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顆排球
五十一顆排球
預選賽結束, 稻荷崎衆人迎來短暫的修整期。
說是修整也不完全,全國大賽就在眼前,沒人會放過這最後的沖刺期。即使朝田教練勒令衆人勞逸結合,但總是能看到有人頻繁進出體育館。
顯然, 雲雀時矢也不會躺平笑看衆人內卷。
但鑒于他在場上光榮負傷, 無論是朝田教練還是隊長北信介, 都一而再再而三制止他企圖在周末加練的行為。
手揣在外套口袋裏, 雲雀時矢走在前往醫院的路上, 和街上已然換上短袖的路人不同,他還穿着長袖長褲, 外套拉鏈更是拉到最上面。
五月初的風已經帶着熱意, 迎面吹拂時, 令人暖洋洋的,雲雀時矢腳步放慢——暖風吹在傷口上,縱使隔着一層紗布,但仍舊将痛覺喚醒。
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此舉卻又牽扯到傷口——傷口的縫線還沒拆,皮肉相互拉扯, 眉骨上方一層薄薄的肌肉與皮膚,此刻像是有一把錾子細細密密地敲着骨頭, 疼得冷汗直冒。
......到底誰才是控制這副身體的主人。雲雀時矢自虐似的捂住紗布,鑽心的疼痛襲來, 他“哎喲”一聲, 心中承認疼痛才具有身體控制權,然後默默加快了腳步。
今天說什麽都要把線拆了。
思慮間, 身體穿過小巷,濃烈的咖喱香味撲面而來, 他不由自主地收縮鼻翼——今天的夥食有着落了。
雖然不太擅長料理,但咖喱這種沒什麽技術活的菜還是能做的。
胡蘿蔔、牛肉、椰漿、洋蔥、土豆、再買一點甜椒......雲雀時矢在心中默默建立采購清單,高大的白色建築赫然出現在視線之中。
同樣進入視線的,還有門診部大門口十分眼熟的金色腦袋。
對方穿着顯眼的條紋短袖與黑色短褲,一頭金毛明顯是被主人用心打理過。但不合時宜的是,他正蹲在大門旁的花壇邊上,時不時左右觀望,表情忐忑。
光是這短短幾十秒,雲雀時矢就已經看見他嘆氣5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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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步一頓,更改前進路線,從醫院不起眼的側門進入,選擇從後方包抄宮侑。
“你在這裏做什麽。”雲雀時矢冷不丁地出聲,成功看到背對着他的金毛青年一蹦八丈高。
活像一只炸毛的大狗。
“......”
站起身子,宮侑撓了撓頭,幹笑一聲,試圖掩蓋方才發生的事。“哈哈......好巧喔......”
他小心翼翼地擡眸,卻見黑發少年挑了挑眉,表情平靜,眼中卻不乏揶揄之色:“醫院門口?”
少年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尾音不自覺帶着笑,像是一小支鈎子,輕輕地在宮侑心中撓了一下。
......就像是貓科動物的爪子。
一瞬間,宮侑腦中立刻浮現出一只優雅而神秘的黑豹,正一下沒一下地舔着爪子,身後的尾巴慵懶惬意地晃動。
“喂。”雲雀時矢對他的走神十分不滿。
嘶......在別人眼中,他走神時是不是也是這樣一副蠢樣?
宮侑下意識循聲望去,卻不小心跌進一汪靜谧的泉水,噌地一瞬間,他雙頰通紅,像是一只煮熟的蝦。
“哈哈哈,有點熱哈.....”
雲雀時矢:“......”瑪德智障。
“只是晨跑路過啦。”見他頗有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宮侑目光躲閃,含糊地給出原由。“然後剛好想着小時矢你今天會來複查,沒想到這麽巧,一蹲就蹲到了。”
他說話時手舞足蹈,牽動衣服下擺,略比周圍顏色深一些的衣角引起雲雀時矢的注意。
“說謊。”黑發少年語氣淡淡,伸手牽起對方的上衣:“都還有露水。”
宮侑:......
他脫口而出:“這是汗水!”
話一出口,連宮侑自己都差點沒繃住——誰晨練會只濕衣角而後背全幹啊喂!
雲雀時矢忍俊不禁:“好,就是汗水。”
說罷,他就着牽對方衣角的姿勢,轉身向室內走了幾步。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拉力,他頭也沒回,張口催促對方:“反正你也沒事要做。”
在雲雀時矢看不到的地方,宮侑的金色眼睛狠狠一亮。
“這是小時矢的請求嗎?”心中雀躍,宮侑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揚得太過分,然後使自己的聲音盡量和平日一樣。
愣了一秒然後差點被氣笑的雲雀時矢:......蹬鼻子上臉是吧?
他冷哼一聲,突然放開宮侑衣角——奈何衣角的主人和雲雀時矢的動作一樣迅速,電光火石間,一只大手猛地襲去。
“啪。”
手腕處源源不斷地傳來不屬于自己的溫度,仿佛被灼燒一般,雲雀時矢下意識抽手,卻未曾想——換來的是對方瞬間緊叩。
一人站在門內,一人站在門外,兩條分屬于對方的胳膊成為互相連接的紐帶。
“......”雲雀時矢不信邪地扯了扯,卻見對方身形穩如泰山。
“......抱歉。”嘴上這麽說着,可罪魁禍首一點放手的意思都沒有。
像是生怕只要一松開手,他會撒丫子就跑一樣——這小子一定是這麽想他的吧?他難道是什麽動物嗎?
雲雀時矢咧開嘴,周圍投來的視線使他知道此刻的情景有多麽難看。
然後蓄力一拽。
“嘭——!!”
宮侑只覺眼前一花,一瞬天旋地轉過後,他一屁股結結實實地坐在地上。眨了眨眼睛,他努力聚焦——只見黑發少年正隔着十步之遙,雙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你還是在門口蹲着吧。”
說罷,黑發少年直接進入正巧開門的電梯中,在同乘衆人驚訝的目光中,将關門鍵按得噼裏啪啦響。
宮侑爾康手:“等等——!!”
他連滾帶爬,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然後親眼瞧着鐵色的金屬門合上。
......現在撤回還來得及嗎?
雲雀時矢:呵呵,來不及。
好消息是被宮侑這麽一整,心情好了不少。
壞消息是複查并不像雲雀時矢想象的那麽順利。
準确來說,是相當不順利。
“......什麽?還想拆線?你到底是怎麽搞的,傷口居然裂得這麽嚴重,不再給你縫一遍就很不錯了。”
黑色的細線穿梭在皮肉之間,傷口浸出大量鮮血,和厚厚的痂凝在一起,再加上粘稠的組織液,像是疊滿的buff,将紗布死死黏住——光是取下來,就廢了好大的功夫。
在醫生面前,雲雀時矢乖得像個小學生,他也不說什麽話,只是在點頭搖頭之餘努力睜大眼睛,水盈盈的黑眸直直盯着醫生,希望能以這種作弊手段免去一些皮肉之苦。
然而醫生什麽大場面沒見過?他冷哼一聲:“早幹什麽去了,現在裝這麽乖,回去照樣還是不聽醫囑反複折騰。”
“八成會留疤的。”
雲雀時矢驚呼:“啊?不會吧......”
醫生的臉瞬間比鍋底還黑,見他垮着臉,心中嘆氣,恨鐵不成鋼道:“所以一定不能再出問題了!好好護理!勤加換藥換紗布!不要沾水!”
“是——!!”
捧着比之前計量還大的傷藥,雲雀時矢心中的怨念比鬼還大。
剛巧門口有一只黃色大狗,雲雀時矢想也不想,一巴掌排在對方背上。
“走了。”
黃色大狗·宮侑:“噢噢!”
然後小心翼翼道:“怎麽樣?”
雲雀時矢将藥塞在他懷裏:“化膿了。”餘光瞥見對方充滿愧意的表情,他好奇道:“怎麽了?”
金發青年吞吞吐吐:“是不是因為剛剛......”
明白他的未盡之言,雲雀時矢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扯的是胳膊,又不是眉毛。”
然後話鋒一轉:“想吃什麽?”
宮侑:“......啊?”
“巧了,我也想吃咖喱。”雲雀時矢摩挲着下巴,邊走邊思索。
“啊?”
“有沒有忌口?噢對,你不挑食。”
聽懂他的意思,宮侑眼睛一亮,忙不疊跟在身後。
“沒錯!我最喜歡吃咖喱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
此刻陽光明媚,二人并肩而行,朝着相同的方向行走。
看着少年說到美食時眉飛色舞的神情,宮侑在此刻下定決心——
從今天開始,他變得喜歡吃咖喱了!
“......從我的廚房滾出去,立刻,馬上!”看着亂七八糟的廚房,雲雀時矢太陽穴狂跳,額角跳動的青筋仿佛要在下一刻破開皮膚。
他就不應該聽信什麽“我最擅長做飯了”之類的蠢話。本想着有其母必有其子,沒想到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宮侑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迅速打掃了戰場,然後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垃圾桶前,讨好道:“那我來削皮。”
見他頗有一副賴在廚房不走的架勢,雲雀時矢好懸一口氣差點吊不上來。權衡再三,他勉強同意了這個請求。
總不會有人連胡蘿蔔和土豆都不會削吧?
片刻後。
雲雀時矢滿意地看着案板上切得整整齊齊的牛肉塊,歇了不過三秒,一顆毛茸茸的金色腦袋就在視線中不斷亂晃。
他忍無可忍地握緊拳頭:“削完沒,還等着下鍋。”
“......馬、馬上就好。”
雲雀時矢一聽就知道出問題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準備将人轉過來——
像是某種拳擊游戲,宮侑背對着他左避右閃,愣是擋了個嚴嚴實實。
雲雀時矢此刻已經猜到大致結果了,深吸一口氣:“......快點。”
宮侑謹慎地只扭過頭:“說好了喔,小時矢不要生氣。”
“...嗯。”
金發青年讪讪轉身,映入雲雀時矢眼簾的,是四塊縮水不止五圈的胡蘿蔔和土豆。
“......”
“其實也還好——!!?”
“嘭嘭嘭——!”
收回拳頭,雲雀時矢淡定地撿起地上的菜——勉勉強強也還能用。然後伸出腳将躺屍的金毛大狗踢出廚房。
只說了不準生氣,沒說不能打人。
菜板被剁得震天響。
“對了,關于我哥,你是怎麽想的?”切菜的手不停,雲雀時矢狀若無意地問了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