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劫
第42章 劫
從南說得不錯,連白抱着南南小憩了沒一會兒,就到了最近的鎮子,倆人忙跑進菜館,随便點了幾個小菜,連白喉嚨幹的難受,正要倒水,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就跳上了他的腿。
南南急哄哄地用鼻子去拱桌邊的杯子,連白把杯子拿開,直接用碗接了水放在地上,南南忙搖着尾巴把臉埋碗裏狂喝。
天氣太熱,狗最難受。
從南一口氣喝了一大碗涼水,這才覺得喘過氣來,把水袋裏的涼茶換掉。
最近天這麽熱,一般情況下人們不會選擇外出,可現在菜館的人異常之多,他們倆坐在角落,耳邊滿是吵鬧的交談聲。
“哎,你們也是來吃飯的?”
“對啊,我們趕了幾個時辰的路,才找到這麽一家能吃的菜館。”
這對話屬實有些奇怪,連白和從南不由得看過去,只見說話的那兩人都拎着大包小包,滿頭大汗,一看就是趕了許久的路,不像是本地人。
兩人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連白扭頭,搭話:“這位公子,請問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男子回頭,見他這副疑惑的樣子,瞬間了然:“你是北邊來的吧?要往哪兒去?”
連白答:“柳城。”
男子一聽,忙說:“哎呦,那可別去了,就在這兒找個地方躲着吧。”
“為何?”連白不懂,“柳城出什麽事了嗎?”
男子解釋道:“不止是柳城,就從咱們腳下,往南所有地方,幾乎都發了旱災,有的地方甚至連東西都沒得吃,我就是從南邊過來的。”
另一個男子也說:“我也是,最近一個月我就覺得很奇怪,這天太熱了,幾乎沒什麽雨水,地都快旱死了,這不,一察覺到不對,我趕忙帶着家裏人跑到這邊來,果然,我剛走不久,那邊就傳來消息,說是糧食都快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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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不好過啊......”
連白面色沉重,前段時間,他便有些懷疑,沒想到,還沒等他找範無救證實,旱災便發生了。
從南拿着扇子坐在他身旁,給兩人扇風,臉上一點兒表情沒有,彷佛旱災什麽的都與他無關。
沒多久小二便給他們上好菜,從南一心顧着連白,自然注意到了連白奇怪的神情,還以為連白在擔心旱災的事,貼心地安慰道:“先生,你別怕,實在不行我們就不回去了,什麽也沒有性命重要,若是這裏淪陷了,我也不會讓您出事的......”
從南看了眼周圍,然後湊到連白耳邊,輕聲說:“咱們沒有食物也沒關系,我偷東西可厲害了,您想吃什麽我都——”
“啪!”
連白原本還在走神,聽到這句話臉頓時就垮了,毫不客氣地擡手給了從南一個腦瓜崩。
“哎呦——”
這一下挺用力的,從南腦門都紅了,他輕呼着揉自己腦袋,有點兒委屈:“怎麽啦?”
連白一臉恨鐵不成鋼:“別打這種心思,我怎麽教你的?”
從南抿了下嘴:“那萬一真的沒有食物了呢?書上不都這麽寫的,旱災來了,會餓死好多人,我也不能讓你餓死啊。”
“那也用不着你操心。”連白沒好氣道,“你一個小孩,別整天擔心着擔心那,有我呢。”
從南一時心情複雜,連白護着他他很開心,但連白把他當小孩,他又不高興,便沒說話。
連白擔心的倒不是旱災,而是從南。
說起來,他來到這裏這麽久,還從未看過從南的命格,倒不是不關心,而是覺得沒必要。
從南生來只有一株靈火,命格不用看也能猜到個大概,連白本是不擔心的,他覺得自己可以保護好從南,就像老城主和範無救他們保護着自己一樣,命中的災厄,都可以被化解。
但現在......真的是這樣嗎?
兩人改變了行程,打算先在這裏待着,萬一柳城現在真的像男子口中那麽糟糕,那他們回去無疑是給自己找罪受。
來到客棧房間,連白借口說自己困了,拉着從南一起躺到了塌上,閉上眼睛。
大概一刻鐘,連白睜開眼,果然,從南已經睡着了。
連白手指輕輕搭上了從南的額頭,靈力運轉,從南的命格就這樣呈現在他腦海中。
父母早逝,天煞孤星——
年僅十六......
連白手指像是被灼傷,猛地收回來,他睜開雙眼,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為什麽?
若自己沒有認識從南,這個孩子一定會死在這場旱災裏,但現在有他護着從南,為何......
腦海中塵封已久的記憶襲來——
......
範無救站在忘川河岸,被連白磨得沒了脾氣,手上的扇子不斷扇,企圖給自己降降火。
偏偏連白還在說:“我還是不理解,命格這東西太玄了,你看,就像我,你們一直說我命中有這個劫那個劫,我現在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見範無救沒回答,連白接着說:“你們說過,我這輩子投生到酆都城就是最幸運的,或許可以找到辦法改變我的命格,鬼的命格都可以改,那凡人的改起來豈不是更容易。”
範無救偏頭看着身邊的人,忽然笑了,擡手彈了一下他的腦袋:“不然我和老城主聊聊,你來幫我守幾年忘川河。”
連白捂着腦袋搖頭:“我不,這活兒催老。”
“什麽?”這詞太新鮮,範無救一時沒懂。
“催老啊。”連白說,“你看你以前,和我一樣整天吃喝玩樂,多爽啊,自從你接了這個活兒,就一天比一天老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比我大多少呢,謝必安肯定也嫌棄你。”
“瞎說。”範無救來勁了,“小爺這麽帥,謝必安不可能嫌棄我。”
聽到這句熟悉的“小爺”,連白這才找回一絲親切感,忙問:“行了你別總岔開話題,快告訴我,命格到底能不能改?”
範無救沉默片刻,最終說:“我不知道。”
“我守着忘川河這麽多年,見過無數靈魂,他們的一生在我看來幾乎是透明的,一個人從降生起,我就知道,他這一生會經歷些什麽,遇見過什麽人,何時婚娶,何時離世,從未有過例外。”
連白眼裏的光暗了下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對自己的未來還抱有希望,此時聽到這麽喪氣的話,不免會難過。
可範無救卻說:“但我有時候又會想,既然我能看到他們的命格,那我為什麽不可以改變呢?我知道一個人未來會經歷的災禍,我為什麽不可以幫助他避免......”
範無救說:“你還記得上一任忘川河的主人嗎?”
連白想了想,搖搖頭,那時他太小了,只隐約記得那是個不茍言笑的女人。
“她離開了忘川河,試圖幫一個凡人逆天改命。”
連白怔住了,過了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忙問:“那她成功了嗎?”
範無救卻落寞一笑:“若是成功了,我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那女人消失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那段時間範無救還沒有接管忘川河,忘川河無主,就算女子的靈魂回到了這裏,也沒人知曉。
見連白呆呆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範無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慌什麽,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是絕對的,雖然我們沒見過成功的例子,但你和其他人可不一樣。”
連白喪喪的:“哪裏不一樣?”
範無救笑着攬過他,語氣輕快:“你可是酆都城的太子爺,整個酆都城上上下下都會幫你尋找辦法,況且你能活上千年,凡人可比不了,機會大着呢。”
連白被他哄得心情好轉一些,腦袋又開始轉,想那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哎,你說,如果一個人真的改變了命格,那這個人以後命數的走向,還能看到嗎?還有,他的命格是被改變了還是替換了,如果是替換,那是不是有其他人替這個人頂了災?”
這問題可真難住範無救了:“這我哪知道,我又沒見過。”
連白推開範無救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滿臉嫌棄:“一問三不知,不和你玩了,我找謝必安去。”
......
黑暗中,連白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沉默地看着面前熟睡的從南。
所以,他的到來,并沒有改變什麽,他或許可以帶從南遠離天災,但卻逃不了命定的劫數。
死亡。
連白忽然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伴随着夏日的悶熱,竟變成了窒息,他抱着從南,使二人額頭相抵。
他感受着從南平緩的呼吸,慢慢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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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範無救滿身鮮血半靠在牆邊,死死護着身後同樣滿身傷痕的謝必安。
歲良懶得搭理他們倆的無用功,直接用靈力控制住了範無救,範無救想掙紮,卻實在沒了力氣,只能眼睜睜看着歲良踱步到自己面前,下一秒,一股力量猛地鑽入了他的大腦,在他的記憶中游蕩。
範無救疼得眼前發黑,只能感受到腦海中不斷傳來的痛苦,謝必安的喊聲也被他隔絕在外,不知過了多久,那股靈力終于退了出去。還沒等範無救松口氣,歲良的聲音就出現在了耳邊——
“終于找到你了,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