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第 34 章

作為秦總身邊一名合格的助理, 馮捷發現,從雲都回來後,秦總似贗難帰乎有了微妙的改變。

雖然他也說不上具體是什麽地方有變化, 但他并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如果說人性也有一個标準線,那麽在馮捷調到現在這個職位上後, 作為全公司最接近秦總的人,馮捷能感覺到,秦總一直在向和正常截然相反的那一端滑去。

雖然秦總的外表毫無變化,依然熱愛處理工作, 在商業場上甚至比從前更加成熟老辣, 但全公司, 甚至是子公司的人, 都比從前更不想面對他。

但現在,秦總往正常人的基準上稍微偏移了一些。

這種偏移的苗頭從秦總那趟“私人行程”後愈加明顯, 甚至到了讓總裁辦都察覺的地步。

午休時間,辦公室一衆人聚在一起,難免開始讨論頂頭上司的異樣。

“秦總是談戀愛了嗎?”比較大膽的人猜測。

馮捷恰好踏進辦公室,聽見了這句話。

他一向不管同事們談論的話題,但這次卻是例外, 他找出了發表這一言論的對象, 沖她投去一個警告的眼光。

他嚴肅道:“這種話千萬不要再說。”

說話的人是剛從子公司調上來的,還不太懂寰宇的禁忌,聞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只得點頭:“我知道了, 下次一定不敢了。”

“馮總助也是為了你好。”等馮捷離開, 旁邊的人好心向那位禍從口出的人科普,“秦總在其他事情上都不太在意, 只有一點算是他的禁忌,他絕對不準人傳他的緋聞,也不允許有人散播他的謠言,要是你剛剛的話傳進他耳朵裏,後果不堪設想。”

禍從口出的人聽完驚訝道:“沒想到秦總還挺……在意自己名聲的。”

“他真的很在意,在意的程度你根本想象不到。”

科普的人打開了話匣子,故作神秘:“你猜猜,為什麽現在總裁辦這麽多人,但秦總就是沒有配備生活助理?為什麽除了馮總助之外,哪怕是總裁辦的人要去秦總辦公室,也要提前報備馮總助?”

“因為當初,有人借着生活助理的位置,不知死活地想勾搭秦總。”

“勾搭秦總?!!”聽見這段歷史的人一臉目瞪口呆,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

“之前的事了,那時候秦總還不像現在這樣……”科普的人搖了搖頭,“算了,反正看了那個人的下場,再也沒人敢動這個心思,更不敢去觸秦總的黴頭。”

“就算秦總有什麽變化,那也不是我們該管的事。”

到最後,秦總的變化原因仍舊是未解之謎。

或許是因為寰宇近日發展順利,秦總心情頗佳?

這是馮捷不負責任的瞎猜。

雖然他猜的方向同事實截然相反,但有一件事是對的:秦郁的心情确實不錯。

不過,比他心情更好的另有其人。

“劉承福那個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當個股東,巴不得連他老家的狗都塞進我家公司裏來看門。”鄧臨冷笑,“我早想動他,就是找不着機會,這下有證據在手,這次搞把大的,非讓他傷筋動骨不可。”

“那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麽?”秦郁面前堆着如山的文件,随手把手機放在一邊,許久才漫不經心地答複。

“不打給你打給誰?你這次可是幫了我大忙。”鄧臨啧了一聲。

不知道秦郁從哪弄來的錄音,有頭有尾的,當事人想狡辯都沒有空間。

他手下的人也一直在找劉承福的把柄,贗難帰居然讓秦郁搶先一步,那幫人真是贗難帰沒用。

“順手而已。”秦郁十分冷淡。

鄧臨心情大好,也不跟他計較,興致勃勃邀請他:“晚上來喝酒?陪我慶祝。”

“不了,有事。”秦郁翻開一頁文件,頭都不擡地推拒掉了。

“又忙你那工作是吧?不是我說,工作是做不完的,偶爾也該享受享受。”鄧臨語重心長,“真不知道你這個人活着的樂趣是什麽。”

活着的樂趣?

秦郁眼睫微微一動,随即歸于沉寂。

“話說,你怎麽突然跑去雲都了?難不成那邊要有什麽大動作?我沒聽到風聲啊。”鄧臨突然想起來了自己是打算來打聽什麽。

“沒有,只是有些私事要處理。”

“你的人生裏還有私事?”鄧臨迅速捕捉到不對的氣息,興致勃勃地追問。

秦郁直接沒理他,自顧自道:“給你的錄音保管好,別讓劉承福深查這件事。”

“放心,我懂,你那錄音發給我的時候就是處理過的,追蹤不了,不會讓他拿去做文章的。”鄧臨十分不以為然地啐了一口,“那個傻逼,在井江騷擾女同事,人家實名舉報還讓劉承福壓下來了,為了避風頭都給他調到雲都去了,還不收斂,如果不是這回爆出來了,就是埋的一顆大雷。”

他精神松懈下來,懶洋洋地感慨:“得虧這事有人管,你別說,這人也是有勇有謀的,錄音這麽及時,還會套話,比我手底下那些廢物強多了……”

“你說得太多了。”秦郁打斷他,聲音冰冷刺骨。

鄧臨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讪讪道:“随便聊聊……挂了,你忙。”

電話挂斷,秦郁垂下了眼睛。

江又翎不希望有人去打擾他的生活。

既然是他的願望,秦郁便會實現。

江又翎想做什麽,秦郁都可以幫他完成。

——就像以前,江又翎對他一樣。

·

“江先生,您坐,您坐。”

雖然只是照常吃頓飯,确認一些細節,但李山從頭到尾都點頭哈腰的,親自給江又翎拉凳子,只差沒有客串服務員上菜了。

江又翎哭笑不得,索性直截了當地點破:“李編輯,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必要對我這麽客氣。”

“江先生,你誤會了……”李山面色尴尬,努力想着如何圓場。

不客氣怎麽行,劉松順被開除,大家本以為這事了結了,結果眼睜睜看着他回了趟出版社收拾工位的功夫就讓人帶走了,從此了無音訊。

劉松順雖說在出版社裏只是個小領導,但他神通廣大的後臺并不是秘密,在他們這種底層社畜心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結果也不知道劉松順作了什麽孽,這個後臺都沒保住他。

出版社裏的流言傳得滿天飛,說什麽的都有,越傳越離譜,主編倒是知道真相,但一言不發,只是特地找他談了一次。

談話的中心思想:絕對不能得罪那位江先生,不管他提什麽要求,都滿足他。

李山當然不敢得罪江先生,因為他知道的比主編還多。

要知道,主編忙活這麽久,不要說撈到好處了,連秦總的聯系方式都沒加上一個,但李山的手機裏卻有。

他內心的紛雜江又翎并不知情,不過看他的神情,也能猜到一二。

曾經做江特助時積累下來的觀察能力并沒有因為離開而丢失,潛移默化間已經成了江又翎的被動技能。

離開井江的名利場,大部分人在他眼中都十分好懂。

江又翎也不着急,端起茶杯,悠閑地喝了一口,許久後才語氣溫吞地問:“難道是因為上次我去參加活動,碰見秦總的事?”

面色溫柔,語氣平緩,偏偏語義卻是尖銳的。

李山幹笑幾聲,內心為這個問題糾結得要命。

江先生看着溫文無害,分明外表很年輕,卻有着閱歷沉澱賦予他的成熟魅力,這樣的矛盾存在于他身上,又偏偏毫不突兀。

對着那雙沉靜而溫和的琥珀色眼睛,總有種自己的所有想法都會被他看穿的感覺。

抱着這樣的想法,李山并沒有糾結多久,就選擇坦然承認:“我也是沒想到,江先生居然會認識秦總。”

“從前有些交情。”江又翎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個問題,“不過上次能碰見,只是恰巧而已。”

江先生覺得是恰巧,但李山卻知道,真相是……

這就不是李山能接的話了,他僵硬地笑了笑,生怕被看出不對來:“江先生的水平,我們還是很認可的。能同江先生合作,是我們的榮幸。”

江又翎點點頭:“我會按之前說好的,把在網絡上發布過的部分整理出來,再增添百分之三十的內容作為未披露部分。”

“那宣傳方面……”

“我會用自己的賬號進行宣傳,”江又翎語調和緩,“不過不會露臉,也不參加線下活動。”

“那當然,合同條款上都已經寫明了。”

嘴上這麽說着,但眼睛看着江又翎的臉,李山又不自覺犯了職業病。

如果江先生能露臉宣傳,再做點明信片當贈品,六張一套,隐藏款限時贈送,這書的銷量還用擔心嗎?

這種邪門的銷售方式雖然不被認可,但架不住實在好用,所以大家都是邊罵邊用。往常李山遇上的作者大都沒有這個條件,現在碰上了硬件如此過硬的江又翎,卻用不了這個營銷手段。

李山閉上眼,痛苦地自我催眠:想想秦總,秦總……

等等,秦總的臉好像也很适合營銷……

李山一下子更痛苦了。

·

和李山确認完交稿日期,江又翎回了家。

雖然李山堅定地表示沒關系不着急慢工出細活完全可以慢慢寫,作為編輯他絕不催稿,但江又翎還是對自己很有要求的。

出書是他覺得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所以江又翎會認真去做,但這純粹是他的興趣,而不是謀生手段。

等他的目标清單上給這件事打上了完成的勾,他就會離開。

在雲都的日子十分悠閑自在,但江又翎還有很多事要忙。

江又翎的思緒進行到一半,被對面大門打開的聲音打斷。

“江哥江哥!我有個特別大的好消息要跟你分享!”

元健從門裏蹦出來,旋風一樣刮到他面前,眼神十分明亮。

江又翎看着他的樣子,已經猜到了他會說什麽但還是配合地問:“什麽好消息?”

果不其然,元健得意地宣布:“我接到offer啦!而且還是特別難進的大公司!”

“恭喜。”江又翎為他高興,“是哪家公司的offer?”

“飛達網絡!他們招人門檻很嚴的,福利待遇好,我們應屆生都特別想進,競争可激烈了。”元健興奮至極。

說到一半,他發現江又翎神色有些怪異,關切道:“江哥,你怎麽了?”

心中掀起的波瀾只維持了片刻,江又翎便恢複如常:“沒什麽。”

飛達網絡是家有名的互聯網公司,專攻軟件研發。

他之所以會一怔,原因在于……這是寰宇集團下的公司。

當年寰宇收購飛達網絡,還是江又翎經手通過的。

如今正值春招,飛達招人也屬正常,江又翎只是為再度聽到這個名字而驚訝了一下。

“其實還有好幾家公司都給了我offer,不過我已經決定去飛達啦。”元健看着他,語氣誠摯,“我能找到工作都要感謝江哥你!你給我改過簡歷之後,我投的公司都約我面試了!”

“是因為你自己優秀。”江又翎溫和道,“如果你沒有努力,我再怎麽想幫你也沒用。”

“江哥我請你吃飯!就在熙香軒,已經預約好了。”元健眉飛色舞,“說來也巧,我打電話給熙香軒的時候,他們說正常預定要半個月,但是三天後恰好有一個預約取消了,我就直接定了三天後的那桌。”

江又翎一怔,随即道:“沒必要,你要感謝我的話找一家普通餐廳就行……”

熙香軒是雲都的高檔餐廳,要提前預約,人均消費也達到了四位數。

江又翎倒是無所謂,但元健只是個還沒正式工作的大學生,這個地點顯然會讓他有經濟壓力。

元健十分看得開,沖他拉開一個大大的笑:“別推辭了,如果沒有江哥,我一定得不到這份工作的,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只請你吃頓飯,已經占了大便宜了!”

見江又翎還想說什麽,他索性竄回了自己的家門,臨走留下一句:“反正座位已經定了,江哥你再拒絕就是看不起我!”

望着關上的門,江又翎眼眸微顫,站了一會,終究還是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

·

雖然從秦郁那裏什麽都沒打探到,但鄧臨仍舊沒有放棄他的八卦之心。

一開始純粹是商業嗅覺作祟,但數次打聽消息無果之後,鄧臨終于确信了,雲都最近并沒有搞什麽大工程的跡象。

再結合秦郁口中的“私事”,這事就更值得琢磨了。

鄧臨是個八卦得光明正大的人,他八卦的方式便是在酒局間隙,随口問自己旁邊的兄弟:“诶,我們圈子裏有什麽熟人在雲都的?”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都沒抱什麽得到答案的希望,沒想到那人聽了,直接就答上來了:“鄧少你忘了?還真有一個,而且是前兩個月才去的雲都。”

前兩個月才去的?那不是剛好和秦郁的異常對上?鄧臨精神一振:“快說!”

“呂家大小姐啊,鄧少你真是貴人多忘事,連這都忘了。”那人見他很關心這事,熱心地朝他科普,“她不是跟私生子争繼承權失敗,讓呂家老頭子發配到雲都去了嗎?”

另一個人聽見了,不由得反駁:“也沒失敗吧?她逼得呂總把私生子送出國留學去了,自己好歹還留在國內,雲都跟井江都離得不遠,近水樓臺先得月。”

原先八卦的人不樂意了:“那能一樣嗎?雖說私生子出國了,但留學可是鍍金,回來繼承家業更名正言順,她被發配到雲都,不就證明被抛棄了?”

這邊争執得熱火朝天,鄧臨倒是沒受影響。

“呂曼青?”他自言自語,随即遺憾地撇嘴,“啧,要是其他人也就罷了,是她,那絕對不可能。”

不管秦郁上雲都找誰,都不可能是找她去了。

“什麽不可能?”其他人聽見他的話,紛紛問。

等鄧臨說完,大夥面面相觑:“呂大小姐得罪秦少了嗎?”

“沒記錯的話,原先秦呂兩家關系挺密切的啊。”

“就是,前幾年圈裏還傳過他們兩家要聯姻呢。”

“我聽我媽說過,秦老夫人很喜歡呂大小姐……”

“诶诶诶,不可能的事,別提這個。”鄧臨一驚,急忙打斷。

秦郁十分忌諱有人傳他的緋聞,要是這事讓秦郁知道,他肯定也要跟着遭殃。

“那他倆到底怎麽回事?”一個人問。

“我也不知道具體的事情經過,但他倆有仇。”鄧臨聳肩。

嚴格說來,秦郁對呂曼青單方面有意見。

有人提議:“雖然秦少不可能去找呂大小姐,但既然時間對得上,說不定她知道秦少為什麽去雲都呢?”

有道理!鄧臨眼睛一亮。

秦郁那裏套不出話,他可以把呂曼青當突破口啊,那女人收集情報的能力是真強,總能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事。

待到他晚些時候打電話給呂曼青,試圖打聽這事,卻遭到了電話那頭的嘲笑。

“你想知道秦郁的事,怎麽不直接去問他?”呂曼青很直白,“是不敢問,還是從他那問不出來?”

鄧臨翻了個白眼:“別廢話,你知道什麽,趕緊告訴我。”

“那可不行,我很有職業道德的,”呂曼青幽幽道,“鄧少你出的價碼不夠,我不可能告訴你。”

“你……”鄧臨咬牙切齒,但他很了解呂曼青的德性。

“你賣情報給秦郁了?”

“嗯哼。”

“你能有什麽他關心的信息?”鄧臨好奇。

自從……那個人消失了之後,秦郁完全就變了一個人,沒有對任何事情有過興趣。

比起以前,他現在全然成為了一架精密的機械,不會對外洩露一絲一毫自己真實的情緒。

現在得知他居然有了關心的事,鄧臨的興致一下子被挑了起來。

可惜,不管他怎麽問,得到的只有輕飄飄的兩字:“秘密。”

鄧臨惱羞成怒,指責:“你這個唯利是圖的情報販子,口風有必要這麽嚴實嗎!”

呂曼青笑得花枝亂顫:“那當然,秦少可是我的大客戶,我替他保守秘密是應該的。”

·

熙香軒。

“好高級的地方啊,我都沒來過。”元健被侍者引入座,化身好奇寶寶,四處打量。

他又看向坐在對面的江又翎,感嘆道:“江哥你看起來和這裏很相配诶,一點都不違和,好像經常出入這種場合的樣子。”

對面的青年人穿着不算正式,只是搭了件襯衫,但他身上帶着一股無法忽視的溫文優雅,完美融入了眼下的氛圍。

江又翎勾起唇角,但笑不語。

作為秦郁的特助,井江的高端場合他全出入過一遍,最重要的,還不用自己花錢,能由公司報銷。

時間久了,習慣成自然,當然不會在這種場合怯場。

從前都不需要自己花錢,不過這頓飯,江又翎準備自掏腰包。

元健雖然堅持要請客,目前還一分錢的工資都沒拿到過,江又翎不可能真讓他買單。

待到菜全上齊,趁着元健吃得正開心的時候,江又翎借着去洗手間的由頭悄然離席,找了個服務員買單。

沒想到對方拉開單子确認一番,沖他禮貌地笑了笑:“江先生是吧?你們那桌已經買完單了。”

江又翎一怔,第一反應便是元健趁他不注意結了賬,但細細一想,元健入座之後便沒有離開過座位。

服務生看出了他的疑惑,十分貼心地告訴他:“有人替你們把賬結了。”

江又翎剛想問這個人是誰,便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冷香氣息從身後傳來。

有人在他身後。

這股氣息在他記憶中的留存之深刻,讓他即便不回頭,也能分辨出來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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