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 31 章

裴映慈窩在霍昭懷裏嗚嗚咽咽哭了一陣, 她任他緊緊抱着,這一剎哪還有遠遠逃離他的念頭?

她明明也沒剩誰可以仰仗,霍夫人?霍相爺?難不成會是已出閣嫁人的霍采英?

這些人都沒有辦法讓她安心依靠……

從來也只有霍昭收拾她的狼狽和任性, 她在外人面前難做從前的映容郡主,而在霍昭這兒, 她可以是任何模樣。

她太了解他,也因這心知肚明的縱容, 她才敢屢錯屢犯, 因她知曉的,從來只有她跟霍昭怄氣的份, 他嘴巴厲害,可如何舍不得真扔下她不管。

所以……她早該知曉的不是麽?無論是不是只有占有欲作祟, 不管霍昭究竟愛誰, 這樣的感情都不會發生在兄妹之間。

她斂了哭聲,鼻子輕輕抽動,微腫的眼稍稍垂落, 半晌才說:“我會想法子婉拒長公主的好意, 盧少靈這事只當沒發生過。”她頓了頓,“你帶我去見見大哥, 好不好?”

霍昭像沒聽見似的,微阖眼, 只顧輕輕撫順她的長發。

“我以後都聽你的話, 不會再妄為。”她再給這樁交易加上可觀的砝碼。

霍昭從嗓間悶出一聲輕嗤,顯然對她幼稚且不可信的諾言不為所動。

裴映慈從來性急, 見他跟棉花似得軟硬不吃, 蹙着眉扭過身子。

霍昭閉着眼躺在身側,一呼一吸格外沉靜綿長。

她翻身坐起, 擰腰又主動湊上前,俯身蜻蜓點水般吻了吻他的唇,白軟小手稍稍捧蹭他的臉側,聲音幽微:“霍昭,我錯了……”

驕傲任性的映容郡主何時曾跟他這樣示弱?她難得跟他低頭認錯,語氣軟軟糯糯,舉手投足間都在讨好他。

他明知道小狐貍不過是為了要換好處,鬧了一場知曉走投無路到t最後還是只能求他,原先自以為找到靠山底氣十足的模樣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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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她虛僞又狡猾,可又寧願她哪怕假裝乖順也好,畢竟眼下時機敏感,他實在不想她再鬧出旁的意外導致無可收拾的局面。

霍昭慢悠悠地撩眼觑她,見她一雙濕漉漉的美目脈脈含情,委屈地俯視着他。

裴映慈應當也不清楚,在男女對壘之間,她有天然的優勢,這樣的神情能輕易掀動男人心中漣漪。

他仰躺着,一手枕在腦後,好整以暇看她接着演。

不料裴映慈卻扁扁嘴,“可他是我哥,是我在世間唯一的親人……”

她聲音稍哽,抿了抿唇,一時難免真情流露,“你在查陸家,必然查到些線索,你明知道我阿爹和大哥被人冤枉背上謀反的罪名,還有太子殿下……”

“君聖臣賢時皇上請我阿爹入東宮作親信府臣,言語無不倚重。一朝反目,便又說他是佞臣邪祟煽動儲君意圖謀反。”

她不甘道:“我知道這些年你把我保護的很好,可是我太貪心,我放心不下大哥,總做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我自然也清楚的,皇上不會答應重查舊案。推翻既定的結果,就是在承認他錯了……”

裴映慈忽而自嘲般冷笑一聲,微垂下腦袋,輕輕嘆息:“天子怎會犯錯呢……錯的只有臣子、兒子。”

她的手也無力地松落下來,再沒方才的親昵,搖搖頭,像在自言自語:“你不是我,你不會懂的。”

“你怎知我不懂?”霍昭忽而捏起她的下巴,“小慈,你在失望什麽?總有天子願意重查舊案。”

裴映慈一怔,只覺他這話說得古怪,還透着絲……陰謀帶來的危險。

她水亮的眸子滿是狐疑,忍不住打量他的表情,可他一慣面冷,阒黑眼眸只顧牢牢黏在她身上,她瞧不出半點破綻。

“怎麽了?”她不放心,還是要追問。

霍昭手一伸,稍稍使力,将她攬入懷中。她的腦袋貼緊他心前,莫名蹙眉,耳畔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她聽他聲音低沉:“近來京中事多,你留在城裏不安穩。我已跟秦鶴揚說好,送你與霍采英到長留山莊小住幾日。”

她下意識就要擡頭看他,可霍昭早有預料,大掌摁着她的腦袋,不叫她肆無忌憚。

“什麽事……與我又有何幹系?”她不死心,揪着他的衣衫,手指用力到微微泛白。

她之前就察覺端王忽然回京有些古怪,她畢竟出身将門,耳濡目染,這些敏銳度自然有,可發現端倪卻一直想不出個所以然。

她難以避免地認為這些事或許與端王有關。

“小慈,聽話。”他修長的五指探入濃密長發,一點點梳捋着。

裴映慈呼吸稍澀,羽睫紛亂輕眨,又問:“霍伯母會同意麽?還有,我與盧少靈……”

霍昭扣着她的臉梢,好似很不願從她嘴裏再聽到那人的名諱,搶聲打斷:“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你無需理會。”

裴映慈半信半疑,被他攏着躺下,兩人親密無間地抱着,迷迷糊糊之間竟忘記問他今夜如何是好?不知覺便已陷入沉睡。

她旦日醒來仍在落玉齋,孤零零躺在霍昭的床上,枕邊人早已不見蹤影。

她心底猛墜,激出一身冷汗,忙坐起身,猛一撩開簾子,丫鬟秋涵也應時走近門邊。

“姑娘醒了,婢子伺候你穿衣可好?”她像是早有預料,對于裴映慈在這兒醒來毫不意外。

裴映慈喉間梗住,張張嘴,半晌不敢出聲。

秋涵語氣平直:“公子一早便出了門,吩咐婢子別吵着姑娘歇息。若姑娘還想再緩緩神,那婢子待會兒再來。”

裴映慈的心怦怦直跳,一聽便明白秋涵已知曉許多,霍昭果然早就做了打算。

她低聲:“我……我要回小院。”

秋涵道:“好,婢子伺候姑娘梳洗。”

她推了門進來,面色平靜無瀾,端來熱水溫茶,手腳麻利地服侍着裴映慈,又不知從哪取來了一身新淨衣裳替她穿戴好。

小廚房甚至置辦了一桌早膳端來,可裴映慈哪有心思享用,囫囵喝了幾口甜湯,生怕有意外變節,這便離了落玉齋。

她就這麽旁若無人地穿過小花園回了小院,一路并未遇上誰。

小院一切如常,好似無人察覺裴映慈昨夜并未歸宿,一切都像得霍昭暗中安排那般順利,只是蕊冬不見人影,打聽幾句才知她被落玉齋的管事嬷嬷叫去幫手,至于具體何事,她們也不清楚。

裴映慈暗道這又是霍昭的安排,像是故意把她在意的人支開,如此才能安心那般。

她沒得計較,只能聽天由命,誰知晌午過後,陳九安領着兩個年輕的縫天女官來了院裏。

他嘴上說是秦家相邀,霍采英有心請她到府上再敘。

裴映慈心底了然,卻沒料到霍昭動作這樣快,并不給她時間猶豫。

她隐約感覺那件大事會比她想象中來得快,而能被霍昭這般審慎對待的事實在不多,如此一來,所謂的賜婚又或內宅瑣碎的确不值一提。

她被陳九安送回長留山莊時才知曉,霍采英昨日并沒回城中。

春宴賓客都已離去,偌大的山莊幽靜安寧,倒的确是個避世的好去處。

霍采英拉着她說私房話,也提及秦鶴揚有些許反常,昨夜安頓好瑣事便趕回了城裏,聽着像是着急與霍昭和端王彙合。

她們猜不透這幾個男人的籌謀,只當是姐妹小聚,安然在莊子裏住下。

又過兩日,裴映慈察覺山莊之外多了不少披甲佩刀的生面孔,不止有縫天所的人,還有些人的裝備瞧着像是親王府兵。

而那兩個縫天所的女官更是寸步不離守在她身側,她身上有些粗淺功夫,能瞧出她們的身手絕不在陳九安之下,定是霍昭着力培養的得力心腹。

裴映慈不敢揣測過深,只怕壞了霍昭籌謀,又或者忌諱事成之前決不說破的道理,生怕她說出些什麽便不靈驗。

再後來,連長公主也派了些府兵前來長留山莊,裴映慈那日聽得陳九安說漏幾聲,心中暗察不好,已隐有極大膽的猜測。

霍采英一向心思淺,難有她這般敏銳,照例每日尋她吃喝玩樂,雖說二人不離開山莊,可長留已足夠大,背山傍湖,好玩的花樣多得很。

如此過去一旬有餘,這日天将破曉,裴映慈不知因何夢中驚醒。

她神思一頓,緩緩掀開眼,那绡帳在昏暗天光下小弧度飛舞,她盯着那明滅縫隙出了會兒神,輕紗外忽而閃過一道暗影。

她一怔,猛然瞪圓了眼,呼吸稍屏,唇角輕輕顫了顫,不知該喊人還是先摸出枕下的匕首禦敵。

沉緩的聲音穿過紗帳,猛地揪緊她心扉。

“這便醒了?在山莊住不慣麽?”

是霍昭……

裴映慈心意一松,攥緊的五指霎時散力,忽又覺得不可思議,莫大的疑惑湧上心頭,再顧不得其他,猛地拽開紗簾,到嘴的質問卻被眼前人逼退。

霍昭靠窗倚坐着,颀長挺拔的身子塞在那張略顯窄小的太師椅中,一手輕掌那把貼身金刀,鋒銳刀尖刺入地縫,像倚靠這股力量才能坐穩似得,裴映慈能一眼察覺到他的疲憊。

這是前所未有的時刻,他将他最脆弱最不設防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她好似在這一刻才深刻認識到,霍昭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不是活閻王,也并非無所不能。

她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面上凝滿訝然之色,愣怔望着霍昭。

兩人視線聯結,他眸色沉沉,凝望而來,忽而挑了挑唇,氣質說不出的風流乖張。

裴映慈又是一怔,目光稍轉,這才瞧見他右邊眼梢之下那道明顯的傷痕。

她霍地站起,顧不得穿鞋,赤着腳幾步跑上前,擡手捧起他的臉,又驚又疑:“何人傷你?”

她方才離得遠,瞧得并不真切,眼下仔細打量一番才道像是箭傷,所幸只劃破皮膚,瞧着并沒有傷及要害。

“你在擔心我?”他撩眼觑她,表情似笑非笑,像是故意帶着傷來試探她似得。

裴映慈忽覺失态,甩了手,卻沒機會再逃開。

霍昭攏住她,垂眸瞥見那雙藏在裙擺之下若隐若現白玉般的小腳,心念甫動,稍一施力便把人托在腿.上。

“霍昭,你、你別……”裴映慈想推開,哪是他的對手,“這些天究竟發生何事?你、你到底做了什麽……長留山莊外邊……”

“噓……”他擡指按住她的唇,“讓t我先瞧瞧你。”

裴映慈稍蹙眉,朱唇輕啓,到底沒再發出聲音。

她被他摟着,四目相對,他的目光尤為認真,一寸寸流連臉梢身體,最後回落在那雙眼。

“如今瞧着倒更像從前,”他伸手輕輕撫過她的眉眼,嗓音沉沉,“說句我愛聽的?”

他尾音微揚,語氣說不出的蠱惑。

裴映慈摸不清他的心思,抿了抿唇,低聲說:“哥哥……”

他低笑,發出滿足的輕嘆,将她往懷中一帶,下巴擱在她肩頭,深深呼吸。

裴映慈眨了眨眼,秀眉稍凝,不自覺地攥了攥手心,随後輕輕攀上他寬闊的背,腦袋不由自主地靠貼近他的臉,最親密的人相互依偎着,似乎這才是他們最真實的模樣。

“想我麽?”霍昭的聲音悶悶自發間傳來。

“想。”她答得幹脆。

霍昭沉聲一笑,裴映慈也跟着輕笑出聲,抱住他的手稍稍用力。

屋裏靜了靜,她又開口反問:“事情辦成了麽?”

霍昭低低應了一聲,她不再追問,緊繃的心弦緩緩松弛,也小聲說了句好。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霍昭這才挺身将她掰正。

裴映慈肩上一松,又直直與他對望,許多話到了嘴邊好似已無需再說下去。

他擡指,輕輕蹭過她的臉頰,“我帶你去個地方。”

裴映慈點了點頭,像是生來有默契,她沒喊人進來伺候,獨自梳洗妥當,長發編起長辮,斜斜挽在身前。

她換了身素淨的便衣,跟在霍昭身後出了別院。

山莊外的各路兵馬已撤去,只留縫天所派來的親信駐守巡察。

裴映慈心中有數,随霍昭登上馬車,颠簸走了一陣子,她掀簾子往外瞧了眼,發覺是回京城的大路。

她又再忖度片刻,想法更加清明。

馬車晃晃悠悠往城裏走,她望着霍昭,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被心底那陣莫名的情緒阻攔。

她與熱鬧一簾之隔,總覺得京城一切如故,好似從來沒有所謂的大事發生。

可真相唾手可得之際,她反而不像從前那般心急,總覺得冥冥中所有故事已塵埃落定。

馬車終于緩緩停穩,霍昭的目光投來:“走吧,小慈。”

她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簾外天光透白,瞧着今日是個好天時。

她下意識狠狠呼吸着新鮮空氣,微微阖眼,感受和煦日光灑在臉上。

這邊已離熱鬧太遠,人聲被遙遙抛在身後,耳畔依稀有叫賣聲,一動一靜都鮮活無比。

這是她離開霍家之後最自由的時刻。

她安靜地站在日光下發了好一會兒呆,霍昭并沒有催促,像是靜靜陪她享受這一瞬美滿。

裴映慈輕輕一嘆,轉頭看了眼霍昭,見他眸底流露久違的笑意。

“進去看看,有人在等你。”他下巴輕揚,朝前邊一點。

裴映慈循着他的動作望去,整個人霎時僵立不動,那瞬間,震驚、惶恐、不可思議,再沒有更多情緒能填滿她這刻的感受。

她站在長街盡頭,站在她無比熟悉的将軍府外,門匾摘了,可屋外的石獅依舊,朱門新漆,好似一切從未變過。

她愣怔,腳步凝在原處,半晌才意外地看向霍昭,紅唇止不住地顫動,眼底水霧漫起,想問卻不敢問。

“犯什麽傻?你想見的人就在裏面。”霍昭伸手撫上她的肩,輕輕推了一把。

“你到底做了什麽?”裴映慈不肯走,擡眸盯着他,順手握住他的腕,語氣裏竟有絲逼問的氣勢。

“我大哥仍是戴罪之身,他怎能離開天牢?你何時要将他送回去……還有這将軍府……皇上和霍伯父知曉此事不會輕饒……”

她一連串追問來不及說完,霍昭卻輕飄飄拿話堵住她的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過往冤案俱待徹查。”他話端一頓,擡指輕勾她的下巴,“裴翀身染怪症,得禦命特赦外出養病,如今禁足将軍府靜待縫天所重審謀逆案,非诏不得出。”

裴映慈大驚:“新帝!你、你們……”

她不敢妄言,瞪着霍昭半晌說不出下半句。

“端王殿下德才兼備,軍.功顯赫,太上皇自知年邁不濟,甘願傳位讓賢。”他輕描淡寫解釋所有,好似這件大事只是水到渠成的偶然。

“端王……”

“妄言,你當敬稱陛下為天子。”霍昭攔住她的追問,淡淡觑着她。

裴映慈心頭大震,一時頭暈目眩,竟不知霍昭和端王肆無忌憚到這般田地,不過區區半月,奪宮之變,江山易主,天地都換了面貌。

她六神無主地眨着眼,腦子裏千頭萬緒尋不着邊際,心底游竄着異常複雜的情緒。

她稍稍垂下腦袋,不敢自以為是地認定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回想起那晚霍昭語焉不明的話,還有端王回京之前霍昭在她面前提起皇上古怪的态度……所以在很早之前,他們就有了謀逆的打算?

無上權力對許多人都是跗骨毒藥,皇子是離權力中心最接近又最遙遠的人,先太子不慎因此送命,所以端王決定先下手為強,是這樣麽……

因為生母為父皇寵妃,他又跟天子近臣霍家有着表親的血緣,端王無疑最有奪位優勢。

而霍昭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他是心甘情願的麽……皇上,畢竟是他伯父,這一層血親塗抹不掉。

可正因為他心有所求,所以才能順理成章與端王達成共識,謀朝篡位,新帝登基,理所當然大赦天下。

這對端王來說只是動動嘴皮子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可對于裴映慈、對于他們的關系來說卻顯得尤為重要。

她心意浮亂,最後總算強迫自己不去想,定了定神,認真看着霍昭,“你說的都是真的?”

“你進門之後便知真假。”他答。

“霍昭。”她抿了抿唇,“你真是瘋了……”

霍昭嗓間悶出一聲嗤笑,忽而反掌捏住她的五指,她手心兀的一涼,下意識低頭,竟是那枚玉燕……

“你既然要出嫁,總得有娘家人主持婚儀。”他挑唇輕笑,沒再繼續那令她憂心的話題。

大掌收攏,握住她的手一同攥緊那簪子。

“我、我已說了不嫁盧少靈!”她不防他忽然提起些不着調的風花雪月,神思陡轉直落,這話脫口而出,一時沒回過味來。

霍昭深深望她一眼,眸底隐過一絲不悅,掌心稍緊,握得裴映慈吃痛低呼一聲。

“那便嫁給我,一直在我身邊,如此也算你言而有信,如何?”

他語氣疏淡,說出的話卻教人難以招架。

“若我不答應呢?”她臉色染緋,嘴巴卻比石頭硬。

“那你便留在霍府,這輩子只做我的妹妹,再別想嫁人的事。”他瞟她一眼,語氣平直,姿态卻不容商榷。

“無賴……”裴映慈咬咬唇,不忿地瞪他,提步就要走。

手腕被霍昭拽緊,她這回是想走卻走不了。

霍昭稍斂眸,眼下那道傷疤尤顯顏色,他抽出她掌心那枚玉燕,仔細替她別在發間。

在京都流傳着個不成文的風俗,女子及笄之時若有屬意的心上人,通常會讓對方以玉傳情,姑娘穿戴男子送贈的玉器便算默認許婚,兩家必結秦晉之好。

“既做了我的人,再沒得反悔。”霍昭勾住她鬓邊碎發,溫柔挽在耳後。

“你可以找其他女人,她們也能做你的人,為什麽是我?”裴映慈仰起腦袋盯着他,試圖從他眼底搜刮出些虛僞而不忠的蛛絲馬跡。

“沒有別的女人,只有你。”

“騙子……你從來沒有對我坦白心意。”

“愛一個人需要明明白白說出來麽?”

裴映慈猛地點頭,“否則,我們也不過是交易……”

這反骨的話還沒說完,霍昭已俯身咬住她的唇。

她微微掙紮,最後悄然失笑,難以抑制地牽起嘴角,更為主動地攬上他的肩膀,輕輕踮腳,在他嘴角輕啄。

她湊近他的耳側,小狐貍眸底閃着亮光,輕聲道:“你會娶我麽,霍昭?”

實在是荒謬,到這個節骨眼她還在懷疑他別有用心。

霍昭輕勾唇,以沉默作答,拉着她的手往重新整葺的将軍府走。

她狐疑地擰頭看他,目不轉睛,差些忘記踏上石階,險險絆了一跤。

他施力握緊她的胳膊,輕聲一嘆:“看路。”

裴映慈攀着他的手臂,稍擡眸,正好瞧見他眼梢下的那道痕。

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間,她難以抑制地空想他消失的這段時間經t歷了什麽,他與她之間,究竟誰讨好誰多,實在也再難說清。

在踏進大門的那一刻,霍昭腳步忽而放緩。

她的手從他掌間溜走,她一怔,忙回頭看着他,遲疑着再不往前。

霍昭背着天光站在門邊,寬檐投下一道影子,他的眉眼隐在暗處。

他看着裴映慈,難得有這樣放松的神态,“玉簪只送給心愛之人。”

他語意稍頓,像是作了個很困難的決定,聲音沉緩:“你才及笄不久,不必急着嫁人,總有心甘情願的時候。”

裴映慈心念一動,迎着春光慢慢揚腮,她下意識擡手,五指輕輕撫過發間玉燕,那粒小小梨渦綻然唇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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