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顆排球（二合一）
十七顆排球（二合一）
“及川，發個好球——！”背對着自家隊長，岩泉一語調平平，明明心裏清楚對方實力強悍，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擡手護住了後腦勺。
微微偏紅棕色的頭發極有個性地翹起，在正式抓住排球的那一刻，及川徹的眼神瞬間犀利而冷靜，“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語氣卻依舊吊兒郎當。
很顯然，在幸運女神的祝福下，青葉城西順利拿到了第一次發球權。
氣息放平放緩，及川徹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霎時間，心髒的跳動聲如雷鳴響徹，将鼓膜震得生疼。
就是現在！
抛球、助跑、起跳、揮臂、擊球，動作一氣呵成，堪稱完美。
就用這一球示威吧！掌心與韌性極佳的球面接觸，身體下落的一瞬間，及川徹目光如炬，勾起一個挑釁味十足的微笑。
無聲地傳達一個宣言——
就算你們稻荷崎是揚名全國的強校，但我們青葉城西也不會認輸。
早已料到對方一上來就會火力全開，作為實戰經驗深厚的自由人，赤木路成甚至沒來及思考，軀體領先大腦，繃直的手肘精準無誤地接住了球。
“阿侑！”
排球所攜帶的力道過于沉重，以至于在他的手肘上留下了紅紅的印子。
幾乎是在排球落在赤木路成手肘上的一瞬間，宮侑早已根據他接球的姿勢，判斷了排球會從什麽角度和高度飛來。
瞬間，他的腦中高速運轉，一個三維立體的球場模型建立，甚至模拟了場上每個人的站位。望着高高飛來的小球，金發青年眉眼彎彎，似乎是想起了某種歡欣之事，整個人的周身洋溢着代表幸福的粉紅色泡泡，安寧而和諧。
與場下的他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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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耳前輩！”
和角名倫太郎組成稻荷崎銅牆鐵壁的大耳練，立刻迅速助跑起跳，常年深挖攔網一道的他，比稻荷崎的任何人都要更清楚每種攔網的漏洞與優勢。如身姿矯健的黑豹，他的視線不曾停留那兩雙礙眼的手掌，輕松扣殺得分。
稻荷崎vs青葉城西，稻荷崎率先得分。
看着臉色驟然陰沉的金田勇太郎和松川一靜，大耳練撓撓頭——如果是善于玩弄攔網的角名來扣這顆球，他們一定會更生氣的。
許是感應到隊友的吐槽，坐在板凳上的角名倫太郎維持着四肢縮進外套與長褲的姿勢，眼睛半眯，慢悠悠地打了一個噴嚏。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屬實讓一旁的輔助教練恨鐵不成鋼。
“一個二個的到底都是怎麽回事，在自家地盤上都生龍活虎，來了外地就水土不服是吧？”指了指同樣縮成一團、臉色仍舊不太好看的雲雀時矢，入間輔助既擔憂又着急。
角名倫太郎聳了聳肩，一雙本就狹長的眼睛像是兩條長縫，“我們都有注意防感冒哦。”
“至于這家夥嘛——還在學校時，他就已經是這樣了。”
這下子，入間輔助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了，他連忙彎下腰，用手背去試探雲雀時矢額頭的溫度，确認沒有異常後，他這才松了一口氣：“不是春季時興的流感就好。”
“需要去醫院診斷一下、然後吃點藥嗎？”入間輔助放緩了語氣，關切道。
像個洋娃娃般被人擺弄的雲雀時矢：……去醫院幹什麽？難道醫院就能逃脫他哥的追捕了？
“…暈車而已，一會兒就好。”脫下外套，入間輔助這才發現，少年的脖頸與鎖骨處，冷汗遍布。
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年輕輔助不贊同地搖搖頭：“真的沒事嗎？雲雀君，不要逞強。”
“......”
倒也不是他想逞強，關鍵是——總不能直接坦白說“不好意思我哥是并盛本地最大的黑惡勢力頭頭，我害怕他突然找到我、然後親自上門不管不顧的毒打我一頓”吧？
況且，就算他想說，那點可憐兮兮的名譽值也經不住耗。
發起合宿并選地并盛的人的出發點很好，但他建議，下次還是別這麽出發了。
他哥，雲雀恭彌，是真的會讓他一鍵出殡的。
見少年臉色蒼白，眼神卻堅毅得可怕，入間輔助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心道現在的孩子對熱愛的東西真是豁出一切。
“如果真的覺得狀态很不好，一定要立刻告訴我。”終于，入間輔助還是妥協了。
“......好。”
這是可以說的嗎？他感覺從登上大巴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然而，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一旁的角名倫太郎早已沉沉陷入夢鄉。
場下暗流湧動，場上的比賽如火如荼。
與其說這場比賽是雙方硬實力的較量，倒不如說，這是屬于兩位二傳手的無煙紛争。
“岩醬！”
身處四號位與五號位之間的岩泉一順勢蓄力起跳，右臂掄圓。大耳練和宮治瞬間心領神會，猛虎般撲向岩泉一。
但排球真正的落點位置，卻是一直表現平平、處于岩泉一右側位置的金田勇太郎。排球比賽當中，節奏很快，幾乎是瞬息萬變。
經驗豐富的大耳練反應迅速，奈何無法完全對抗身體的慣性，只差半個身位，他就能将這一球徹底封死。
此時，計分板上的比分，已然刷新成7：5。
“抱歉，早該反應過來的。”大耳練聲音低沉，帶着淡淡的歉意。
回應他的是尾白阿蘭結結實實拍在背上的一巴掌。
尾白阿蘭露齒一笑：“下一球下一球！別在意。”
看着衆人的表現，場外的朝田教練笑而不語，招呼北信介過來。“北，你有沒有覺得，這場比賽直到現在，似乎進展得太順利了。”
北信介沒有在第一時間應答，而是詫異地看了一眼計分板上沒有拉出明顯差距的比分，“恕我直言，依照目前的比分來看，比賽還沒有進行到中段。”
像是被幼童的稚語逗樂，朝田教練大笑幾聲，在自家小隊長疑惑的目光中，眉宇間浮現出些許促狹之色：“我們都來參加合宿了，如果能預料到比賽的結果，那又能有什麽意思？”
他悵然道——
“還是要多一些不确定因素，才更有趣啊。”
北信介：“......”
他怎麽就忘了，稻荷崎上至主教練，下至新入部的隊員，整個社團的畫風用一語概括，即——薛定谔的排球部。
在比賽正式結束之前，誰也無法預料，他親愛的教練和隊友們能折騰出什麽幺蛾子。
“那要換誰上場呢？”整理整理略微複雜的心情，北信介認真發問。
朝田教練不假思索：“你來決定就好。”俨然一副甩手掌櫃的姿态。
“哦對，阿侑和阿治留着就行，其他人随你意來吧。”
就連北信介自己都分不清——這到底是信任他？還是單純懶得管？
場下衆人都沒有注意到，在北信介與朝田教練結束對話後，方才還如同爛泥般癱在板凳上的雲雀時矢，奇跡般地滿血複活了。
稻荷崎的得分率先過半，在交換場地的檔口，北信介舉手示意裁判換人。
“時矢，平介，倫太郎，”北信介面無表情：“就由你們換下練、結、以及阿蘭。”
既然要想有趣，那就幹脆就用目前最不确定的三人，去換下最讓人安心的三人。
被突然點名，理石平介和角名倫太郎第一反應并不是疑惑，而是不約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他們三人之中狀态最不好的那個——
北|北前輩居然會讓身體不适的雲雀|雲雀君上場？
然而，對方此時的狀态卻令人大跌眼鏡。
少年循聲擡頭，純黑的雙眸在燈光的照射下，十分明亮水潤，臉色雖然未完全恢複成平日的樣子，但終歸添上了一抹血色，一頭黑色長曲發更是散發着油亮的光澤——
完全支棱起來了。
短短兩分鐘，其變化之大，無論是坐他右邊的理石平介，還是坐他左邊的角名倫太郎，都百思不得其解。
保險起見，北信介決定最後再征求一次少年的意見：“能行嗎？”
“能。”他斬釘截鐵道。
簡直不能太行了。
他剛剛一直自顧自沉浸在即将面臨恭彌大魔王的恐懼之中，差點錯失了這個能在其他學校球隊面前，刷名譽值的好機會。
雲雀時矢！下次可千萬不要再這樣了！他神情堅毅，雙掌用力拍向自己的雙頰，“啪”地一聲，聲音清脆悅耳。
倒是把周圍人吓了一跳，就連青葉城西的替補席也側目而視。
聽到自己的名字，大耳練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又眼神複雜地看了看一網之隔的對手們。
然而，就算捂緊了嘴，同情與憐憫也會順着眼睛悄悄冒出來。
被他們看得莫名其妙，及川徹嗤笑一聲，将這一切自動理解成這是對自己一方的挑釁。“哼。”
“一下子換下去三個主力，就好像在說——‘嘻嘻，我們的非主力球員也能輕輕松松秒殺你們喔~’。”他拿腔拿調，陰陽怪氣之意溢于言表。
說完，及川徹扭頭看向身後的隊友們，卻見一張張欲言又止臉。
花卷貴大撇了撇嘴，懶洋洋道：“恕我直言，如果論如何令人更加不爽的話，隊長你剛才與對面不分伯仲。”
此言一出，引得周圍人如搗蒜般點頭。
“哈——？”如河豚般瞬間膨脹，及川徹氣鼓鼓：“不原諒啦不原諒！你們這群家夥，及川大人絕對不原諒——！”
順理成章地，在他的撒嬌攻擊下，岩泉一撸起袖子，在衆人贊許的目光中，友情贈送自家隊長兩顆新鮮出爐的栗子。
“适可而止吧，你這家夥。”
岩泉一，是社團中唯一能制服及川徹這位花孔雀的奇人，就性格方面來看，他也是和及川徹八竿子打不着的角色。
包括現在，明明只是對方替換球員的短短一兩分鐘，他也不太懂，為什麽以及川徹為首的這群家夥，能直接在場上聊起來。
金田一勇太郎站在一旁，頗為羨慕地看着衆人吵吵嚷嚷。他是剛升上高中部的一年級，與排球部各位前輩還較為生疏。
略微不自在地轉移視線，剛好落在一路小跑着進入場地的雲雀時矢身上。
“呀，請多指教。”
自覺頂替了大耳練的位置，雲雀時矢對接下來能一舉收獲更多名譽值抱有十足信心，于是乎，在察覺對面的尖腦袋的視線之時，他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平易近人、陽光開朗的微笑。
嘶，好像已經很久沒這麽笑過了……準确來說，是在被那個反人性反社會的系統找上門之後。一想起系統，雲雀時矢就立刻聯想到對方自從上次他問過一個問題後、就直接在他腦子裏裝死的“豐功偉績”。
......簡直越想越氣。
但他又不是非要系統這個純純人工智障解悶，眼下，正有一個能大量賺取名譽值的機會。
心情驟然多雲轉晴，連帶着看對面的尖腦袋，他的眼神也愈加和善起來。畢竟，對他來說，這座運動館裏的每一個人，都是行走的名譽值。
“......”
然而，對面的金田一勇太郎直接身體僵直。
才上場的少年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想到自己的處境，金田一勇太郎本來打算友好地打個招呼，沒想到對面先他一步——
少年走路帶風，一臉冷漠，在身高的加成下，整個人顯得是如此的高不可攀，就連那一句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問候，也像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舍。
那漆黑的眼眸，猶如不可見底的深淵，不時閃過一道道冰冷的寒光。當他幽幽投來目光時，金田一勇太郎瞬間感受到一股冷冽徹骨的寒意，猶如置身雪地。
金田一勇太郎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倔強地不肯移開視線。
仿佛贊賞般，對方挑眉一笑，周身的不悅卻揮之不去，雙唇之間，露出一顆尖利森白的虎牙，仿佛鎖定獵物準備開餐的野獸。
金田一勇太郎：......
競、競技運動的核心觀難道不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嗎？？？金田一勇太郎幾乎能夠預料到，當對方徹底看不爽他時，會直接在小巷裏偷襲套他麻袋了。
默默将一切盡收眼底的宮侑，唇角的弧度從雲雀時矢上場開始，就沒有回落過。
比賽繼續，本次由青葉城西的岩泉一發球。
與及川徹對視一眼，岩泉一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斷。一記大力跳發直奔緊張到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的理石平介而去，不出所料，稻荷崎直接失分。
第二球依然瞄準理石平介，這一次，他努力地把球墊了起來。由于動作僵硬，排球在和手肘短暫接觸後，朝着後方飛去。
糟了！
就當所有人都認為青葉城西能依靠發球一舉得下兩分時，一道黑影極速向後掠去——
這點名譽值，他雲雀時矢要定了！
目光鎖定，迅速出擊，雲雀時矢的身影猶如一道黑色疾風。此刻，他屏息凝神，注意力完全集中，仿佛這天地之間，他的雙眼只能容納那顆橙白相間的小球。
伸手、墊球、卧地，整套流程絲毫不拖泥帶水。
雲雀時矢向前一撲，身體短暫停留在空中，與地面平行。
手背與球面接觸的一瞬間，在完全沒有蓄力的情況下，少年修長的胳膊猛地向上拉起，與地板形成一個近乎标準的四十五度角。
柔韌度滿分。
随着“嘭”地一聲悶響，排球以不亞于跳發球的時速，高高地過了網。
“喂喂——不會吧......”
“這球也要去接？關鍵是還救起來了？？？”
青葉城西的球員的反應沒有及時跟上，排球向始料未及的金田一勇太郎襲去。
金田一勇太郎：？！
千鈞一發之時，自由人渡親治直接頂上，手臂擋在金田一勇太郎身前，替他接下了這一球。
由于位置離球網極近，在渡親治的一傳過後，球直接飛向稻荷崎的場地。還不等他們松一口氣，在排球飛躍過網的一瞬間——
駐守在球網之下的宮侑瞬間起跳，直接大力扣殺！
“真是不好意思啦。”看着二人怔愣的表情，宮侑吐了吐舌，雙手舉到胸前，十指不斷活動着。
他的指節幹淨修長，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手背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
随即，他扭頭望向不緊不慢走回位置的雲雀時矢，抱怨道：“不要偷懶啦，明明可以救完球就馬上跑回來的。”
本以為對方會如同往常般不予理會，事實卻是——少年略帶驚訝的擡眸，“不是有你在嗎？”
好歹是稻荷崎的寶藏級二傳手，就算他趕不回來，也不至于白白失分吧？
然而，自認說了大實話的雲雀時矢并沒有料到，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落在宮侑耳朵裏時，卻是代表他充分信賴對方的證明。
原來、原來......是如此信任他的嗎？強行克制住狂笑的欲望，宮侑默默轉頭。由于憋笑實在是太過艱難，以至于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雲雀時矢“……怎麽了？”
一旁的宮治面露一絲難堪，“你知道的......”他意味深長道，然後隐晦地用手指了指太陽穴。
雲雀時矢恍然大悟，還沒等他有何反應，裁判不耐煩地吹哨示意他發球。
少年像是被尖利的哨音吓了一跳，手中的排球也跟着一顫，而後在短短一秒之中，迅速完成了一顆高質量跳發。整個過程，他的臉上都寫滿了懊惱。
頓時，朝田主教練的目光淡淡地掃過自己的愛徒，北信介得令，立刻向裁判走去。
“抱歉，那孩子有些不适應正式比賽，賽後我們會好好教導他的。”北信介語氣恭敬，讓人挑不出一點疏漏。
一旁的入畑教練立刻心領神會——朝田教練不分場合的護犢屬性又發作了。
全身心投入比賽的雲雀時矢并沒有注意到場外的一切，他下盤微沉，雙手卻不似其他隊友般微張，而是自然垂落在腿側，雙手虛握成拳——這是雲雀恭彌教他的浮萍拐使用技巧。
眼球死死盯住不斷落下、躍起的排球，雲雀時矢接收到宮侑的眼神，正準備配合——
沒由來的，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慌。
理石平介正準備上前接球，卻見宮侑大喊一聲“我來”，然後在距離球網接近三米的位置直接起跳，雙手托球，直接省去一傳的步驟。
這個位置、這個時機......
高一點、再高一點......
直接上吧！時矢醬！
此刻，深金色的雙眸如陽光般閃耀奪目，他的臉上洋溢着孩童般赤誠的燦爛笑容。
身體下落，宮侑為那道自己親手締造的完美弧線而感到餍足，餘光之中，他也注意到球網另一側大驚失色的對手。
他炫耀似的想——
就讓你們所有人都見識一下，我們稻荷崎的極品新人——！
然而，當宮侑落回地面時，預想之中的歡呼與驚嘆聲并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輕響。
球，在經過他的完美托舉之後，孤零零地落在了他們稻荷崎的場地。
宮侑：......
稻荷崎衆人：......
青葉城西衆人：......
裁判：......
一瞬間，無數道視線齊刷刷聚合在呆滞在原地、未曾起跳的少年身上。
雲雀時矢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盯着宮侑。宮侑心中橫生一股火氣，還沒來得及爆發，只見少年的臉色不斷切換，口中呢喃。
“要來了、這次是真的來了......”
來了？什麽來了？
順着他的視線，宮侑這才發現，雲雀時矢目不轉睛盯着的，并不是他——
而是他身後的運動館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