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八顆排球

四十八顆排球

黑眸之中, 映照着那顆猶如自天外墜落的隕石般的藍白色小球,它劃過空氣,以極恐怖的速度,發出令人牙酸的破空聲。

比起全國三大主攻手的跳發, 速度與力度也毫不遜色。

雲雀時矢不避也不閃, 身體站得筆直, 放在身體兩側的手臂不緊不慢地擡高合攏——那纖細白皙的雙臂, 令人毫不懷疑會被這一球重重扣斷。

呵, 不自量力。強悍的滞空能力令藤本武還沒落地時就清楚看到黑發少年的反應,他下巴高高揚起, 眼睛裏毫不加以掩飾的不屑與殘忍。

還在美國時, 藤本武一直是橄榄球校隊的主力, 橄榄球是一項會發生多次身體碰撞的團體運動,所以他練就了滿身的腱子肉——在力量方面,藤本武不覺得對面那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鬼能在他的全力一擊下全身而退。

他的腦海中,已經構築出對方捂着手臂跪地哀嚎的模樣了。

無論是稻荷崎還是朗山工業的觀衆們, 此時也都這麽覺得。在場的觀衆百分之八十都是年紀不大的學生,更有甚者已經捂緊了眼睛, 不忍看到同齡人受傷倒地的一幕。

所以當那顆如同炮彈般威力巨大的排球再度被高高墊起時,場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再望去時, 那被所有人打上“不堪一擊”标簽的少年,手臂依舊維持着方才的幅度, 其人身形穩穩, 目光淡淡,仿佛那藤本武那顆大力跳發, 僅僅雷聲大雨點小。

他将球墊得很高,以至于給了所有人反應的機會。

“......好恐怖。”大家明明都是高中生。

“不是吧...真的接起來了??”

冷玉白的手臂中段赫然出現一對半圓紅印, 手臂的主人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将球墊起的一瞬間,立刻助跑向前,口中高呼隊友:“阿侑!”

朗山工業的一之濑猛地反應過來——竟然是要在完成一次一傳後扣球嗎?!

“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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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侑正仰着頭,雙眼直視那顆藍白色的小球,哪怕被白熾燈光刺得眼睛幹澀,他也執拗地睜大的眼睛,不錯過哪怕一瞬間。

“來啦!”

他咧開嘴。

反應過來了又能如何?

黑發少年率先在網前站定,雙腳離地的一瞬間,藤本武緊随其後。兩人離得極近,除卻中間的白色球網,直線距離不足六十厘米——于是藤本武很輕易地看到了少年臉上綻放出的笑容。

他笑容燦爛、眉眼彎彎,惡意猶如止不住湧出流水的泉眼,對視的一瞬間,藤本武心頭一跳,寒氣從發梢蔓延到腳底。

......怎麽可能讓你得逞...!!藤本武滿臉猙獰,在沒有任何立足點的空中,竟是調動起全身肌肉,身體以更快的速度向上升。

見他上當,雲雀時矢唇邊的弧度更加誇張。

只見他的重心在空中變換,由右腳偏向左腳。氣沉丹田,猛地下壓,硬生生将上升的身體拖回地面,腳尖輕點,相互交替。

藤本武只覺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時,少年竟是從球網最右側奔至最左側。

宮侑從始至終都站在球網右側并始終背對着雲雀時矢,兩人在整個過程中沒有一句交流,在朗山工業球員們的目眦欲裂之中,這位高中第一二傳手背後好似長了眼睛,竟精準無誤地将球傳向倉促換過位置的雲雀時矢頭上。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那麽順理成章了。

起跳、揮臂、扣球。

藍白色的小球猶如一道電弧,精準無誤地落在朗山工業場地邊緣的交線上。排球短暫的停滞後咕嚕咕嚕滾遠,一直靜立在球場周圍的攝像機發揮關鍵作用——通過場外的巨大顯示屏,所有人都看到了地上那道恍若刀刻斧鑿般的白印。

雲雀時矢看向色變振恐的藤本武,輕聲道:“下一次,一定會落在你的臉上。”

在球襲來的一瞬腦中雷達作響、以至于倉促收手的朗山自由人鈴木:“......”

鈴木擦了擦額角迅速分泌出的冷汗,看了看挂了彩的木質地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艱難地咽下口水。

“哔——!”

得分有效!

朗山工業vs稻荷崎,13:18。

“呀呼——!”宮侑興奮地叉腰高呼,表情是那麽的餍足與歡喜,仿佛最終得分的人是自己。

他轉身小跑,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站在球網前、若有所思的黑發少年旁,學着對方的樣子沉思一瞬,然後又一巴掌狠狠拍在雲雀時矢後背。

“哈哈哈!我就說嘛,小時矢和我果然是我默契十足的搭檔!”

聽見那實打實的巴掌聲,稻荷崎的狐貍們都心驚膽戰地向後挪了一步,生怕在雲雀時矢毒打某金毛時牽連到自己——最好血都不要濺在他們身上。

清冷的白色燈光落了黑發少年一身,形成一片迷離朦胧的光暈,他咧嘴露出一個張狂而玩味的笑容,宛若白霧之中的野獸,隐隐約約看不真切,卻依舊能讓人本能地升起懼怕。

但那雙漆黑的眼眸,卻好似寒夜深邃的湖泊,清晰而冷寂,具有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魔性,讓人深深為之動容。

張揚與死寂,竟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當事人雲雀時矢已經很久沒有覺得這麽暢快淋漓過了。

仿佛一切都不重要,随心所欲就好。

情緒上頭的雲雀時矢已經沒有心思去管他的隊友們看見他這幅樣子會怎麽想了。

他不想管,他也管不了。

于是在餘光瞥見他們齊齊向後退一步的動作時,雲雀時矢并沒有那麽意外,他哥雲雀恭彌在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樣子時,握着浮萍拐的手抖了抖,然後不再收斂力道——這是雲雀時矢記憶中距離被他哥打死最近的一次。

然而下一秒,某金毛白癡一下子跳到他背上。

被他的體重壓了一個趔趄的雲雀時矢:“......”

得逞之後,宮侑産生了一股小學雞惡作劇成功的快感,得寸進尺一般,雙臂如蛇由後往前纏繞住少年的脖頸。

在裁判快要殺人的目光中,宮侑壓低了聲音,學着動畫片中若智反派的樣子:“哼哼,居然在我說話的時候走神,你做好承受王の怒火的準備了嗎?”

雲雀時矢像是一個被打斷前搖的缺藍法師:“......沒做好。”

“哼哼!”宮侑恍若不聞,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舉動幼稚且無聊。

“那就罰你永遠聽從本王命令好了!卑劣的異鄉人......”

恨不得把自己眼珠摳出來當炮踩了的稻荷崎衆人:“......”

雲雀時矢:瑪德智障。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給某金毛中二病白癡來了一個過肩摔——也不完全,因為起碼讓宮侑好端端站在了地上。

“裁判要掏黃牌了。”角名倫太郎平靜提醒。

“......”

望着撓頭走遠的宮侑,雲雀時矢微微眯起眼睛。

這家夥......

“再這樣下去,朗山工業可是要輸得很慘啊。”

黃濑涼太循聲回頭,卻見一個男子正和同行人詳解場上局勢,氣氛并不融洽,看上去像是會發生争執的樣子。

出于好奇,黃濑涼太立着耳朵就蹲過去聽了。

“為什麽?先不說那個新引進的藤本怎麽樣,無論是王牌一之濑,還是堅實後盾隊長青木,甚至是自由人鈴木......他們今天發揮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這麽說确實也沒錯啦......但雙方都是有實力進入全國大賽的強校,在強者的世界之中,只有‘不進則退’這一叢林法則。”

哦?倒是說到他心坎裏去了。黃濑涼太眼睛一亮,對二人接下來的讨論多了幾分期待,大半部分的注意力都移到這邊。

“可是......”

“何況從單人素質來看,稻荷崎也勝出朗山工業了。”說到自己支持的隊伍,男子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堪比全國三大主攻手的尾白阿蘭、男排屆最強雙子宮兄弟、高中第一二傳手宮侑、擅長戲弄對方攔網的角名倫太郎......而今年又加入了22號這種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恐怖新人......”

耳朵尖尖一動,黃濑涼太忍不住出聲:“稻荷崎22號叫雲雀哦——雲雀時矢。”

男子眼前一亮,以為黃濑涼太也是喜歡稻荷崎的粉絲,連忙招呼他坐到自己身旁來說話。從進場開始就一直站着的黃濑涼太假意推脫一番,然後毫不客氣,直接一屁股坐在兩人中間。

“......”

黃濑涼太正準備再打聽一些關于自家小竹馬的隊伍的消息,不遠處傳來的驚呼聲令他下意識擡頭望去——

球場上,各自分散開來的球員們不知何時圍在了一起,将稻荷崎這邊靠近球網的一側圍得水洩不通。透過一雙雙小腿,黃濑涼太眯起眼睛,仔細分辨出人群圍着的,是一個跪地捂臉的稻荷崎球員......等等,似乎不止一個。

視線轉向朗山工業那邊,在滿臉擔憂的紫球服隊員中,臉上尴尬與驚懼的藤本武十分顯眼。

......發生什麽事了?

撥開人群,宮侑站起來,臉上煞白,總是微眯上挑的眼睛此刻正充滿令人生怖的寒光。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時,金發青年已經雙手揪住了藤本武的衣領,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生吞——

“......故意的,你絕對是故意的!!”

黃濑涼太心中隐隐升起不妙的預感,他噌地來到賽場與觀衆席之間的圍欄處,整個上半身都前傾出去。

黑白相間發色的青年疾跑上前,一臉嚴肅地撥開人群,頻頻扭頭看擔架有沒有進場。

在人群徹底散開的一瞬,黃濑涼太呆若木雞,連架在鼻梁上的墨鏡被人擠掉也沒有察覺。

背號為22的黑發少年正狼狽地雙膝跪地,胸口劇烈起伏,額角上的汗珠如黃豆般大小,嘴唇幾乎要和臉白成一個顏色,捂住左眼的那只手不停顫抖。

最要命的是,鮮紅的血液從他緊閉的指縫中滲出,很快染紅了半張臉。

某些久遠的記憶碎片在腦海角落叫嚣,黃濑涼太目眦欲裂,長腿一跨,不顧他人的眼光,連滾帶爬來到受傷的小竹馬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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