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太子爺(配角線)

第69章 【一】太子爺(配角線)

酆都城許多年沒有這麽熱鬧了,花燈漫天,街上行人摩肩擦踵,人間過春節也不過如此。

原因還是要追溯到半年前,老城主一向是個散漫的性子,不愛打理酆都城的事務,所以平日裏的小事都是由黑白無常出面,可那日不知怎的,好多年沒露面的老城主在小少爺的攙扶下晃晃悠悠走出來,站在大殿上拎着自己的拐杖大聲宣布——

半年後,連白及冠,即日起,舉全城之力,共同籌備當夜的晚宴。

不僅如此,冠禮之日,為了熱鬧,晚宴地點會設在最熱鬧的忘川河岸,也就是鬼市附近,所有人均可參加。

此言一出,全城鬼怪都沸騰了。

扶着老城主的歲良此時才十幾歲,正是最天真無邪愛玩鬧的年紀,興奮得不行,拉着老城主的袖子問:“爹,我及冠那日,有沒有晚宴啊?”

老城主哈哈大笑:“當然有啊,只要你乖乖修煉,你哥哥有的,你也不會差。”

“太好了!”歲良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蹦蹦跳跳就去找哥哥了。

站在不遠處的謝必安見歲良跑了,忙上前扶住老城主,無奈地笑道:“小少爺還是這個性格,一高興就愛找哥哥。”

“這不挺好的。”老城主很是心大,樂呵呵地說,“他們兄弟倆感情好,以後還能互相扶持,我也就放心了。”

說到這個,老城主忽然想到什麽,偏頭問謝必安:“對了,我聽小白說,範無救那小子最近是不是經常追着你跑?”

謝必安扶着老城主慢悠悠走,聞言吓了一跳:“啊?”

“不用不好意思。”老城主嘿嘿笑,“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不過啊,感情的事呢,還是要慎重,你啊,多考驗考驗他,多吊他幾年,削削他那張揚的性子,這樣呢,他才懂得珍惜。”

謝必安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燒着了,低着頭都能看見通紅的耳根:“城主您別、別說了。”

“哈哈哈哈哈。”老城主故意逗他,“怎麽臉皮這麽薄呢,這樣你還怎麽拿捏住範無救那小子。”

謝必安實在是忍不住了,扶着老城主催促道:“快回去吧,待會兒連白該等急了。”

老城主莫名其妙:“他等什麽,這個時辰,他估計還賴床呢!”

事實證明,老城主還是足夠了解他兒子的,此時若是在凡間,太陽早就曬屁股了,連白卻還埋在被窩裏呼呼大睡,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孟湘做好午飯,準備好碗筷,站在床邊看着被窩裏那一團嘆了口氣。

就在孟湘忍不住要掀開被子把人叫醒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歲良歡快的聲音就傳過來:“哥哥——!”

夢中的連白彷佛聽見了叫魂的聲音,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湧上心頭,直接吓清醒了,還沒等他坐起來,歲良就一下飛到了他的肚子上,笑着大喊:“哥哥起床啦!”

連白:“——嘔。”

孟湘趕忙把歲良拉起來,另一只手扶起連白,有些哭笑不得:“既然醒了,那就快吃飯吧。”

連白捂着自己遭受重創的肚子,苦着臉看向歲良:“哥哥和你商量件事?”

歲良乖巧點頭:“哥哥你說。”

連白無奈道:“以後咱們可不可以稍微......端莊一點呢,不要那麽激動,你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鬼了,要穩住,要——”

歲良幹脆大聲笑道:“爹爹要給你辦生日宴,慶祝哥哥及冠!”

連白瞬間驚了:“什麽?!”

孟湘早就料到連白會是這個反應,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端莊。”

連白:“......”

不行,他端莊不了。

連白愁眉苦臉:“我壽命這麽長,辦什麽冠禮,那是凡人才會有的,而且照鬼的壽命來講,二十歲還是個小鬼,這有什麽好慶祝的?”

歲良一臉單純:“可是哥哥,爹爹說過,每一年的生辰都很重要,是一定要慶祝的。”

連白皺眉:“哪裏重要?那你的生辰他怎麽——”

“咳咳。”

孟湘忍不住打斷了他們兄弟倆的談話,連白瞬間意識到自己失言,立刻閉上嘴,但眼神裏還滿是不開心。

歲良聽懂了哥哥的意思,一時也閉上了嘴,他今年十二歲了,老城主卻連一次生辰都沒有為他慶祝過,每次熱鬧的日子,都是老城主為連白準備的。

小孩子心思敏感,滿眼低落,連白看着他,緩緩嘆了口氣,揉了揉歲良的頭,輕聲道:“你先吃飯,我去找爹。”

老城主和謝必安此時也走到了地方,連白一出房門便見到了他們,謝必安見連白神色不對勁,便猜到了他的想法,嘆了口氣,主動進了房間,給他們父子倆留下交談的空間。

老城主走到院子一角的秋千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示意連白過來坐。

連白乖巧坐下,卻因為憋着氣,沉着張臉不肯說話。

老城主看笑了:“又生氣了?至于嗎?不就是想幫你過個生辰。”

“至于。”連白嚴肅道,“我知道您是好心,但您也要考慮一下歲良的想法吧?您知不知道外面都是怎麽傳的,說您偏心偏到天上去了,絲毫不在乎小兒子,這讓歲良聽到該怎麽想?”

老城主也說:“歲良他年紀還小,有些事情他不會想那麽多的,而且我也答應他了,等他二十歲,我也會幫他慶祝的。”

“這不是一回事。”連白見老城主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急道,“我知道您的想法,但您不該因為我的身體就忽視歲良。”

“而且我現在很好啊,不會那麽容易出事的,您把我當成一個正常人來對待可以嗎?”

老城主右手搭在秋千扶手上,慢慢道:“連白,歲良的時間還有很長,我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去補償他,但你不同......”

連白沉默良久,卻說:“可我不需要你們的特殊對待,這對歲良不公平,而且,我希望在你們眼裏,我和其他人是平等的,而不是一個需要所有人關照的廢物。”

“您也不需要覺得對我有所虧欠,這是天命,誰也改變不了,況且——”

連白面無表情道:“我想要的,我會自己去争取,只要我努力修煉,誰都傷不了我,缺了靈火又如何。”

見老城主始終一言不發,連白嘆了口氣,語氣也軟了下來:“爹,我沒有怪您的意思,只是希望您清楚,歲良也是您的孩子,我們是相同的,不應該區別對待,這是最後一次了。”

“進屋吃飯吧。”

冠禮的事已經公之于衆,萬沒有撤回的道理,連白只得配合着其他人共同商議相關事宜,因為這件事,連白現在見到歲良就有些莫名的心虛,總是想對這個孩子更好一些,便時不時給歲良帶些好吃的好玩的回家。

沒過幾日,謝必安和範無救便拉着連白來到了鬼市,說是要幫他做一件合身的新衣裳,連白推脫不掉,只得被迫離開溫暖的被窩。

路上,連白還不死心,嘟囔着說:“我聽我爹說,黑白無常馬上要歸隐,打算把位置傳給你們倆,最近正在忙着給你們授課,你倆怎麽還有時間出來玩?”

範無救“啧”了一聲,滿臉不贊同:“這怎麽能叫玩呢!這可是大事,我們此番出行可是得了老城主的許可的!老城主做事會這麽沒輕沒重嗎?”

“哼。”連白沒好氣地說:“若不是腿腳不便,他也想出來湊熱鬧吧。”

謝必安忍不住笑着點頭:“老城主近日羨慕壞了,可他又不能經常出來,只得去找歲良玩,成日守着歲良修煉,那小子都快郁悶死了。”

連白也笑了:“這是好事,多多修煉對他有好處,畢竟他以後可是要繼任城主之位的。”

“嗯?”範無救瞬間回頭,“繼任城主?你打算把城主之位讓給他?”

“什麽叫讓給他?”連白挑眉,“那本沨就是他的位置,況且我實在不喜歡整日呆在殿裏,那多無聊啊,我還是喜歡出來玩。”

“可是連白,”謝必安有些擔憂,“老城主會将城主之位交給歲良嗎,我總覺得......”

“他會。”連白面不改色,“城主應當是整座酆都城的依靠,不該是像我這樣連修行都随時可能出現意外的人,歲良比我要合适。”

謝必安卻說:“我知道你的擔憂,可歲良的性子你也知道,他沒什麽耐心,修煉是他最讨厭的事情,他心不靜,便很難取得什麽進展......恕我直言,歲良并不是城主的合适人選。”

聞言,連白沉默良久,顯然他也想過這個問題,最終,他嘆了口氣,說:“他還小,再給他些時間吧。”

-

酆都城一處偏僻的小巷裏,一位年輕男子背着竹簍回到家中,便聽到了屋內傳來的一陣陣咳嗽聲,他忙扔下竹簍,跑到屋子裏,就見一個老人跌坐在地上,正撕心裂肺地咳着。

徐年忙扶起老人,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為老人輸送些靈氣,可他只是個小鬼,從未修煉過,靈力有限,連緩解老人的痛苦都做不到。

“娘,你怎麽樣?”

徐母咳了許久才緩過來,被攙扶着回到床上坐好,這才道:“我就是見你許久沒回來,想去院子裏看看。”

徐年無奈道:“娘,您不用擔心我,我這麽大個人還能丢啊,倒是您,身子不好就別到處亂跑,好好躺着。”

見徐母躺好,徐年才走到一旁開始做飯,他們家很小,只有一個房間,鍋碗瓢盆也都堆在一起,每次下廚都會發出一陣叮鈴咣啷的響聲,聾子都得被吵醒,可徐母卻并不覺得吵,反而會有一種安全感。

徐母看着兒子的背影,閑聊般地問:“兒啊,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徐年随口道:“老城主準備給他的大兒子過生辰,今日便從我們的鋪子點了不少上好的絲綢,打算找個時機讓太子爺來挑,我就跑了趟凡間運送綢子,這才耽誤了時間。”

徐母被他那句“太子爺”逗笑了:“我聽說那位公子品行還不錯,怎麽聽你這語氣,倒像是有些嫌棄。”

徐年有點悶悶不樂:“沒有,我只是覺得不公。”

“他們會投胎,要什麽有什麽,過個生辰都搞那麽大陣仗,再看看您,病成這樣,卻連藥都尋不到......也是我沒用,幫不到您。”

徐母倒是看得開:“同樣的一世,怎麽活都是活,就算這輩子過得不好也無所謂,反正投胎過後又是一條好漢,誰也不比誰差。”

徐年被他老娘的樂觀弄得頗為無語,雖說這話也有道理,但過了那忘川河,前塵往事都如過往雲煙,記憶抹去,誰還記得自己曾經是誰,以後又是誰,能相比的,也只有這短短的一世。

這話聽聽就算了,可萬不能拿來欺騙自己。

徐年聽慣了這種話,也沒當回事,繼續做自己的菜,兩人用了半個時辰吃完飯,徐年又熬了藥喂給徐母,這才徹底歇了下來。

一天的疲憊湧上來,徐年只覺得腰酸背痛,困乏不已,就在他趴在桌邊,即将睡着的時候,鋪子老板忽然傳音過來——

“太子爺來挑衣服了,趕緊過來。”

徐年:“......”

這可真是太子爺,挑個衣服這麽大架勢。

沒辦法,沒那個命就只能遭這個罪,徐年嘆了口長氣,認命地爬起來往鬼市趕,等他趕到的時候,剛好在門口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太子爺。

太子爺身邊還跟着兩個年輕人,徐年不認識這倆人,但看他們熟悉的樣子,估計也是個小侯爺。

看了不少民間話本的徐年如是想。

連白沒注意到徐年,被這倆人拉着走近鋪子,一堆五顏六色的綢子被送到了他面前,險些把連白看花眼。

孫老板搓着手笑眯眯地湊過來,問道:“我們這裏要什麽有什麽,不知公子相中哪一種了?”

連白愣愣地看着堆成小山的綢子,默默道:“其實月白色就——”

“不行。”範無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生辰怎麽能穿那麽素的顏色,我看這個綠的就不錯。”

謝必安拍了他手背一下,嫌棄道:“你那什麽眼光,綠色不吉利,我看這個紫色不錯,端莊大氣——”

“太土了!”範無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發言,依舊在那兒不怕死地說,“紫色也太騷氣了,我覺得還得是綠色。”

謝必安眯起眸子,話音裏透着絲絲寒意:“你說什麽?”

範無救腦瓜子這個時候轉不過彎來,大咧咧道:“我說紫色土啊!”

連白左看看右看看,根本不敢說話,縮着脖子往後退了一步。

一旁的徐年悄悄觀察他們,忽然覺得還蠻有意思,忍不住勾唇輕笑,只是這笑還沒來得及到眼底,熱鬧中心的太子爺便注意到了他,茫然地望過來。

徐年瞬間收回笑容。

範無救被收拾了,但依舊不死心,扯着那綠色的料子問連白:“連白你說,綠色好不好看?”

謝必安難得被他激出火,竟也幼稚地扯着紫色料子問:“哪個好看?”

連白:“......”

你們還不如殺了我。

他其實覺得哪個也不好看,但又不敢說,視線亂竄,忽然,他看到了一旁的徐年,兩人一對視,徐年莫名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果然,下一秒,連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來到徐年身邊,笑眯眯地問:“這位小兄弟,你覺得我适合穿什麽顏色?”

徐年:“......我?”

下一秒,周圍幾十個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了徐年的身上。

徐年瞬間汗流浃背。

【作者有話說】

徐年的故事和歲良的關系很大,兩人的改變都在一個時間線,所以視角可能會随時切換。

這條線不會太長(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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