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 30 章
裴映慈呼吸一滞, 臉梢彤雲未淡,反被他這孟浪的言語掀起更烈的羞意。
她知曉他的意圖,他眼色沉醉地打量她, 眸底透着濃濃欲色,手心裏的搏動複蘇, 她訝然,心虛忐忑地垂眸, 猶豫稍稍, 終于慢慢伏低半身。
小巧靈秀的鼻尖湊上前,馥郁氣味霎時在鼻腔攻城拔寨。
她稍蹙眉, 又遲疑着擡頭看了霍昭一眼,神色無辜動人。
霍昭語氣波瀾不驚:“繼續。”
裴映慈咬咬唇, 今日他太反常, 從前哪次也沒讓她做伺候他的事,于男女歡.愛之間,她其實是被伺候的那個人。
“張開。”霍昭聲音沉靜, 稍稍不容反抗的強勢, 大掌撫上她的腦袋,修長五指在發間游梭。
裴映慈舌尖稍探, 舔了舔飽滿的唇腹,面對令她既恐懼又難舍的人, 她從來那樣驕傲, 而征服所帶來的快樂更加濃烈。
她動作有些生澀,嘴巴鼓鼓的, 秀眉擰起, 一點點嘗試更舒服的角度。
霍昭忽而低嘶,嗓音沙沉:“手。”
裴映慈逐漸掌握到了要領, 起初那陣惡心反胃的難受勁兒過去,她也沒再那樣辛苦。
霍昭的呼吸越來越重,比先前澎湃數倍,他指間力道漸沉,見心上人伏在身邊讨好,發出達成所願的滿足嘆息。
他忍不住将她的腦袋越按越低,裴映慈發出低低嗚咽,一手無措輕揮,攀上他的腿,慌裏慌張想要往外逃,小小的牙尖刮過,他輕嘶,捏住她的下巴控制行動。
“別亂動。”他沉聲,低頭,瞧見裴映慈雙頰透粉,紅唇不受控制地顫動,星眸朦胧帶着水盈盈的濕氣,茫然而委屈地望過來。
他腦子裏“啪”一聲好似繃斷了弓繩,欲.望滅頂,沉沉出了口氣,猛地将她拽起,下一瞬,他反扣着她的雙手,欺身将她抵近軟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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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當真瘋魔了……就在落玉齋無止無休地糾纏,顧不得禮儀綱常,更理不了什麽霍家陸家,裴映慈只清晰知曉她與霍昭的彼此占有,此刻只是他們二人。
從最初被接到霍家的外人,再到如今名不副實的霍家姑娘,霍昭的确沒讓她受過多少委屈。
她從前還能騙騙自己,這是哥哥對妹妹的責任和愛護。到現在……這分明是男人對女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難道他愛她麽?愛……裴映慈不免自嘲,霍昭從來與這樣幼稚的事物無關。
他也,從來沒有說過愛她。
裴映慈累得脫力,被霍昭抱去洗房又折騰了一回,這才軟綿綿地半昏半醒倒進床中。
她疲憊地眨着眼,見那熟悉而陌生的绡帳微微擺動,連說話的力氣也被榨幹。
她猜想霍昭今夜已不打算将她送回小院,這很不妥,可她又能做什麽?
她側轉身,面朝裏阖上眼,累極卻輾轉睡不着,身體疲累不堪,可神思躍動。
裴映慈無可逃避地回想着許多事,有關霍昭密查陸家、有關裴翀的異象,還有……在霍采英出嫁那夜,他借着星點醉意纏着她說的那些糊塗話。
他說他舍不得,想她永遠做他的妹妹。
又想到月池不慎落水,她被安平長公主亂點鴛鴦譜後與霍昭的那次争吵。
他說他想娶她。
荒唐……實在荒唐。
就算不是霍夫人,霍相爺也不會同意這樁鬧劇。
她是他的妹妹啊,他們一同長大,對彼此太過了解,可她只能是他的妹妹。
或許做過糊塗事,可裴映慈早做了打算,木已成舟,她這輩子不嫁人又何妨?霍昭只要不娶陸湘,她不會那樣在意的。
她原本想當然這樣以為,而事實上,無論是誰嫁進門都好,她好像……沒有辦法不在意。
她緊閉着眼睛,能察覺霍昭收拾停當,掀了簾子默然躺在她身旁。手邊稍稍一沉,他貼近她,寬厚的胸膛挨了上來,結實的手臂攏住她小小的身子,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這個男人實在太霸道。
裴映慈眼皮輕輕鼓動,無因地撇撇嘴,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随霍家領禦命一同去行宮冬狩。
那時她還小,又因着大事才過去沒幾年,不便在天子跟前太招搖,由此只能獨自留在別院苦等。
她仍記得那夜大雪,冷風呼號凜冽,簌簌拍響軒窗。她輾t轉反側不能安眠,半夜爬下床,攏着件銀狐裘敲開霍昭的房門。
“哥哥,我睡不着……”她揉着眼,鼻尖被凍得發紅,被霍昭急忙拉進門。
他屋裏烘着地龍,銀狐裘派不上用場,被他接過擱在木架上,裴映慈還沒說原因,他不在意,低聲催她上床歇息。
她幹巴巴躺在尚餘體溫的被團裏,側過臉,望着抱臂靠坐在太師椅裏閉目養神的霍昭,眨眨眼,脆生生地說:“哥哥,你哄我睡好不好?”
霍昭緩緩睜開眼,目光聚攏在她臉上,他面色沉靜,并沒有被驚擾清夢的不耐。
屋裏只點了盞半明滅的角燈,似夢如幻,裴映慈定定望着霍昭的眼眸,朦胧之中,她只能看到他。
霍昭披衣走上前,輕柔地撫摸她的額頭發端,替她撚好被角。
她得寸進尺,要他躺在身邊作陪,他也肯依。
于是她又為非作歹,開始不安分地鑽進他懷裏,像只懶洋洋的花貍貓動手動腳,非要摟着他睡才肯老實。
再到後來有一次,在她将要及笄那年,秦鶴揚跟霍采英還未說穿好事之前,京中也有冰人到國公府說媒,遞去兩個世家姑娘的八字合帖,這事被霍采英知曉,她氣得直掉眼淚。
那時裴映慈安慰過霍采英,溜到落玉齋等外任歸來的霍昭。
她趴在案邊不知不覺睡過去,霍昭剛踏進門,就見她粉雕玉砌的小臉浮起淡淡的紅暈,人倒是睡得不理天昏地暗。
他把人抱起來,打算送回屋裏睡舒服些,可一垂眸,便見小狐貍已睜開眼,惺忪盯着他笑,唇邊淺淺的梨渦令他分神。
她那時候哪會躲開?巴巴地摟着他的肩,乖順靠在他懷裏,伸着手囫囵一指下命令,要坐小窗邊兒去。
這邊才坐好,又雙手托着下巴提要求,讓霍昭給她取書遞茶杯,他一直也肯答應。
霍昭在書案後看公文,她喋喋不休,說他不在京城這些日子又發生了何事。
最後提到霍采英和秦鶴揚吵嘴鬧脾氣,霍昭只說:“秦家到底蒙皇家蔭庇,無論與誰來說都是門好親事,自然不缺上門說媒之人。”
裴映慈怔住,不甘心道:“那你呢?也有誰家姑娘要與你合八字麽?”
她頭一回忘了喊他哥哥,下意識那般,好像害怕從霍昭嘴裏得到肯定的回答。
霍昭擱筆轉過頭來,眸色沉沉靜望着她,良久才說:“你猜。”
裴映慈當即便惱了,把書一擲,直直站起身,兇巴巴地瞪着霍昭,唇角咬了再咬,半晌悶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話:“那你給我找個好嫂嫂,你知曉的,我脾氣一向不好,也不愛跟人來往!”
霍昭低笑:“誰敢惹你生氣?”
“誰不敢了?我實話與你說,那些……”
霍昭沒讓她氣下去,精準無誤地把話口堵住,“沒人來府上說媒,你急什麽?”
“我!”裴映慈咬牙,惱他故意捉弄,口不擇言,“我是怕你太木頭,不會讨姑娘家歡心,将來沒人要!”
霍昭勾勾唇角:“妹妹說話這樣兇,當心以後嫁不出。”
裴映慈脫口而出:“不嫁就不嫁!那些膿包有哪裏好?”
“如此有你作伴,我又怎會沒人要?”他總是這樣,能輕易将她殺個片甲不留。
裴映慈琢磨過來,臉梢暈開一抹淡緋,忙說:“我們自然不同,我永遠是你妹妹。”
她話音落下,好像給自己塞了顆定心丸那般,又擡眸看着霍昭,明亮的眼眸閃着盈盈水光,“哥哥,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麽?”
霍昭當時是如何回應她的?裴映慈不敢再回想下去。
可明明,當初是她許諾在先,不是麽?
感情位移在及笄那夜,妹妹不再是妹妹,哥哥也早已不是哥哥。
這些蛛絲馬跡,她早該察覺的。
裴映慈心底煩悶,忽而動了一下,霍昭的手适時給出些許空間。
她緩緩睜開眼,知曉他也一直沒睡。
“霍昭,我大哥究竟怎麽了?”她沒打算掙脫他的懷抱,反而擡起小臂,輕輕擱在他手背,細腰朝後窩緊,整個人順從地貼近他的懷抱,兩人的姿勢更加親密。
“如果你真為了我好,就坦白告訴我。”
她沒有再用請求的語氣,簡單明了地提出要求目的,想讓兩人的關系回到原來的位置。
“你真的要聽?”霍昭溫熱的鼻息投在她耳畔,輕輕啄了啄細嫩耳背,引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腦袋。
他對她的敏感格外滿意,輕輕嗤笑,手臂也應時攏緊,生怕這是短暫的美夢似得。
裴映慈篤定道:“我要聽。”
“有人買通天牢獄吏給死囚投毒,我追查到這件事與陸家有關,不過線索已斷。”
裴映慈一怔,顯然慌了神,忙扭過頭看向霍昭,卻被他強硬地擺正,要她繼續安分待在他懷裏。
“我找了太醫院的主事入天牢替裴翀醫治,如今餘毒已清,你大哥安然無恙。”他頓了頓,像在寬慰她,“我已将他身邊的獄吏換成縫天所親信,不會再有第二次。”
他知曉她擔心受怕,早已做足了準備,想好了言語,最後一句輕飄飄的餘毒已清,安然無恙,就想當然認為她會照單全收,又跟他嘻嘻哈哈扮演兄妹情深的戲碼。
他為什麽這樣自私?他明知曉她在這世間只剩裴翀一個親人,這是她活下去的底氣,咬着牙,做着那遙不可及的美夢,暢想哪一日皇帝昏了頭,會想起天牢裏還關押着曾經為他出生入死的忠臣摯友之子。
他或許願意找個由頭錄囚重審,又或算了,他們裴家不計較了,換一個皇恩浩蕩大赦天下也罷。
總歸裴翀還能活在世上,他們兄妹總有可能團聚。
可霍昭居然跟她說,朝中仍有人打算趕盡殺絕,企圖要滅裴翀的口。
裴映慈張嘴便朝他的手腕咬了下去,狠狠用力,氣惱、發洩、埋怨,一股腦的脾氣全都在這一下。
她眼淚奪眶而出,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化作一汩汩細小淚河從四面八方朝他掌心溜去。
她惡狠狠地在他手上留下傷口,停頓了一瞬,哭罵着:“混蛋!霍昭,你這個混蛋!”
罵着哭着,又忽而嗚嗚埋低了頭,摟着他的手臂遮住臉,淚珠一簇簇往下落,很快浸濕了兩人的袖口。
他眸間一跳,心底猛地墜沉,已太久太久沒有見到裴映慈情緒崩塌的狼狽模樣。
這麽多年她慣常只是咬着牙忍耐,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其實霍昭也清楚,她心裏比誰都害怕,任誰都能輕易抓住她的軟肋。
他稍稍用力,想抱緊她,想告訴他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