,他不是因為跟設計師鬧掰也不是因為出場費沒談攏。
家裏的稿紙堆了一地,全是他還未成型的品牌。
他本來以為能夠在這種場合得到一點相關的靈感,結果到了才發現,大多都是蛋白粉和病态減肥下的畸形身材,裹着已經過時且并不合身的高定,笑容虛假地推杯換盞。
陸嶼洲揉了揉眉心,打算找個角落等着郝景一起回去,結果踏進酒水區,便聽到一陣喧嘩聲——
“哇!!好厲害!!!!”
“居然真的能燒起來!!!”
“這個好漂亮!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陸嶼洲聞聲望去。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季沨。
開放式吧臺上圍了一圈衣香鬓影的女星,語氣興奮又癡迷,季沨被衆人簇擁在中央,簡單的襯衫長褲更襯得他有種出水芙蓉的美,修長的脖頸戴着一條蛇骨鏈,他那時候的頭發還沒有現在這麽長,手中的吧勺一轉,右耳的藍寶石跟着微微晃蕩。
陸嶼洲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很難有人不為這樣的季沨停下腳步。
他的漂亮像是酒液一樣充滿了辛辣的張揚和沖擊力,以至于連周圍的莺莺燕燕都好像失了顏色。季沨坐在高腳凳上,将一杯調好的酒放在吧臺上,酒杯的側面放了一只漆黑的蝴蝶,他擡手一抹,雞尾酒猛地升起湛藍色的火,連帶着蝴蝶一起融化,周圍一陣驚呼喧嚣,季沨擡手将落了灰燼的酒一推,笑容映在火光裏:“火焰蝴蝶。”
指甲掐進手心,那一瞬間,陸嶼洲猛然生出想為他作畫的沖動。
苦苦要尋找的靈感突然變得具象,陸嶼洲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熱烈跳動着的胸腔,只可惜那身過分簡單的裝束,跟大廳裏恨不得把所有珠寶都挂在自己身上的明星實在不太像。
以至于……陸嶼洲以為他是莊園聘請的調酒師。
他一開始奔着挖牆腳的心思去的,想要季沨做自己的模特。
于是一直等到季沨旁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過去,直截了當地講出了自己的需求,并自以為開出了一個即便是在模特行業也令人眼紅的薪資待遇。
豈料季沨壓根沒有因為那個數字有任何表情波動,反而單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致地轉了下酒杯:“你要買我?”
陸嶼洲常年在國外,并沒有扣中文字眼的習慣,簡單地對換了一下概念:“嗯。”
季沨突然彎起眼睛笑了起來。
陸嶼洲從來沒見過一個男生能笑得如此勾人,好像漫天的星光都披在了他的身上。季沨單手從酒架裏拎出兩瓶酒,金酒白蘭地加入檸檬汁和紅石榴糖漿,吧勺夾在修長的指節裏,像是一支暧昧的香煙,手腕一動,冰塊從粉色的酒液中浮出,季沨将調好的酒推給他,眼底帶着細碎的浮光:“行啊,一杯酒一次。”
陸嶼洲當時還是個沒開過葷的崽子,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以為這是他們這一行的黑話,頗為認真地點點頭:“好,那我要五杯。”
季沨微一挑眉,真的調了五杯給他,粉紅的酒液在香槟杯呈現出漂亮的質地,季沨撐着下巴微微俯身,陸嶼洲能看到他鎖骨的銀鏈和一點在鼻尖萦繞的,浸透在酒液的冷香。
喉結微微一滾,陸嶼洲仰頭喝了一杯。
但是他顯然不知道酒吧裏确實色彩漂亮的酒就越有可能“失身”,酒杯空到第三個,陸嶼洲的臉頰已經開始微微發紅,剛端起第四杯,季沨突然大笑了起來。
他笑時眼角眉梢都好像染上了光,最後的一杯酒被端起來,季沨拿在手裏晃了晃:“你知道這酒叫什麽名字嗎?”
陸嶼洲搖了搖頭。
“冰、山、美、人——”
季沨語調緩慢,尾音上揚,望着他的樣子像是在調情:“寶貝兒,你的眼睛很漂亮。”
“可惜我不是模特,也不是調酒師。”
“我現在身價很高的,你買不起。”季沨端着那杯“冰山美人”,與陸嶼洲手中的第四杯輕輕一碰,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歡迎享用。”
他說完,将最後一杯酒一飲而盡轉身離去。
陸嶼洲對那晚最後的印象,是郝景在他耳邊介紹這可是一天能上三個熱搜的內娛頂流。
再然後,就是第二天早上。
他喝了季沨給的四杯酒。
床、浴室、沙發、落地窗……
那天晚上,他們昨晚做了四次。
而現在,季沨再一次出現在這樣的酒場裏,手裏握着透明的玻璃杯,嘴角含笑,晃動的耳墜像是夜晚裏的閃爍的星星,他是其中唯一的月亮。
回憶像是破繭的蝴蝶般朝着陸嶼洲湧來,他在車上跟江沼說過的話猛地被擊成粉碎,以至于那一瞬間,陸嶼洲腦海裏只有他給季沨讀過的那首詩——
“Love at First Sight”
如果愛是一個時期為了粉飾性/欲而産生的東西。
那性/欲又從何而來呢?
陸嶼洲喉頭一滾,便聽到節目組的人提醒他:“陸老師,我們差不多可以開始拍攝了。”
“好。”陸嶼洲的聲音帶着微微的啞。
可他卻沒有立刻邁動步子,旁邊的江沼一回頭,看着陸嶼洲挽起袖口,将手表摘下露出腕骨,随後擡手又解開領口的兩顆紐扣。
這架勢感覺要去裏頭打人,就在江沼躍躍欲試的時候,他眼睜睜看着陸嶼洲又摸出一塊香膏,在自己手腕上塗了一點,緊接着,又拿起一枚領針別在自己的胸口,放正之後,又整了整衣領。
很奇怪,就好像他又打算跟那位打架對象相個親。
等确認自己全身上下已經武裝完畢,陸嶼洲這才淡淡道:“走吧。”
鏡頭推上,簾幕拉開,他擡步踏進那片月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