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顆排球（一更）
三十六顆排球（一更）
當着一車人的面, 雲雀時矢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有讓自己蠢蠢欲動的拳頭落在宮侑身上。
中型客車載着滿滿一車人，晃晃悠悠地開到稻荷崎時，弦月已然挂上樹梢。
朝田教練讓司機将車停靠在學校對面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旁, 大手一揮, 給饑腸辘辘的小子們每人買了兩個包子。
“到家後記得在群裏發送信息。”朝田教練伸了一個懶腰, 哈欠連天。
回應他的是衆人精神滿滿的應答。“噢——”
年輕人就是精力充沛啊。年過四十的稻荷崎主教練無奈地搖搖頭, 嘴邊依舊不放心地提醒：“回去後就泡個澡, 認真吃飯，好好休息。”
“明天就不要來學校加練了。”
他語氣加重, 沒有點出某個具體的名字, 眼神卻直勾勾盯住邊吃邊勾搭後輩的金發二傳。發車前, 他可是也旁觀了那場堪稱詐騙的對話的。
作為一名合格的球隊主教練，朝田教練還是相當熟知自家隊員的秉性的——比如，他們最不省心的二傳手，一定會在得到新玩具之後興致勃勃地開始探索玩法。
用【玩具】來指代雲雀時矢, 并不是輕視對方的意思。事實恰恰相反，朝田教練也對二人組合帶來的未知事物充滿期待。
突然後背發涼的宮侑：？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的雲雀時矢：？
“......？”見周圍突然安靜, 對自己成為話題中心人物這一事實一無所知的雲雀時矢蹙眉擡頭，首先映入眼簾的, 便是金發青年那張讪笑的蠢臉。
“啊哈哈哈、看來大家都對我有一些誤解，以及——”經過短暫的思考, 宮侑也反應過來了, 這一刻，吐槽欲達到巅峰：“朝田教練好像媽媽桑。”
“噗......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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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田教練：“......”
叮咚——
北信介從便利店走出, 提着一袋蘇打水，薄薄的冷氣凝了塑料袋一層。
他依次将蘇打水分發給衆人, 唯獨來到雲雀時矢面前時，遲疑片刻，然後直接忽略少年伸出的手，給排在雲雀時矢後面的幸運兒角名倫太郎發了兩瓶。
雲雀時矢：......還在生氣，絕對是。
“哇噢，lucky——”懶懶地拖長語調，角名倫太郎瞥了一眼黯然神傷的少年。
短發黑白相間的青年右手虛握成拳，不輕不重地在角名倫太郎頭頂敲了一下，示意他見好就收。
“身體還沒完全康複，就不要喝冰的了，雲雀。”
他語氣一如既往，仔細一聽，還能察覺出隐隐的關切。然而雲雀時矢的注意力全在他的稱呼上——說好的直呼名字呢。
雲雀時矢：“......嗯。”雖然但是，他也不可能頭鐵直接莽。
小隊長比想象中的還要記仇該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周一，天氣晴。
宮侑一反常态地起了一個大早。
目光從煎蛋與面包上移開，宮侑從桌上順了一個蘋果，直接在校服的下擺上蹭了蹭，在宮治嫌棄的眼神裏，口齒不清地朝廚房大喊：“媽——我先走了！”
今天是換搭檔的第一天！
在廚房裏為二人準備便當的女人循聲探出頭：“欸？那便當......”
“嘭——”
回應她的是自家孩子風風火火的關門聲。是有什麽急事嗎？女人将視線移到餐桌邊老老實實吃早飯的灰發青年身上。
深灰色的瞳孔猛地縮小一瞬，被巨大的關門聲醒神的宮治咽下面包：“別管，餓死他算了。”
從昨天晚上開始，那家夥就不知道在激動什麽，甚至還在淩晨兩點半把他從床上拖起來打FIFA.../以及——蠢貨就不配吃媽媽親手做的母愛便當。
話一出口，頓時，自家母親混雜着不贊同的眼神令他瞬間壓力山大。
沉默三秒，宮治終是無奈妥協：“......我知道了。”
注意到母親眼中的戲谑，灰發青年站起身，以風卷殘雲之勢，将剩下的早飯迅速吃完，順帶還清空了自家兄弟的那份，然後接過她手中的兩袋便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由于比往常更快吃完了早飯，宮治抵達學校時，發現離排球部的晨訓時間還有整整十分鐘。
時間還早，看來可以先去教室交作業，順帶再去狗侑的教室送便當。宮治默默想到。
小小打了一個飽嗝，他感覺面包煎蛋和牛奶的混合物已經湧到了嗓子眼。
......服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不珍惜食物的家夥能不能速速離世。
“喲。”角名倫太郎擡眸：“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平常總是踩着點去排球部晨訓的宮治摸摸鼻尖，忽略對方的揶揄，語氣含怨：“都怪狗侑。”
角名倫太郎将作業妥善放在桌角，被他對半身的稱呼逗笑，咧嘴道：“這是愛稱嗎？”
“......如果你再說這種話，”宮治“咚”地一聲将挎包丢在桌上，被角名倫太郎惡心到，他眉頭皺得仿佛能夾死一只蒼蠅，：“我就要去北前輩那裏告你了。”
角名倫太郎：......？
作為排球部的戰地吃瓜第一人，哪裏有被別人吃瓜的道理？再說了，他怎麽不知道自己被人揪住過什麽把柄？
見他不信，宮治主動熱心答疑：“比如你在校園論壇上匿名說北前輩是優秀男媽媽......”
角名倫太郎瞬間警覺，連忙打斷：“夠了，可以了，我知道了。”
說罷，他狐貍似的狹長雙眸四處環顧一周，确定教室裏只有包括自己在內的兩人後，一顆大石頭這才落回肚子裏。
見狀，宮治咧嘴。
下一秒，教室門唰地被人拉開。
二人齊刷刷回頭，前門站着的，是班級就在隔壁所以好心來喊角名倫太郎一起去排球部但無意聽完全程的銀島結。
來者擲地有聲：“倫太郎，你放心，我也會好好保守這個秘密的！”
“雖然這對北前輩不太好就是了......”
角名倫太郎&宮治：......
“噗。”宮治欲蓋彌彰地捂嘴，歡樂的笑聲卻止不住地從喉嚨溢出：“感動嗎，倫太郎。”說到“倫太郎”一詞時，他甚至還鹦鹉學舌般地模仿了銀島結的語調。
角名倫太郎：……淦。
耽擱一陣，三人抵達排球部時，晨訓已經開始十分鐘了。
北信介站在更衣室門口，眼神冷漠：“結伴遲到嗎？我可不記得你們當中有人提前請了假。”
銀島結還想說什麽，卻被左右兩人用眼神制止。
“二十圈。”将三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北信介懶得去問，反正最多就只是一些啼笑皆非的小玩笑。
北信介，一位嚴以待人，更嚴以待己的德智體美勞均衡發展的高素質人才，對待這種沒有時間觀念的遲到行為，向來是跑圈伺候。
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完全消失，三人如喪考妣。
提前快半個小時來到排球部的宮侑抱着排球，在新搭檔的不解中，喜滋滋來到怒氣值不斷up的隊長旁，然後喜滋滋向三人發來賀電——
“哇偶，倫太郎和結也遲到了嗎，好少見！”
但主要的攻擊對象還是宮治一人。
聽懂他的潛臺詞，沉默三秒，灰發青年皮笑肉不笑：“是的，不吃早飯也不帶便當的侑君。”呵呵，就你會幸災樂禍是吧？
宮侑：“......”
瞬間，北信介轉身，目光審視，一字一頓：“沒吃早飯？”
“呃，聽我解釋——”
宮治眉頭一挑，惺惺道：“但他吃了一個蘋果。”
見他“好心”幫忙，宮侑心中警鈴大作——這家夥不落井下石就已經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果不其然，北信介臉上的冰霜皲裂些許，在宮侑乞求的眼神中，雙手抱胸，冷冷道：“就算是這樣，不好好吃飯的行為也依舊不可取。”
“和他們一起跑圈去。”撂下幾句話，北信介不帶一絲留戀轉身就走了，徒留美美領罰的四人站在原地。
本來是來看樂子沒想到自己也成樂子的宮侑：......
“噗。”
聽到熟悉的嗤笑聲，宮侑哪裏還不明白宮治主動幫他說話的用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金發青年一個健步，雙手如鐵爪般抓住自家兄弟的肩膀死命搖晃——
“蠢豬你故意的？！讓北前輩知道我不是空腹所以我就能受罰了！”
宮治吃痛，見他理直氣壯，心中的惡趣味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真心實意的憤怒：“哈？白癡狗侑，到底是誰害得我遲到跑圈啊？”
“關我屁事，明明是你自己多管閑事——還有，那個稱呼是什麽東西啊！”
聽到他不知廉恥的發言，宮治好懸一口氣沒吊上來，掙脫他的雙手邊跑圈邊喊——
“......你給我等着！你的便當還在我那裏，倒進下水道都不會給你吃一口。”
宮侑緊随其後。
“憑什麽？媽媽如果知道她的愛心便當被蠢貨倒進下水道，一定會傷心到想自清門戶的！”
吃瓜衆人：......好生動搞笑的晨間劇。
“......”
失去搭檔與托球的雲雀時矢站在原地，一臉迷茫。
好在姍姍來遲的朝田教練化解了空氣中這令人窒息的尴尬。“怎麽都愣着？”經過目睹一切的助教解釋，朝田教練才弄清來龍去脈，沒有給跑圈四人組留面子，他哈哈大笑起來。
“春高就在眼前，都別怠惰了。”摩挲幾下山羊胡，男人贊同自己親自選中的隊長：“北，做得很好。”
北信介颔首。
淡然如角名倫太郎，此時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在室內體育館并不大，二十圈轉瞬即逝。
看四人歸隊，朝田教練這才示意身旁的助教将手中标有每人姓名與背號的A4紙分發下去。
“通過這次合宿，我和入間教練在周末把每個人的表現都整理了出來。”見衆人疑惑，朝田教練語氣鄭重：“比之前的版本更加詳細，優劣點也着重标明。”
雲雀時矢拿着印有自己頭像的資料，看着其中一行“疑似不擅與隊友溝通相處”陷入沉思。
他瞳孔地震：這未免也太過詳細了吧。
以及，他的社交能力一直可是滿分啊喂！
感到意外的還有和雲雀時矢同為新人的理石平介。他的視線久久停留在資料最下方的結語處——“心志不堅，但基礎穩固，可作王牌培養。”
可做王牌培養......嗎？
視線掃過神情各異的衆人，朝田教練點點頭，指着離他最近的尾白阿蘭手中的資料道：“阿蘭在合宿中表現中上，沒有出現明顯缺點，但也沒有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尾白阿蘭讪笑并移開視線——
怎麽就公開處刑他一個人。
“與阿侑的配合次數大幅度減少、攻防戰的存在感降低、扣球的次數也遠遠不如去年合宿......”
說到正事，朝田教練渾身的慵懶散漫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犀利，聲音都變得嚴肅起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無接觸得分的次數大大提升，看來阿蘭你也有在這一年當中加強針對發球的特訓。”
挨了一頓毒打，又被塞了一顆甜棗，尾白阿蘭有苦說不出，只能連連點頭。他心中閉目：身為王牌，被當衆處刑也是王牌考驗的一種。
見他一臉英勇就義，朝田教練勾起唇角，決定放過自家難得的靠譜隊員，而是将目光轉向與尾白阿蘭良好風評截然相反的金發二傳身上。
氣都還沒喘過勁的宮侑：......？
“至于阿侑你——”
語氣沉沉，一聽就是要處刑狐貍的前兆。
“欸、欸？怎麽就說到我身上了？”宮侑指了指距離朝田教練更近的大耳練、赤木路成、理石平介等人——他沒這個膽子直接去指就站在教練身旁的北信介。
“噢，本來是想表揚你的，既然你不想當衆被誇，那我們就來說說缺點吧。”朝田教練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應，表情故作驚訝，奈何眼中的揶揄正濃。“還是老樣子，在阿治沒有上場的時候，阿侑你組織快攻的次數有所下降，和雲雀的默契度也沒什麽改變。”
“雖然我知道網前一對一不是二傳必須要提升甚至專精的技巧，但這次我們在和白鳥澤的比賽中，對比其他方面——”
宮侑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除了一對一經驗不足......阿侑，你的手臂力量也需要加強。”
沒有錯過青年臉上一瞬間的空白，朝田教練心中嘆息，對于一個足以被稱為高中第一二傳的天賦型選手來說，相較于可以後天補足的技巧，先天賦予的身體硬件條件更難提升。
更何況，力量不足這一問題并不是現如今才提出來的。
這孩子已經針對這方面做出過努力了。
見金發青年一臉沉思，入間助教不動聲色地戳了戳朝田教練的肩膀示意他點到為止。
“咳咳。”無奈地長嘆一口氣，朝田教練選擇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不要急于求成，你們都還小，時間還長。”
接着話鋒一轉：“回去後，大家都最好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對着資料好好研究一下，資料的背面也是依照每個人現目前的情況和狀态制定的訓練計劃，其中也包含了看似與提升實力無關的飲食、社交建議。”
衆人：......這是真全面，操了不少心吧朝田教練。
“如果有疑惑，現在可以舉手提問。”
雲雀時矢下意識舉手。
無數道視線“唰”地一聲集中到少年身上。
朝田教練：“怎麽了？”
站在人群邊緣，黑發少年仿佛沒有察覺到那些心思各異的視線，舉起手中只有寥寥幾句的資料，委婉道——
“您對我的社交能力有什麽憂慮嗎？”
朝田教練＆入間助教：......
圍觀的狐貍們：......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麽？
話題中心的少年下巴微擡，黑發在重力的加持下微微向後落，正臉毫無遮掩地展露在衆人面前——
他眉毛稍挑，眉頭微蹙，鳳眸微眯，頭也因為疑惑而微微向一旁歪着。看起來，是真的很疑惑。
一時間，竟讓人難以分辨他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系統你來評評理，就算他說我實力不濟我都認，可是他說我社交能力拉胯诶。在場最了解我的只有你了系統，請你客觀評價一下。】
這是冤枉，這是造謠。
【......】
監測到他只待一個時機就能噴薄而出的怒意值，系統再三斟酌，連上內網迅速搜羅好詞佳句，終是委婉道——
【牛羊總是成群，猛獸只會獨行。】
雲雀時矢：......
【......我或許失去理智，但我不是弱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