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顆排球
四十顆排球
光是遠遠看着告示欄前攢動的人頭, 雲雀時矢一想到自己要加入其中,就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窒息。遲疑片刻,他最終選擇停下腳步觀望一會兒——雖然還有不足五分鐘的時間就要晨訓了。
但他還是不太想擠到人群裏去。
黑發如藻的少年孑然立于樹下,如青竹一般孤傲的脊背挺得筆直, 雙眸微垂, 鼻梁高挺, 雙唇微抿成一條淡粉色的短線, 以他為中心直徑兩米內, 就連溫度似乎都更低了幾度。
路過的人們出于好奇心,止不住地往他身上瞄, 又因為趨利避害的心理, 只敢無聲繞遠幾步, 悄悄用餘光打量。
理石平介剛好下來從教學樓下來,外套挂在臂彎,上身穿着顯眼的黑色球服。剛走出幾步,便一下子看見了站在人群之外的雲雀時矢。
相處多日, 理石平介雖未和自己的這位同桌建立特殊羁絆,對方也總是冷漠而古怪, 但冥冥之中,他總覺得對方并沒有那麽難以相處。“雲雀君!早上好!”
理石平介的嗓門十分洪亮, 喊話的內容更是令衆人一片訝然——居然用這種語氣和那個眼高于頂的雲雀說話?
是的,在雲雀時矢一無所知、甚至對自己的人際交往滿懷期待的情況下, 他的同學們已經在背地裏為他取了一個中二度爆棚的外號——
怪物新人。
“......嘶, 那小子是誰?不要命了?”
“不應該啊......理石平時看上去挺聰明的啊。”
雲雀時矢神游天外,下意識屏蔽充斥周圍的議論內容。但處理信息的腦子可以罷工, 耳朵可不行,只能被動接收信息, 無法控制開關。
“......吵死了。”
那雙與夜同色的眼眸異常冰冷,唇角微微向下,喉結滾動上下滾動,吝啬而厭煩地出了聲。
“噫!看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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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快走......”
只是想打個招呼的理石平介:......
雖然不明白人群為何突作鳥獸散,但雲雀時矢還是非常欣慰于告示欄前空無一人。他分出眼神看向有些手足無措的理石平介,輕輕颔首示意。
“早上好,理石君。”
得到回應,反倒是先發起社交的理石平介感到不自在。被整個排球部一致認可的實誠孩子撓了撓頭,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渾身洋溢着局促不安。
雲雀時矢:小老弟你又怎麽回事?
前天天臺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告示欄前又有新篇章了是吧?槽點過于密集,雲雀時矢選擇一筆帶過,然後站定在心心念念的告示欄前,閉目祈禱一瞬,從下往上開始尋找自己的名字。
他一目十行,眯着眼睛——嗯,看來是在三十名之內。
雲雀時矢在這邊是緊張刺激的找名字環節,然而一臉糾結的理石平介顯然是身處午後小劇場——“......我只是突然覺得,雲雀君本人和大家口中的雲雀君有很大區別,怎麽說呢——感覺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畢竟他也對“怪物新人”這個外號略有耳聞——在大家口中,一年級四班的雲雀,就是一個冷酷無情且古怪不合群的混蛋池面。
誰承想他私底下是一個稱呼他人都要老老實實加上尊稱的乖寶寶。思及此處,理石平介捏緊了拳頭:雲雀君實在是太冤了。
等等,其實也不是很冤,關于他這位同桌兼隊友的風評,其中确實有一點沒錯,即——是個怪人。從來不好好聽講、從不主動向別人打招呼、和親哥互毆,場上場下性格迥異什麽的......
然而當事人連餘光都沒有分去半點:“嗯嗯。”
被對方非否認的态度激勵到,發型神似春筍的少年從鼻子裏呼出濁氣,肩膀一沉,聲如洪鐘:“雲雀君,你放心,無論如何,我和社團的大家都一定不會誤解你的!”
細聽之下,甚至還帶着一些沉痛。
“......嗯?”
雲雀時矢帶着些許鼻音的疑惑音聽得理石平介心跳驟停。他還沒來得及細問,只見少年渾身一震,目光呆滞,猛地攥緊手中的易拉罐,随後匆匆告別離去。
“......啊?”
看方向,應該是社團所在的體育館。
猜到對方的目的地,理石平介完全高興不起來——明明他也要去體育館啊喂!
好奇心驅使理石平介來到雲雀時矢方才站立的位置,他實在好奇,那樣一個處變不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人,剛剛到底是看到了什麽,才會反應如此劇烈呢?
考崩也不至于這樣吧?
他眯着眼學着少年的樣子從下往上找——
排行第一的位置,正不偏不倚地寫着“雲雀時矢”,理科相關的科目,皆是羨煞旁人的接近滿分。
然而就算是以這樣的優勢,總分也僅僅是比第二名多了五分。
理石平介:“......哇哦。”
所有的疑惑在看到最後一欄的英語成績時迎刃而解——和下面一溜的120/130、再不濟也是三位數的得分不同,身為年級第一,雲雀時矢的英語成績是一個專門用紅色字體标出來的“5”。
五分,理石平介都不敢想這到底意味着什麽。
就算整張卷子全選ABCD之中的任意一個,怕是都不會喜提個位數。
這是什麽宇宙級偏科王。
更衣室外。
“......這麽急着過來找我,是為了這個?”揉着眼睛,面帶困意的朝田教練看着沉默點頭的雲雀時矢。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難道不是對學生的成績方面一竅不通的排球教練嗎?和分數有關的話題,問誰也輪不到問他啊。
......雖然得到學生的信賴也很高興就是了。
少年渾身僵硬,雙手貼着兩側褲縫,總是微揚着的驕傲的腦袋此刻正沮喪地低垂着,露出鮮少有人見過的發旋,整個人看上去十分乖巧。
見總是有着自己主見的小孩老實巴交地垂着頭,說不好笑,那是不可能的。朝田教練覺得當面笑什麽的不太好,于是單手虛握放在嘴邊咳了咳:“這件事嘛——”
雲雀時矢微微擡頭,眼中寫滿期待——那就不計較教練你差點笑噴這件事了。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你還是會留下來補課的,參考你的總分,校方那邊也會比較重視,甚至會對你進行單獨輔導。”朝田教練遺憾地點了點頭,語氣也染上幾分恨鐵不成鋼:“這種驚世駭人的分數就算是教練我也很少見到。”
“你确定當天沒有任何不舒服嗎?”
雲雀時矢沉痛點頭:“我認真做完了每一道題。”
朝田教練:“......”
體育類社團向來是學渣聚集地,老話說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不是沒有道理的。話雖如此,但這份得分僅有滿分4%不到的成績單依舊罕見......
“該說是運氣差還是運氣好呢?外語考試基本都是選擇題,好歹也能蒙對幾十分啊——”
雲雀時矢:“......”
需要一對一補習的年級第一什麽的......不要啊。
“那剩下百分之十呢?”這一刻,雲雀時矢心中尚懷一絲僥幸。
然而換來的是男人爽朗的笑聲。“說話做事謹慎小心、留有餘地,是肮髒的成年人的必修課。”
雲雀時矢自然聽懂他的言下之意。
即:別當真了,我就說着玩兒。
“但也不是完全只能束手就擒了。”挑了挑眉,朝田教練唇角勾起,表面雲淡風輕,實則已經開始頭腦風暴:“稻荷崎的考後補習都是要通過再次考試來檢驗補習成果的,只要補考及格就沒問題了。”
嗯,這麽說應該就不會打擊到孩子了吧。
然而事實正巧相反——
此言一出,雲雀時矢覺得自己幼小脆弱的心靈瞬間遭到八級地震加火山噴發以及海嘯襲來的數次重創。
怎麽還有補考????“只要”及格?完了,依照這點分來看,別說參加IH了,能不能趕上冬天的春高多半都懸。他的排球之路就此終結,他甚至還要與該死的禁言系統綁定一生......
思緒飄到遙遠的将來,雲雀時矢顫顫巍巍地張嘴吐魂,身體一瞬間失去力氣,跪在地上做失意體前屈狀。
見教練遲遲沒來于是出門找人但旁聽一切的北信介:“......”教練安慰得好,下次別安慰了。
總是被人誤解為生性淡漠的青年終是看不下去了,他輕輕嘆息一聲,大大方方地顯出身形,直接開門見山道:“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在部活結束後輔導一下時矢。”
跪在地上的黑發少年猛地擡起頭,眼睛盛滿光亮,聽清北信介的說話內容後,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
接收到內容熟悉但發起者陌生的狗狗光波,北信介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說來慚愧,我的英語也并沒有到滿分這種地步,所以不要對我抱有太高的期望。”
雲雀時矢:“......”如果沒到滿分就會慚愧,那他現在還好端端站在這裏呼吸就是一種天大的錯。
“那就拜托你了!北君!”
“北,走啦。”用毛巾擦去額頭的汗水,尾白阿蘭如往常一樣邀請北信介同行。
他一擡頭,就看見已經在門口等待的自家隊長,以及他身旁的雲雀時矢。
尾白阿蘭仔細思索一番,确定對方的家庭住址與他們的方向截然相反:“一起嗎?”
回應他的是兩張面無表情的臉幅度一致的點頭。
“......”行呗。
三人組成的回家小隊有些顯眼,成功吸引來一衆目光。
“雲雀的家不和北前輩他們一個方向吧?”淡淡收回視線,宮治漫不經心道。
銀島結&赤木路成:“難道說——”
兩人對視一眼,成功在彼此的眼睛裏找到一種名為“好奇”的情緒。
預感不妙的大耳練試圖阻止幾人:“想什麽呢,肯定是他們約好了有別的事——呃。”
不說還好,經他這麽一點明,不止銀島結和赤木路成,一旁的角名倫太郎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大耳練:“......”
他現在給北或者阿蘭發短信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