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阮央回去後把自己埋在被子裏想了很久，想到葉遠琛棱角分明的側臉，想到他在超市發紅的耳根，還有在KTV給自己披的外套，車裏為了分散自己注意力找的話題，悶聲笑了起來。
可是她後面幾天無論是在林教授的中醫藥理課還是實驗樓，都沒有再看到他，心裏像被挖了一塊。
直到舞蹈課因為狀态不佳被老師留住，阮央才意識到自己最近有多荒唐。
“最近有什麽心事？”舞蹈申老師一邊脫着腳上的舞蹈鞋一邊轉頭問。
“沒有……”托着腮，阮央低垂着腦袋。
“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輕笑了一聲，申霖摟了摟阮央的肩膀，“跟男朋友吵架了？”
阮央臉上一熱，連忙搖頭：“我還沒有男朋友呢。”
“那就是……有喜歡的人喽？”
頓了一下，阮央笑了笑：“可能吧……”
“喜歡就說出來啊，你們這個年紀，沖動一下又有什麽關系，”拍了拍阮央的肩膀，申霖站起身拎起包，“否則，到了我這個時候，就該後悔了。”
葉遠琛這幾天受邀去了鄰市的骨腫瘤研究院，在院食堂吃飯的時候，餘生端着餐盤坐到了他對面。
擡頭看了一眼，葉遠琛并沒有說話。
“我爸請你去他醫院你拒絕了？”
“嗯。”
“為什麽？你進了那裏可以有更好的機會，有更多的病例給你研究……”
“餘生，”葉遠琛擡頭看着面前情緒略有些激動的人，“我現在并沒有進醫院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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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打算什麽時候？”餘生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我是為你好，遠琛。”
“在N大教書也挺好的。”說完，葉遠琛沒再看她一眼起身走了。
餘生看着前面颀長的背影，苦笑了一下。
下午做完了最後的報告總結，葉遠琛開車回了N大，開到校門口一眼就看到了在等烤冷面的阮央，女生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插在口袋裏，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時不時吸吸鼻子。
不自主地，他按了兩聲喇叭，然後打開車窗，阮央聽到聲音以為自己擋了道，往邊上移的同時轉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挑了挑眉看着她的葉遠琛。
一瞬間，心上像是被什麽兀得填滿，她不自覺笑出了聲，擡起手朝他晃了晃，葉遠琛也低頭輕笑了一下，随後點點頭關上車窗開進了學校。
阮央轉過身，還是不能克制住上揚的嘴角，付了錢，拿了烤冷面就往宿舍走，迎面又看到了拿着快遞的蔣封，她收住笑容往邊上讓，卻又被攔住。
“什麽事這麽開心？”
“你管我。”阮央心情好，沒打算跟他計較，瞪了他一眼準備繞了他走。
殊不知這一眼在蔣封眼裏卻成了嬌嗔，他低頭笑了一下，勾起阮央的下巴：“這麽狠心？我對你這麽好，你真的不答應我？”
“有病啊你蔣封。”擡手打掉蔣封的手，阮央皺了皺眉擡腿就走。
這次蔣封沒有攔住，望着快步離開的人影，他臉色慢慢黯下來，随即搖了搖頭，随意把玩着手上的快遞盒往宿舍走。
潘光雅站在路邊看完了這一切，最後，她捏了捏拳頭跑到了蔣封面前。
被突如其來的人吓了一跳，蔣封愣了一下看着潘光雅：“有事嗎？”
“你究竟喜歡她阮央什麽？”
“什麽？”蔣封被問得愣了一下。
“她就成天吊着你，你究竟喜歡她什麽？我比她漂亮身材也不比她差，我，我喜歡了你這麽久，你，你為什麽……”
終于反應過來的的蔣封皺了皺眉，随即笑出聲，彎腰靠近潘光雅耳邊：“你跟阮央比……你也配？”
“蔣封……”潘光雅瞬間紅了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面色微沉的男生。
“滾。”
潘光雅站在原地，死死咬住了嘴唇，捏緊的拳頭骨節泛白。
回到宿舍的阮央嘴裏一直哼着不着調的歌，餘姚蘇真蕭卿卿三人圍在一起三臉詫異，最後蘇真實在忍不住撲了上去：“老實交代，今天又背着我們幹什麽喪盡天良的事了？”
“沒有啊。”去陽臺收了衣服，阮央坐在凳子上呼了口氣。
“那你今天怎麽這麽反常？”
“心情好，”朝三人燦爛一笑，阮央眨了眨眼拎起書包，“練琴去？”
“走。”四人拿起琴譜就往琴房走。
路過男生宿舍樓下，一個男生突然沖過來攔在蘇真面前，塞了一袋零食給她，随後結巴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話：“我叫徐洋。”
蘇真愣愣地看着手裏的零食，男生已經跑進了宿舍樓，隐約聽到有幾人起哄嬉笑的聲音，蘇真的臉瞬間飛紅，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可以啊小真真，豔福不淺啊，嗯？”蕭卿卿嬉笑着朝蘇真擠眉弄眼，蘇真笑着跺了跺腳，羞得罵了一句就朝宿舍奔去了，阮央三人在原地打趣了幾句就說笑着往琴房去了。
經過實驗樓，阮央看見葉遠琛的車停在樓下，低頭微微彎了彎嘴角。
葉遠琛的辦公室就在實驗室對面，裏面還有一個老師就是阮央的人體解剖教授朱志勇。
朱志勇戴着老花鏡正在批改學前定向班的作業，改着改着是氣不打一處來：“現在的學生啊，心思太浮躁。”
葉遠琛低頭寫着實驗報告，聞言擡起頭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瞧瞧這個學生是誰……阮央，給我交個文學鑒賞的作業過來？”朱志勇拿着阮央的張愛玲論文草稿往旁邊一拍，“真是個個馬虎！”
一聽這名字，葉遠琛頓了一下，随即沒忍住笑出了聲，輕咳了兩聲才開口：“朱老師，這學生我知道，之前在圖書館看到她查資料寫這作業的，挺聰明一孩子，您……”
托了托眼鏡，朱志勇笑道：“怎麽，倆認識？”
葉遠琛笑笑沒說話，低頭繼續寫起了報告，朱志勇喝了一口茶：“行了，看在你上次給我代一節課，我不算她這次平時分。”
說完，未等葉遠琛表示什麽，朱志勇又笑起來：“說起這個阮央啊，我上次上課的時候點她起來回答問題，她居然跟我扯到中醫上面去，差點把我帶跑咯，也是個精怪的丫頭，對中醫有點見解，但只懂皮毛啊。”
“她是對中醫感興趣。”
話音剛落，辦公室門被敲響，課代表拿着U盤過來要上課用的PPT，朱志勇把PPT拷進去，然後看了一眼阮央的作業：“叫阮央帶着作業到我這兒來，告訴她她作業交錯了。”
“好。”
一刻鐘後，阮央站在了辦公室門口，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嘴裏念叨了半天後敲了敲門，聽到裏面說了聲“進來”後，推門進去。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倚在桌邊翻文件的葉遠琛，愣了一下才走到朱志勇桌旁，把作業遞過去：“對不起老師，作業我帶來了，真不是故意的。”
“馬馬虎虎，”朱志勇把她文學鑒賞的草稿遞過去，“這次就算了，快謝謝你們葉老師跟我做了擔保，否則我可是要扣你平時分的。”
“啊？”驚了一下，阮央轉頭看向旁邊一言不發的葉遠琛，随即笑了笑，“謝謝葉老師。”
葉遠琛勾了勾嘴角：“下次可要注意了。”
“是！”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自覺上揚的嘴角，阮央又多看了幾眼葉遠琛，然後拿着作業轉身推門出去了。
關上門，她靠在牆邊，笑出聲來。
這天周五，周六就是四級考試了，鑒于英語老師的建議，最好每人能帶個手表，這可愁了阮央，她初中高中帶了六年的手表，因為上大學用手機就不再用手表了，但這考試沒表她就心虛，下午下了英語課她去超市準備買一個，看來看去只有電子表，還不知道怎麽調，發呆之際只聽一個人喊了自己名字。
“葉老師？”轉身，阮央就看見穿着黑大衣的葉遠琛，俊逸的臉上有點病态的紅暈。
“買手表？”問完，葉遠琛轉頭捂着嘴咳了兩聲。
“嗯，明天考四級了，我還沒有手表，這電子表我也不會用，”阮央皺了皺眉，随即擡頭看他，“老師你感冒了嗎？”
“沒事，”清了清嗓子，葉遠琛撸起袖子把左手腕上的DW表下下來，“我的先拿去用。”
阮央瞪大了眼睛看着葉遠琛伸過來的手，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這……這不太好吧。”
被氣得笑出聲，葉遠琛走過來把表放在阮央手中：“借你用的，弄壞了要賠我的。”
看着手上銀色精致簡約的表，阮央笑着仰頭：“那就謝謝葉老師了，我用完就去還你。”
“嗯，”轉頭又咳了兩聲，葉遠琛推着推車準備走，又回過頭來，“好好考。”
“老師你等一下！”
阮央不知怎麽一個沖動跑到葉遠琛面前，把手伸到他額頭上，兩人皆愣在了那裏，阮央低了頭，輕咳了兩聲，把手迅速拿下來：“你，你發燒了葉老師。”
頭頂傳來一聲淺笑，然後是微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嗯，難受。”
“吃，吃藥了嗎？”阮央想打死自己這該死的結巴。
“沒有。”
“我去幫你買藥，你等我一下。”說完，阮央飛速奔出了超市朝對面的藥店跑去，一邊跑一邊拍打自己快要熟透了的臉。買了藥，出了藥店，她看見葉遠琛站在超市門口，左手拎着一袋東西，天色有些暗，這樣望去，竟好看得讓她移不開眼。
把藥遞過去，阮央微垂着眸不敢看他的眼睛：“一定要按時吃，再好好睡一覺。”
“好。”猶豫了一下，葉遠琛還是忍住了揉一揉她毛茸茸頭發的沖動。
“那，那我先回去了，再見葉老師。”
“嗯。”
點了點頭，葉遠琛看着慢慢走遠的阮央，失了失神。
這是第一次葉遠琛對自己的選擇産生質疑，對于阮央，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身份或者心情來面對她的，一向謹慎如他，做任何事他都會考慮到後果，只是在對阮央的感情上，他無法判斷。十年的歲月，這是他們之間年齡的差距，也是閱歷和觀念的差距，這是一個他無法預料到的結局。
輕輕嘆了口氣，葉遠琛看了看手裏的藥，上車駛入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