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第 6 章

裴映慈總是來不及後悔,只不過,她一向也沒法子與霍昭對抗。

她在許多時候都有極不真實的錯覺,素日道貌岸然高不可攀的霍使君,在床榻之上竟這般風流孟浪。

他總愛在她耳畔說些挑弄浮浪的言語,手段又多,裴映慈不敢深想他打哪兒學來的花樣,從來也沒見他收用過哪個丫鬟,許多年來,偌大的落玉齋連個通房侍妾都不曾有。

她起初以為他偷偷在外拈香狎妓,可霍家規矩森嚴,更何況霍昭只要在京,就沒有哪日不來尋她,又怎得閑在外眠花宿柳?

裴映慈被他撥弄一番,斜斜倒在床榻頭目森森,神馳心蕩,哪還有半分力氣與他叫板。

他湊近耳畔,輕銜耳珠,啞聲道:“今日這番打扮與我送你的玉簪更相配,想要讨好我,跟我提要求,你還得再仔細琢磨。”

他勾指解開長辮,烏發如雲灑落,遮掩一痕雪脯,強烈的對比尤顯妩媚。

他稍俯首,唇齒裹弄,哄着她放軟身子,一指悄然鑽入水濘,勾起她秀眉輕輕蹙起,小貓兒似得不由自控地哼了聲,叫人直酥了半身骨頭。

這晌午後綿長缱绻,落玉齋書閣一直未傳下人入內伺候,無人知曉這對兄妹在內有何忙通。

纏綿不知時辰,裴映慈有氣無力地伏在軟榻,鬓發稍稍汗濕貼近粉腮,烏發傾瀉而下覆滿曼妙玉背。

她撩了撩眼皮,見霍昭稍敞着衣襟坐在榻邊飲茶,神姿俊逸如風,俨然情致饕足。

“霍昭。”她輕喚,仍不死心,他這回輕而易舉得了好處,她不能就此罷休,“你滿意了?我原先的話還未說完……”

霍昭乜眼觑她,默默遞來一杯溫茶,她不接,轉過腦袋直勾勾盯着他,神色餘留倔強。

“我想帶何岚兒去天牢,可以嗎?”她快聲将心中所想和盤托出,不給他堵話的機會。

霍昭轉手将玉杯頓在案上,嗓音發涼:“你當我是太子還是親王,難不成我還有只手遮天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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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映慈長睫稍閃,實在忍不住反唇相譏:“難道不是麽?朝中哪位王爺有你霍使君來得威風?太子……如今哪兒還來什麽太子殿下?”

他聞言少愠,蹙眉望着她,努力壓抑心中不滿,良久才道:“小慈,不要一再試探我的底線,我從前便教過你,凡事适可而止。”

“很難麽?無非多一個人同去罷了,見了你的令牌守備豈敢不從!”她喋喋不休,眼見霍昭尚未真正把話說死,總想動搖他的決定。

“何況只此一次,斷不會叫人察覺。”她說着說着激動起來,小臂支撐坐直,那長發随即投落身前遮掩淡淡旖旎,“要麽我不進去,讓何姐姐拿了令牌獨自……”

她後半句話硬被霍昭冷冰冰的眼神堵回嗓間,他臉色驟然陰沉,面無表情地掃觑着她,她能清晰地察覺到他怒意正盛。

“你這幾日如此折騰我,難不成我還不能提個要求麽……”她的氣勢旋即軟了半分,試圖半賴着哄得霍昭點頭。

“不能。”他的目光在她肩下流連,沒有半點猶豫便拒絕了她。

“霍昭!”她憤然瞪着他,“你、你……”

她有千百句罵他的話想說出口,可字字句句到了嘴邊,又只覺更顯自己可憐。

方才她還伏在他身下如泣如訴地喊哥哥喊不要,媚音如妖,怎麽聽都不像是要他真停下。一轉臉分開糾纏,又大張旗鼓要好處,哪怕她想否認,每每質疑她與霍昭之間的關系,不斷暗忖他們難道就不存半點旁的情意麽?

可她作出的選擇又那般赤.裸明确——她分明就在拿身體換好處,更認定霍昭貪她美貌銷魂從來不會拒絕。

她心底委屈上湧,張嘴罵人比動作慢,纖細手臂倏地揚起,眼見着就要狠狠刮到他那涼薄的臉側。

霍昭自然比她反應快,稍稍閃身避過,被她的舉動引出聲短促嗤笑,一掌向前鉗制她的行動,可裴映慈真起了惱意,分秒間披起外衫,竟打算跟他動手。

他神色稍怔,複又挑了挑眉,似十分意外裴映慈今日反常,卸去了乖順柔軟的面具,總算又找回些從前的跋扈模樣。

可她一招一式皆由霍昭傳授,功夫尚沒練到家,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兩人竟就在榻上纏鬥起來,說是纏鬥倒也太過,霍昭分明處處留情只當兒戲。

裴映慈不出幾招便落下風,惱急了道:“霍昭,我大哥當年如何待你,你可還記得?他将你看作出生入死的親兄弟,對你百般回護,可你對他妹妹又做了什麽?”

“無恥,下流,趁人之危!你這般對我,就沒想過我爹、我大哥麽?他們見我折堕于此,難不成還會對你感恩戴德?既然不該做的都已做了,如此我與你要什麽都是應該的!”

她氣急了便口不擇言,把自己扯入泥潭,好似她多堕落,霍昭就有多不堪,兩個不清不白的人厮混在一塊兒,日後都得填入阿鼻地獄不見輪回。

霍昭倏地擡指擒住她不安分的玉掌,她施展不開拳腳,又被他猝然壓低,半邊身子懸在外頭,全靠一雙腿勾緊他的腰身才得以持平。

“卑鄙,陰險,僞君子!”她擰着細腰,生怕腦袋朝下狠狠砸到地上,轉眸,卻見霍昭臉上浮掠而過一絲飛揚淡笑。

“接着罵,我瞧瞧你心裏還藏着哪些詞?”

他頗為輕佻地勾起唇角,悄然俯身不斷掠奪她掙紮的餘地,逼得她不得已挺身朝他貼近。

他眸色熠亮,黑沉沉的瞳若一張巨網将她攏緊,嗓間釀出低笑:“而且,當初不是你自願的麽,又何來我趁人之危一說?”

裴映慈星目轉嗔,恨恨道:“那也是你逼我的,霍昭。你明知道我百般讨好依賴你順從你,只不過想要你對我好一些,我拿你當哥哥,可你呢?”

霍昭忽而抻手,猛地将她拉起,他斜倚着榻背,神姿風流,而裴映慈卻結結實實地坐在了他懷裏,兩人的姿勢好不暧昧。

“我對你還不夠好?”他眸子一沉,大掌攫緊柳腰,狠狠朝下按。

裴映慈細軟的腿根忽而被硌了一下,她一怔,忙撐手抵着霍昭,“你這叫對我好嗎?你這是威逼利誘,是陰謀詭計,你別避重就輕,你……”

她的話轉瞬被封在唇間,霍昭按着她的腦袋,疾風驟雨般吻吮朱唇。

她骨子裏的倔強飄浮起來,又氣又惱,張嘴重重地咬住他的嘴角,他甫一吃痛,稍稍失神,這便給了她可乘之機。

她玉足輕點,柔夷稍落,迅速在他腰側一拂,整個人倏地朝後躍然而退,飄逸長衫點落肩頭,翩然間已拉開彼此距離。

她的小動作極隐蔽,随身勢将手悄悄背離,複又緩緩落下,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一雙清淩淩的眸子瞪着霍昭,目光落在他唇邊,那裏留下一道淡淡的牙印,此際瞧着有些孟浪。

她眨眨眼,不去深究,彎腰将散落一地的衣袍拾起。

“沽名釣譽,自以為是,呸!”

她冷冰冰地将未盡的辱罵說完,轉身進了屏風,透光的簾幕後仙姿袅娜,朦胧曼妙的曲線像在隔空提醒他方才的旖旎。

霍昭好整以暇地靠在軟榻,目光灼灼定在屏風倩影之上,悄然勾了勾唇角。

良久,秋涵領着小丫鬟進屋奉茶,兄妹二人早若無其事地各坐一邊。

裴映慈坐在案前臨摹字帖,霍昭在旁審閱公函,陳九安垂手靜候堂間,屋內阒靜安寧。

她将茶水擱下,一福身:“公子,方才夫人院兒裏的迎紅來過。我與她提說你在書閣議事,她琢磨了會兒便走了。”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見她從小院那邊來,猜想她本是尋映姑娘的。”

裴映慈聞言五指一頓,倏地擡眸看向秋涵,卻見她始終垂首低眉,面對t着霍昭的方向。

霍昭擱了公函,徐然擡眸,瞥了秋涵一眼,目光移擺,落在裴映慈臉上。

他沉聲問:“她沒說何事?”

秋涵答:“不曾。”

霍昭的視線落回手中公函:“下去吧。”

秋涵不敢耽擱,忙低聲應諾,領着小丫鬟徐步退離。

裴映慈只覺古怪,又怕一會兒霍夫人再派人去小院尋她,這便擱了筆,徐然起身朝霍昭道:“我先回去了。”

因着屋內并無旁人,她對霍昭無甚恭敬,陳九安一向見怪不怪,只當自己眼瞎耳聾。

她慢吞吞地行至門邊,霍昭的聲音追将在後:“別亂來。”

她一怔,腳步稍滞,轉頭朝後瞥了眼,卻見他正垂眸閱覽公函,面上神色無異,瞧着像是一句順口囑咐罷了。

裴映慈不言,提了裙擺邁步離去。

她方才已在書閣跟霍昭用了些飯食,彼時早過了正經餐點,架不住落玉齋自有小廚房日夜待命,這等小事自傳不到霍夫人跟前,她難得借霍昭的光不守規矩一回。

人才踏進小院,便見蕊冬正巧送迎紅出門,一問才知是霍夫人傳話,讓她今夜齊到桐雲院晚飯。

裴映慈應聲說知曉,心中總算緩了口氣,慢悠悠轉入次間小憩片刻,複又去了洗房。

今日她外出進香,有合理正當的由頭叫水洗沐,一番更衣梳洗,她方覺神意清爽,這才動身前去桐雲院。

裴映慈甫一踏進門,擡眸便見堂間上首已坐了位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正是左相霍顯。

她稍怔,忙福身行禮:“見過伯父。”

又稍轉眸,一并向霍夫人問安。

霍顯和顏撫須道:“坐吧,不必拘謹。”

霍夫人轉眸迅速看他一眼,面上淡笑稍斂,卻也沒當着旁人表露太多。

霍昭早已到了,想來事先得知霍顯今日歸家,這便提前到桐雲院與父親閑敘。

他坐在左側最上,承了裴映慈一聲問好,稍颔首,端坐默默品茶。

兩父子原在說朝堂散事,因裴映慈到來短暫中斷,這邊禮罷,霍顯又拾起話茬子,“如今殿試一甲已定,只不過皇上對狀元之選似有猶疑,你可看出幾分?”

霍昭擱了茶盞,徐聲道:“論文章才能,此三人不相伯仲,論品貌舉止,方、曹二人略遜幾籌。不過曹同乃河東甸鄉人,又是連科及第,皇上登基以來河東還從未出過狀元,想來聖意不難揣測。”

霍顯連連點頭意贊,自很滿意霍昭的判讀,也道:“我雖屬意那盧少靈多些,只是定曹同為狀元更全大局,盧小郎若為良才,今後自有大展宏圖之機。”

霍昭稍颔首,長睫微斂,琢磨出他的意圖,嘴裏只說:“父親所言正是。”

這晌話畢,霍采英正好進屋,笑盈盈地朝長輩逐一福身行禮,轉頭對裴映慈悄然抿唇一笑,自然而然地走到右側空椅,緊挨着霍夫人坐下。

霍顯與她言語幾句,無非也是關心不久後的婚事,少幾,便又轉頭與霍昭說起傳胪後續。

也當是說到對處,霍夫人似想起何事,忙借着話口道:“我那日得谕入宮見貴妃,聞說聖上打算重開鹿林宴禮待新科舉子。我便順嘴兒與貴妃讨了個口賞,說真有其事,便讓倆姑娘也去游園見見世面。”

她頓了頓,又笑盈盈地望向裴映慈道:“眼下采兒婚事既定,我倒想映兒何時也能尋得良人讨個歸宿?她如今待字閨中,我心中總不安寧,實在不願她白白磋磨好年華。”

霍夫人話音才落,堂間幾雙目光已齊刷刷地落在裴映慈身上。

她不防被點了名,猛一擡眸,猝然間與霍昭目光相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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