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您已進入特殊領域,終焉之墓,警告!該區域極度危險,請盡快遠離!】

寬大華麗的星塵長袍在狂風中翻卷,身着法師袍的身影在系統警告生中踏入了這片危險區域。

血條瘋狂下落,短短幾秒就降到了一半,并且還在持續下降。

各種補血道具齊上,終于将血條拉回了安全的綠色,即便如此,随着深入,血條再次開始勻速緩慢的下降。

視野邊緣泛起預示危險的淡紅,他依舊在不斷向前走着,穿過濃重不詳的黑霧,踏上屍骸堆砌的高塔,無視一路上各種閃爍着光芒的寶箱,終于在血條瀕臨消失的時候踏上了塔頂。

黑霧籠罩下的副本boss背對着玩家站在高塔上眺望着遠方,高大的背影,滿是問號的信息欄與血條充滿壓迫感。

boss身上披着的破舊鬥篷上縫滿了補丁,原本的布料卻很高級,看似普通,實則帶有暗紋,邊緣處的針尖線也很整齊,上面甚至還墜着幾顆寶石。

夏柏為什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因為這是他第九十九次登上這座塔,看到這個背影。

沒錯,足足九十九次!

夏柏看着那血條唇角輕扯:“這游戲是把boss當祖宗供着嗎?”

一路負面減血buff,走到這裏就快掉沒了,還要面對血條全是問號的boss,這誰打的過?

不止眼前這個,其他boss的數值同樣離譜,以玩家的數值面板根本沒有戰勝的可能。

索性夏柏今天來也不是為了打boss,他是來集郵的。

打開背包,取出一個鳶尾花纏繞的木制沙漏,不知道美工到底怎麽畫出來的這個材質,既有木制的紋理質感,又清澈透明,能夠清晰看到其中的沙粒,沙漏一側,金色的花瓣明麗耀眼,栩栩如生。

“無名樹人托我把這個帶給你。”

夏柏點擊系統彈出的提交信物按鈕,前面九十八次登塔無論他做什麽都沒有反應的副本boss動了!

手指已經就位,準備截圖。

boss轉過身,墨綠色的眼睛中一片死寂,宛若枯死的植株。

【奇緣任務:無名樹人的委托已完成。】

【終極boss已錄入圖鑒。】

血條在這一刻徹底清空。

“終于看到了。”

boss的特寫圖鑒倒映在一雙缺乏色素的淺紫色眼睛中。

長長的白色睫毛,柔軟蓬松的白色短發,面對着屏幕的少年像是褪去了顏色的雪人,又或者純潔的天使,唯美,卻不健康。

夏柏并不喜歡自己的模樣,即使所有見過他的人都對他說過,你很漂亮,很好看。

但不論是頭發還是眼睛,全都是他無法見到太陽的證明。

白化病,月亮的孩子,很有童話氛圍的稱呼,然而真正的含義卻是一生都無法在陽光下自由奔跑。

缺少血色的蒼白臉上浮現出一抹輕微的笑意,給那張精致卻缺乏生命力的面容增添了一份鮮活的氣息。

夏柏有些小郁悶:“怎麽又是一個不露臉的?”

獸骨面具遮住了副本boss的大半張臉,看着圖鑒特寫上那線條優越的下颚線,夏柏盲猜這個boss面具下顏值不低,不然配不上那逆天的血條。

【系統提示:玩家達成成就——首個走遍整個維桑大陸餘燼區全部可視化地圖。】

【玩家已點亮所有副本boss圖鑒,維桑大陸背景探索完整度突破60%,獲得特殊稱號“見證者”。】

“才60%?”夏柏欣賞完他全部點亮的圖鑒,才點開系統消息的小紅點查看內容。

“見證者,有什麽用?”

當當當

“少爺,您醒着嗎?”

夏柏臉上的笑意淡去,掃了眼監控上正在門外等候回應的助理,拿起控制器按下開門鍵。

門打開後,一身西裝,通身精英派頭的助理走進屋內,看着昏暗的房間不贊同地皺眉:“少爺你怎麽又不開燈?”

“黑着燈看電子産品對眼睛不好……”

夏柏房間裏的燈都是特制的,并不十分明亮,卻也不會使人覺得昏暗,對他來說剛剛好。

“不喜歡。”夏柏關閉游戲,在助理準備開始長篇大論之前打斷他:“你來只是為了說這個?”

助理看着明顯是在轉移話題的少年,無奈道:“夏總讓我們來接您。”

夏柏靠坐在床上擡頭看向助理:“她呢?”

助理:“夏總的飛機在下午兩點才會到達,我們會在中途與夏總彙合,然後再一同去老宅掃墓。”

夏柏無聲輕笑:“真是一點時間都不浪費。”是那個女人的作風。

“夏總她最近很忙。”助理說到。

“第五次。”

助理不解:“什麽?”

夏柏恹恹道:“你今年第五次來找我,每次都說這句話,不膩嗎?”

助理聽到他的話張了張嘴,他回想了一下,發現好像确實如此。

“夏總她……”助理換了個說法。

“其實很在乎您。”

嘶,怎麽覺得這句話他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說,怎麽越聽越像幫上司開脫的借口了?

要是少爺因為他的話與夏總起了矛盾,那他絕對會工資不保啊!

“我知道。”

夏柏也沒有要為難助理的念頭,只是覺得這些話已經聽膩了,能被派來接他的助理自然是個聰明人,被他點出來這一次,以後就不會再重複了。

他早就放棄從那個女人身上尋找親情了,一年到頭,他見到助理的次數都比那位生物學上的母親要多。

“出去等我吧。”

“好的,少爺。”助理退出房間,門外兩排魁梧有力的黑衣保镖将門口守得密不透風。

助理拿出手機輸入了些什麽。

不多時,門再次打開,車輪轉動的聲音傳來,私人訂制的豪華版輪椅從屋中滑出,坐在上面的夏柏在寬大沉重的黑色電動輪椅的襯托下看起來更加單薄,仿佛要化作一片羽毛飛走。

“走吧。”

……

透過特制的防紫外線玻璃,夏柏看着沿路上的風景,一路無言,車門再次打開時,他聽到了助理的聲音:“夏總。”

身旁多了一個人:“最近怎麽樣?”

說話的人聲音成熟磁性,不怒自威中又不失女性的魅力,放到網上就是會引起一衆尖叫聲的标準女帝音。

夏柏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目光落在一旁的女人身上:“還好。”

她的樣貌并沒有聲音那般霸氣側漏,相反,她的五官很柔和,像極了一位溫婉随和的母親,不過也只是看着像而已。

“吃過午飯了嗎?”

或許是在公司呆的時間太久習慣了公事公辦的交流方式,夏總一開口就是發號施令的語氣,哪怕普通的問話也像是在詢問工作進度,冷淡,疏離,像是兩個陌生人在對話。

夏柏:“嗯。”

助理瘋狂對夏總使眼色,快,多說點關心的話,你們兩個的母子關系已經岌岌可危了你知道嗎?

夏總看着眼皮抽搐的下屬,略帶嫌棄的挪開眼看向夏柏,嗯,她的兒子真好看。

少年即使病氣纏身,差了幾分氣色,依舊令人眼前一亮,看到了就挪不開眼。

缺少黑色素的皮膚異常的白,在這份白的基礎上,少年眼底淡淡的青色無比醒目。

“你又熬夜了?”夏總聲音微沉。

夏柏心虛了一秒,最近為了爬塔集郵肝道具确實有些作息混亂。

心底發虛,表面上越發淡定,咬文嚼字轉移話題:“又?你又在我房間裏安監控了?”

夏總微不可查的停頓了一下:“沒有。”

夏柏狐疑地看着她:“那你為什麽不看我?”

夏總轉過頭看着他的眼睛,重複道:“沒有。”這次肯定了許多。

她确實沒有按監控,不過不是不想,而是夏柏對監控的存在太過敏感,會被他發現。

之前按過的攝像頭都被他找了出來,還差點因為這個傷到自己。

自那之後他就再也沒往夏柏的房間裏安裝過監控。

對此她依舊沒有死心:“你不喜歡護工,也不接受監控,這樣不安全。”

夏柏:“我已經帶上手環了。”

夏總:“科技産物有意外失靈的風險,哪怕是監控也不可全信。”

“說起手環,你一個小時前的情緒起伏有點大,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一點情緒都沒有的那是機器人,我的情緒起伏都在正常可控的範圍之內,不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夏柏低頭掃過手腕上的綠色手環:“這玩意兒真醜。”

“我已經讓他們盡量把外觀做的好看一些了。”夏總:“護工和手環,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夏柏擡眼:“我真正的選擇是哪個都不要。”

夏總:“不行,不要任性,你萬一病發需要以最快的速度……”

“病發了就讓我去死,這樣活着也沒什麽意思。”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這幅糟糕的身體怎麽樣,他自己最清楚不過。

夏柏語氣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就像在說中午吃什麽一樣,就連監控脈搏的手環都沒有半點變化。

這對話聽得助理心裏一涼,完了,小少爺是不是獨自一個人房間裏呆的太久了,心理出問題了?

不只是他,夏總也覺得有些不妙,語氣緩和下來,帶着一絲小心,試探性的問道:“今晚市中心公園有燈火夜市,你想去看看嗎?”

夏柏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願意讓我去那種地方?”

夏總目露糾結,見狀夏柏立即開口:“我想去。”

蒼白的少年緊緊盯着眼前的女人:“不許反悔!”

手環上的提示燈開始閃爍着,夏總卻松了口氣,好聲好氣道:“別激動,不反悔,讓你去。”

夏柏又想起來了什麽,補充道:“不許清場,也不要保镖。”

“不要保镖不行。”夏總慎重道:“外面很危險。”

夏柏眉頭微皺又很快松開:“算了,不去了。”

要是死在外面會吓到別人吧。

說着不去了,眼尾下垂,失落的模樣看着就令人心疼。

夏總剛要說些什麽,随着一聲巨響,車身猛地搖晃了一下。

夏柏在慣性的力道下向前倒去,一具溫暖的身體環抱上來,驚慌中帶着小心翼翼,像是在保護一件易碎的珍寶。

“沒事吧?身上有沒有受傷?磕到哪裏了嗎?”

夏柏目光複雜地看着她擔憂的神情和動作,喃喃道:“你總是這樣。”

不主動去看他卻又在見面時表現得十分在乎他。

“什麽?”他的聲音太輕了夏總并沒有聽清楚。

夏柏收回目光,淡淡道:“沒事。”

“怎麽回事?”見他不願多說,夏總轉頭詢問情況,的聲音沉了下去,冰冷中夾雜着怒火。

司機:“前面……”

話還沒說完,車身再次晃動,後方的車剎車不及,将他們的車又向前頂去,車頭撞上了前面的車輛。

颠簸平靜下來後,夏柏聽到司機惶恐中帶着顫抖的驚呼:“前面的橋斷了!”

夏柏探頭向車前望去,他們前方的車輛已經向下傾斜,只剩下一個車尾緩緩翹起,接着在他們眼前消失。

倏爾,一聲重物墜入水中的聲響砸落在每個人耳中。

夏總立即下令道:“棄車!”

“派人去通知後面的車,設置路障,離開這座橋,叫人來接應,通知醫療團就位。”

“報警!聯系警方,封鎖路段。”

一邊說着,一邊推着夏柏的輪椅下車。

後方的車輛漸漸發現了不對,不再向前行駛。

“快跑!後面有輛大貨車撞過來了!”

衆人回頭,一輛裝滿貨物的大貨車正以高速向斷橋處駛來,速度絲毫沒有下降的趨勢,原本坐在車裏等待後方車輛疏散的人紛紛跑出,向橋體兩側跑去。

貨車帶着轟鳴聲呼嘯而過,帶起的強風叫人睜不開眼,碩大的浪花飛過頭頂,濺落到斷橋附近的人身上。

下午兩點多的陽光正盛,被江水淋濕的人們仍舊遍體發涼,如墜冰窖。

夏柏看着慌亂的人群,頭上的帽子被一只手按下,身體被緊緊抱住。

“別怕。”

“我沒怕,是你怕了。”

夏柏一只眼睛越過帽檐的遮擋,在陰影中看向她:“你在怕什麽”

淺紫色的瞳眸仿若能看透人心,看得夏總心頭一跳。

“我的少爺啊!我們差點被貨車撞進江裏,換誰不害怕啊!我怕死了好嗎?我上有老下有小,真掉進去他們該怎麽辦啊!”

助理驚魂未定之下話也多了起來,用這種方式緩解心中的情緒。

“少爺你別激動,保持平靜,額……”助理的話說不下去了。

助力的視線落在夏柏腕間的手環上,監控心率的提示燈閃爍了兩下又很快回複平靜。

斷橋對他造成的影響甚至不如燈火夜市來的強烈。

周圍的人全都在議論斷橋和貨車的事,活下來的人更是悲喜交加,死裏逃生的慶幸,驚恐,與失去駕車的傷心悲痛來回切換,也有人在對貨車司機破口大罵,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發洩恐懼。

各種聲音順着耳朵傳入腦海,夏柏恍然發覺,在這個場景中,情緒快速淡去的他才是奇怪的那一個。

人會害怕很正常,不正常的人,是他。

他不能有太過激烈的情緒,那樣對身體不好。

夏總快速回神:“先離開這裏。”

剛走了兩步,橋面毫無預兆地向下一墜,腳下出現一道裂痕。

夏柏身後猛地傳來一股推力,輪椅向前滑動,直直撞到圍欄上。

再回頭時,身後已空無一人。

“夏淩?”

“媽媽?”

無人回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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