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看得清我嗎
第52章 看得清我嗎
“這副膽小的樣子,真不知道哪裏讨了連白的歡心,竟能讓他留你到現在。”
“你什麽意思?”
“幸好啊,你既然活着站在這裏,就說明連白沒有拿到靈火......”
“既然如此,那我現在殺了你,連白就必死無疑——”
黑暗中,床上的人猛地睜開雙眼,冷汗浸透衣衫,從南呼吸急促,耳邊彷佛還回蕩着歲良的聲音。
連白必死無疑。
從南閉上了眼,努力平複心情,那句話彷佛一個魔咒,令他困意全無,閉上眼滿是那日連白受傷時痛苦的神情。
蟬鳴聲聲,夜風微涼,從南坐起身,走到窗邊坐下,望着不遠處那面牆,連白此時就在牆的那頭,大概在休息吧。
對于連白那日的話,從南是一個字都不信的,這段日子在酆都城他也學到了不少東西,知道靈火的重要性,如果連白的身體必須要靈火才能醫治,那斷不會是像他說得那樣簡單,只是連白咬死不承認,他也不忍心逼問。
但此事關乎連白的性命,他一定會想辦法知道真相。
房間昏暗,唯有月色朦胧灑在窗上,從南借着那點月光,擡起手,掌心緩緩出現一抹柔光,一株靈火自掌心之間躍出,歡快地在手心打轉。
從南不由得再次想起歲良曾說過的話——
你既然能站在這裏,就說明連白沒有拿到靈火。
所以,連白身體早就出了問題,他之所以會出現在自己身邊,就是為了取走自己的靈火。
從南不由得自嘲地笑了聲,眼眸卻黑沉沉的,沒有絲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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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他自小便流浪,無數次死裏逃生,連活着都是奢侈,怎麽會忽然有人對他如此好,好到他無數次午夜驚醒,悄悄來到連白的房間,蹲在床邊凝視着連白的睡顏,生怕這是一場夢。
可是先生,即便如此,我也還是要救你,若是沒有你,我早就不知餓死在哪個無人知曉的角落了,所以,哪怕我只有一株靈火,哪怕我會魂飛魄散,我也還是要救你。
因為我愛你。
靈火見自己的主人發呆,覺得自己受到了忽視,似乎有些不開心,不住地用自己的小火苗一下一下頂着從南的手心,從南被它喚回了神,手指動了動,摸了摸它。
小東西頓時高興了,又開始蹦噠,可惜從南現在心情低落,見不得這些,直接把靈火按了回去。
靈火消失後,從南想,現在就只剩下兩個問題了,第一,連白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麽問題,第二,要如何在連白不知情的情況下,将靈火交給他。
第一個問題從南已經有了想法,他最近時不時就會去藏書閣,有時看到的書籍內容,是連範無救也不曾接觸到的禁區,更遑論教給他。
從南向來聰慧,對常人來說難度很大的法術,他一次便能成功,不過為了避免出意外,他還是找了個倒黴蛋練練手。
想到這裏,從南不禁挑眉。
蘇流雲啊蘇流雲,教你這麽多東西,幫個忙不過分吧。
反正他現在也睡不着,索性用靈力喚醒昨日他留在蘇流雲身上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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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米之外的蘇流雲此時正在孟湘院子裏挖野菜,孟湘從小在酆都城長大,沒去過凡間,蘇流雲便想給她做一些凡間獨有的美食。
不過酆都城全都是鬼魂,泥土也不像是凡間那般适合農作物生長,想在這裏種出糧食來,需要花更多的心思,每日都要靈力滋潤,蘇流雲每日修煉完,都會拎着小木凳來到孟湘的院子裏,端着飯碗邊吃邊看他親手種出來的小苗苗。
院子裏除了常見的食物,蘇流雲還種了不少花,待明年夏天,孟湘每日推開窗子便能看到滿院繁花。
蘇流雲挽起褲腿,光着腳在地裏除草,忽然覺得腰側一熱,像是被什麽東西燙了下,腦子一懵,直接失去了意識,就在他即将摔倒在地時,右手忽然撐住地面,直起身來——
“蘇流雲”睜開雙眼,看着面前的菜地,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良久,反應過來這些是什麽東西的“蘇流雲”眨了眨眼,心裏有絲絲羨慕,打算在連白院子裏也種上。
随後,“蘇流雲”緩慢又堅定地擡起雙手甩了甩,蹬了蹬腿,原地蹦噠幾下,确認四肢沒有異常,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試驗很成功。
想着,“蘇流雲”走出菜地,給自己使了個祛塵的法訣,穿上鞋襪,果斷走向不遠處孟湘的屋子。
來都來了,順便看看。
房內。
謝必安和範無救此時都在孟湘的房間,三人正在探讨近日的進展。
窗外的“蘇流雲”聽到隐約的談話聲,還有些詫異,他本是打算拿蘇流雲試試水,之後找個時機控制範無救去套話來着,沒想到啊,得來全不費工夫。
謝必安的聲音隐約傳出來:“我只能感知到那片靈魂的大致方位,可始終不知道它遺落到了哪裏。”
孟湘猜測:“會不會那片靈魂根本就沒有轉世成人,而是在凡間某處游蕩,這才難尋。”
範無救嘆了口氣:“若真是這樣,那就麻煩了,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了,徐年昨日傳音給我,說連白的身體惡化的太快,藥已經壓制不住了,需要盡快尋找靈火。”
謝必安近日休息太少,頭疼得厲害,他揉着額,輕聲問:“你們怎麽樣,有找到合适的人選嗎?”
孟湘搖頭:“找不到,而且再合适又能——”
孟湘話音頓了頓,她自覺失言,搖搖頭不再說話,範無救卻接下了這句:“再合适也不會比從南更合适,要我說,不如就把真相告訴從南,看看那小子怎麽想。”
“不可。”謝必安搖搖頭,“你不記得連白的話了嗎?他不想——”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着連白等死嗎?”
房內陷入安靜,三人一時都沒有再說話,謝必安一向是冷靜自持的,此時情緒卻有些崩潰,他低下了頭,壓下喉間那股酸意,啞聲道:“為什麽......為什麽是連白......”
範無救沒說話,攬過謝必安,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擋住了他的神情。
範無救看似表情如常,語氣平靜,彷佛根本不在乎從南和連白的死活,但謝必安了解他,此時此刻,範無救內心的掙紮不會比自己少,只是這個時候,必須有個人站出來做決定。
範無救輕聲說:“連白的味覺徹底消失,眼睛也快看不見了,我們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是想等到他徹底看不見聽不見的時候,還是要等到他徹底失去五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的時候。”
“若真到了那時,連白還會有活下去的勇氣嗎......”
看不見,聽不見,嗅覺味覺觸覺都消失不見,甚至感知不到這個世界的存在,到這時,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孟湘緩緩捂住了自己的臉,指縫被淚水浸透,她是看着連白長大的,她接受不了連白的離開,可從南也是無辜的,若是從南不願,他們難道真要做這個劊子手,親手斷送從南的未來嗎?
謝必安在範無救懷裏沉默已久,待他擡起頭時,面色已恢複平靜,輕聲道:“明日一早,我便去找從南,如果他不願,我會親手殺了他,連白如今背負着整個酆都城的命運,他絕對不能死。”
孟湘放下手,看着面前的兩人,此時的他們,必須認清現實了。
身為連白和從南的摯友,沨他們舍棄不了任何一個人,但若是身為酆都城的一員,尤其是見過歲良屠城的他們,必須做出取舍,酆都城需要連白。
從南必須死。
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屋內三人猛地回神,迅速打開門走出去,只見蘇流雲茫然地站在窗外,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裏,腳邊還有一個被碰倒的空花瓶。
蘇流雲疑惑道:“我......我剛剛——”
孟湘迅速反應過來,忙問:“你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
“我不知道,我明明在菜地——”
範無救還沒反應過來,謝必安忽然上前一步,指尖搭在蘇流雲額頭,閉眼探查片刻,而後猛地睜開雙眼。
“是從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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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白尚在睡夢中,忽然覺得一陣胸悶,不由得醒過來坐起身,大口呼吸着,可空氣一經過肺腔,又激起一陣刺痛,這刺痛來得猝不及防,連白猛地咳嗽起來,這一咳就停不下來,喉間湧上熟悉的腥甜,下一秒,鮮血噴濺。
忽然,房門被推開,連白的眼睛只能看清隐約的身形,還沒分辨出來者何人,那人便大步趕到自己身邊,将他擁住,輕輕拍着他的背。
熟悉的聲音出現,帶着急切回蕩在耳邊:“先生,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從南......咳咳——咳——”
連白沒想到出現在這裏的會是從南,邊咳邊伸手推他,想把人趕走,從南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一股股靈力如泉湧般彙入連白體內,緩解了疼痛。
“先生。”
從南抱着連白,用手帕擦去連白嘴角的血跡,眼眶泛紅,顯然是又哭過了。
連白沒力氣推開從南,他現在渾身發軟,只能任人魚肉,被從南扶着靠在床頭,這才開口道:“你怎麽在這兒?”
從南聽見這話就忍不住火氣上湧,他本不想對連白發脾氣,但又想到剛剛偷聽到的談話,忍不住冷冷地問:“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連白一愣,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我、我瞞你什麽了?”
從南直接氣笑了,擡手撫上連白的臉,連白覺得有些不對勁,正要後退躲開這小子,從南的手指就貼上了他的眼皮。
連白忍不住閉上眼,感受到微涼的指尖貼在自己眼睛上,有些奇怪,但還沒等到他發問,從南就開口了——
“這個距離,看得清我嗎?”
此話一出,連白瞬間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