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顆排球
五十六顆排球
宮侑的臉色瞬間比生吞了一只蒼蠅還難看——如果剛剛是驚疑不定, 那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用瞠目結舌來形容了。
奈何現在并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目光緊鎖在稻荷崎等人身上的猿杙大和笑眯眯,在八秒之內抛球起跳。
和他本人身上攜帶的親切與爽朗特質不同,排球猶如天外隕石般,直直朝着對面奔襲而去——準确來說, 是瞄準了一看就是在神游天外的宮侑。
身體的下意識反應明顯快過大腦, 排球重重砸在他的手肘, 宮侑發出只有自己聽到的吸氣聲, 電光火石間, 他餘光瞥見手掌與小臂的鏈接處,已然通紅一片。
這一球接得不太好, 位置太過向下, 排球的小部分甚至打在手腕上。
“走你!”金發青年将球原地墊高, 并沒有傳向任何人,也沒有直接過網的意思。
二傳提前觸球——成為了一傳,那二傳由誰來擔任呢?
顯然,在那顆綠白紅相間的小球飛向宮侑的一瞬, 狐貍們無聲敲定了對策。
只見位于後排的赤木路成迅速飛身而上,宮侑後腦勺長眼似的躲閃開來, 短短一瞬間,兩人的位置陡然交換。
這是赤木路成和宮侑第一次在人前使用這一戰術。
世人眼中, 稻荷崎是一支特點突出的攻擊型球隊,這點完全得益于整支隊伍從上到下每個人都對進攻的追求——常言道, 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于是每個人都從未放棄過對新武器的追求。
“雲雀!”自由人赤木路成在雙腳騰空的瞬間, 完成了二次傳球——排球脫手的一瞬間,他就意識到自己和真正的二傳之間的差距, 以及......
由于方才雲雀時矢的異常反應為他增添幾分壓力與慌亂,再加上新武器成功, 他不免感到得意與志滿......多重原因加持,導致赤木路成并沒有選擇将球回傳給宮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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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下意識傳給了雲雀時矢。
然而他只能将排球大致抛向黑發少年的位置,至于高度精度......
同一時刻,雲雀時矢動了。
面對比平時高出至少二十厘米的傳球,雲雀時矢連一絲慌亂都不曾有,甚至眼前發光。
黑影騰空,如雄鷹展翅,足以遮天蔽日。
與平日不同的起跳高度令雲雀時矢見識到不一樣的風景,居高臨下望去,所有人的存在感進一步減弱,一股豪邁之情自他的胸膛中油然而生。
他突然有一種放聲大笑的沖動。
“嘭——!!”
好巧不巧的是,雲雀時矢選中的落點,正是枭谷二傳赤葦京治。
似是無意,又似存心。
黑發微卷的青年臉側劃過一滴冷汗,在那雙如隼般銳利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時,一股強烈的沖動迫使他迅速起跳。
十指張開微微彎曲呈碗狀,排球不遺餘力地狠狠與之相撞,停滞一瞬後,被卸下五成力道,然後又向稻荷崎場地反彈回去。
這種攔網技巧并不罕見,有概率造成名為“卧果”的特殊現象。
然而,一網相隔的黑發少年滞空能力堪稱恐怖,在排球反彈回來時,他的身體正處在達到頂點後回落的一瞬間。
于是,在赤葦京治心中的石頭剛剛落地的一瞬間,黑發少年垂落在身側的左手動了。
修長纖細的手指迅速緊握成拳,率先來到排球的正下方,在拳頭猛砸向排球的一瞬,他的上半身迅速向後一仰。
皮質小球與雲雀時矢的下颌擦過,筆直朝上。
......反應真快。赤葦京治雙眸微眯,重新調整動作并起跳,準備在排球回落之時直接伸手扣球。
然而事态并不像他所預料那般發展。
還未升至最高點,空中的排球奇跡般的被賦予了細小弧度,然後朝着枭谷的場地迅速落下。
赤葦京治瞳孔瞬間縮小。
“嘭。”
球不偏不倚地落在這位枭谷二傳的身後。
“......”
翩然落地,雲雀時矢在确定裁判示意得分有效後才轉過身。
稍長的額發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揚落,劇烈運動後,如玉的雙頰染上淡淡霞色。
“赤木前輩,阿裏嘎多。”見衆人呆愣,少年突然輕笑一聲,笑聲如同山間清泉,帶着絲絲的清涼浸入稻荷崎衆人的心間。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
角名倫太郎看了看眼神空白的宮侑,又看了看色變振恐的赤木路成,而外表靠譜的尾白阿蘭站在更遠的位置......他在心中唾棄一句這群家夥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然後斟酌開口。
“...如果狀态不好的話,”角名倫太郎覺得自己已經委婉得不能再委婉了:“其實是可以不用勉強自己的......”
然後呢,然後角名倫太郎卡殼了。
原因是——當他擡眸對上少年的視線時,那雙總是平靜如死水的黑眸,此刻卻似火焰般明亮;眉尾的紗布不知何時掉落,凝着暗紅血痂的傷口,恰似柴薪。
“怎麽會呢?別擔心——”少年的眉眼生得極為漂亮,當它們向下彎起時,如同湖面柔柔的漣漪:“我現在的狀态已經好得不能更好了。”
...……………………………………
“侑君!”雲雀時矢厲聲急呼。
宮侑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一頓——顯然,即使比賽已經到了末尾,他還是不太能适應少年的變化。
此時的比分為18-17,稻荷崎在前。
稻荷崎和枭谷各勝一局。
排球從宮侑手中,來到雲雀時矢的眼前,身随意動間,少年直視着同樣起跳的枭谷王牌,唇邊帶笑,在身體下落的一瞬才揮臂,指尖與球面輕輕擦過,看似輕巧,卻賦予排球以千鈞之力。
排球像是和他的手掌連着一根透明魚線,霎那間,便跟随着他的心意精準砸在枭谷的邊線。
“啊啊啊!怎麽又是這樣!”木兔光太郎撓了撓頭,噘嘴嘟囔:“好狡猾的22號!”
赤葦京治微不可聞地嘆嘆氣。
稻荷崎那位在此次ih預選賽之前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君,用狡猾一詞形容毫不過分——根本不知道對方還有多少假動作。
但比起這些,赤葦京治更擔憂的是自家王牌的狀态。
木兔學長的能力毋庸置疑,奈何總是會因為一些在外人看來莫名其妙的小事失落沮喪,進而影響到發揮。
總的來說,就是孩子氣了一些。
......不能讓木兔學長把心思全部放在22號一個人身上。這麽想着,赤葦京治突然眼睛一亮,心中已然有了對策。
......…………………………………….........
“......真的不用把時矢換下來嗎?”北信介死死捏住手中的號碼牌,目光停留在場上,再度征求着朝田教練的同意。
比賽前,他就已經和時矢商量過了,只需打完第一場就行。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從這場比賽開始,北信介将對方的異常盡收眼底,甚至在第一場比賽剛剛過半時,就向身旁的朝田教練提出了換人請求。
朝田教練還未有所表示,場上的黑發少年卻如同裝了雷達般,唰地轉頭望向稻荷崎的替補席——表情警惕,目光之中隐隐夾雜着祈求。
但這并不妨礙少年舉手投足間那股意氣風發的勁兒。
這種神情、這種姿态......是北信介從未在對方身上見過的——這也是他瞬間感到不知所措的原因。
中場三分鐘休息時,稻荷崎的隊長本想再次向少年提議,奈何對方像是鐵了心一般,一直回避與他正面交流。
如今第三局已經到了尾聲,北信介怎麽都坐不住了。
朝田教練雙手插兜,從場上言行舉止都與之前大相徑庭的雲雀時矢身上移開視線:“這不是挺好的嗎?無論是進攻和防守,雲雀都更加積極了。”
見自己親手選出的小隊長一臉糾結,朝田教練輕笑一聲。
“雲雀的傷勢并不嚴重,僅僅是這個理由,并不足以說服我喔。”
聞言,北信介怔愣一瞬,表情複雜:“您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年過四十的男人聲音放低,眼神中夾帶着北信介不太看得懂的東西:“我們是一支隊伍,勝利是我們唯一的目标。”
白發青年瞳孔一縮:“但——”
“哈哈哈,北,我想你誤解我的意思了。”
朝田教練爽朗地笑了起來,引得一旁的替補隊員好奇轉頭。
“大家的目标一致,心意相通......”
“那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場上歡呼聲響起,可無論是北信介和朝田教練,兩人都沒有回頭。
男人語氣輕快:“至于說與不說,都是當事人自己的選擇,我們能做且必須做的事永遠有且僅有唯一——”
他壞心思地拉長了尾音,遲遲不繼續說下去,引得北信介下意識發問:“是什麽?”
“相信彼此。”
朝田教練的音量并沒有刻意加大,人聲鼎沸之中,北信介奇跡般地聽清了每一個字。
“......有點老套的。”他面色平靜地揶揄對方。
話一出口,北信介竟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連自己都聽不見。
等等,這是不是有點太吵了。
青年皺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賽場——
稻荷崎場地內,背號為7的某大型金毛一改方才的畏縮,正熊抱着北信介和朝田教練正讨論着的黑發少年。
北信介&朝田教練:......
男人咳了咳,眼神促狹。
“看吧,這不是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