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玩味

第18章 玩味

夜深露重,寒風凜冽。

雖然已經說好宮宴結束之後,姜醉眠便要離開丞相府,可是今日已經太晚。

厲雲川道:“若離開的話,你可有找好住處?”

姜醉眠搖了搖頭:“還沒有,可是已經在府上叨擾多日,老夫人的頭症也不再發作,我必得離開了。”

厲雲川陪她一道穿過回廊,注意着寒風吹來的方向,替她遮去大半冷意。

“其實你可以不用如此着急,現如今城中人口日漸增多,想再找個便宜的住處,怕也不是什麽容易事,我明日派人出去幫你一起尋着,等到找好了住處,你再搬出去不遲。”

這确實是個過渡的法子,可瞧着厲雲川望向她時遮掩不住的關懷,她總覺得內心愧疚難當。

這份好意,她又如何能還得起呢?

厲雲川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便道:“你萬不要因此徒增負擔,我幫你,只是因為你治好了祖母的頭症,祖母纏綿病榻已久,若非你開得方子,恐怕寒冬難熬了,所以我還要多謝你才是。”

姜醉眠擡眼看他,見他眸中滿是清風明月,便也放心的彎了彎眉眼。

“若如此,那便再次謝過厲公子好意了。”

送着姜醉眠回到廂房,厲雲川讓小章送來了二十兩銀子。

“府上現銀不多,t這些你先用着,”厲雲川道,“若是不夠,我明日再着人來送。”

姜醉眠望着那花白的銀兩,很是驚詫:“這是何意?”

“問診費。”

姜醉眠連忙推拒道:“我尚且是個學徒罷了,怎能收得這麽多問診費?況且我和彤兒日日吃住在此,豈不是還需付一筆房費?厲公子快些收回去,我是斷不能收的。”

“你們姐妹二人在京城無依無靠,現下又無新的住處,正是用錢之際,你無需跟我客氣。”

姜醉眠仍不肯收:“你若執意如此,那我便只能今夜就搬出府中。”

厲雲川這才讓人把銀子又收了回去。

旁人并不知曉,甚至連青彤都不知道,其實姜醉眠并不缺銀兩。

當日那一萬兩銀票,現下還好好的藏在永巷家中,不到萬不得已,她并不打算動用這銀票,況且她也暫時無法回去取。

姜醉眠推開房門,卻沒看見青彤的身影。

“彤兒?”姜醉眠道,“這丫頭,莫非是出去了。”

一旁有兩個小丫鬟見狀,像是有些慌亂的過來禀告道:“少爺,姜姑娘,彤兒姑娘她今日下午便說有事要出府一趟,奴婢們想跟着,可彤兒姑娘不許,一個人就出去了,到了現在都還沒回來呢。”

姜醉眠聞言,臉色卻是一變:“還沒回來?”

厲雲川也道:“現在已近醜時,夜市也早該閉市了,彤兒姑娘會去哪裏?”

姜醉眠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現在絕對不能慌亂,必須要盡快找到青彤才是。

可青彤已經是她最後的親人了,若是青彤再有個什麽三長兩短……

姜醉眠不敢再往下想,神色焦急道:“她有可能回了永巷。”

厲雲川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撫道:“永巷可是你們以前居住的地方?”

“是,彤兒先前就問過我何時才能回去,她可能趁着我随你入宮的功夫,自己偷偷回去了,或許,是遭遇了什麽不測……”

姜醉眠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越過房門前的幾人就準備沖進黑夜中。

厲雲川一把拉住她:“這麽晚了,難不成你要自己出去尋她?你暫且在府上等着,我立刻派人去永巷。”

*

青彤一心惦記着自己那三分小菜地,前些日子撒下去的種子還未來得及澆水,也沒覆上地膜,這麽冷的天,種子怕是都要被凍壞了。

她便趁着姜醉眠和厲雲川都不在府中的時機,一個人偷偷回了趟永巷。

姐姐還擔心永巷中會有仇人派人把守,看來仇人這是放松了警惕。

青彤推開家門,立馬就去看那塊小菜地,這可是她一鋤頭一鋤頭,辛辛苦苦翻好的細土。以前在鄉下,姐姐那短時間身子不好,家裏的那幾畝田地她一個人打理了好些日子,自小就幫着家裏種田,這些農活她幹得得心應手。

只不過後來為了來京城,姐姐把家裏的幾畝田全都賣了換盤纏。

要是可以,她寧願和姐姐在鄉下種一輩子的地。

沒有仇人,沒有會把她賣進酒樓的爹,只有她和姐姐。

覆好地膜後,青彤便準備起身回丞相府。

可誰知才剛将破舊的大門落鎖,細弱的肩膀上就忽得一涼。

青彤身子頓時僵住,有些呆滞地扭頭看過去。

一柄閃着寒光的冷劍正緊緊抵住她臉頰,只要她再多扭過去半分,便會被鋒利的劍刃劃破臉頰。

“別動,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藺風一邊說着,一邊緩緩側過身去,想要看清面前人的面容。

只是在對上一雙烏溜溜的杏仁眼時,他也愣怔在了原地。

“是你?”

“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都為眼前出現的人感到驚詫萬分。

那日在醫館時,青彤偷偷看見了藺風的長相,自然也知道他是仇人的手下,就是前來抓自己的。

而藺風卻詫異地問道:“你不是從小便得了癱症,每日都需要浸泡藥浴嗎?”

話一問出口,藺風便意識到自己是被人耍得團團轉了。

青彤雖竭力忍耐着心中害怕,說出口的話卻顫抖的不像樣子。

“我,我不認得你,我只是路過的。”

藺風倒覺好笑:“永巷如此偏僻,這住處又最為僻靜,你如何能路過這裏?”

青彤側了側臉頰,想要離得那長劍遠些,冰涼的劍光刺得她更怕了。

“我,我迷路了。”

藺風卻兇惡道:“還敢撒謊!你分明與那女刺客是一夥的!”

“我們不是一夥的!我不認識她!”青彤生怕牽扯到姐姐,情緒也有些激動起來,大聲喊道,“你要殺的話,就殺我吧!”

說完她猛地閉上眼睛,臉頰卻不小心擦着劍身而過,蒼白的臉上頓時多了道長長的血痕,猩紅的血珠争先恐後地冒出來。

青彤只覺臉頰驟然刺痛,擡手去摸,便摸到了滿手鮮血。

她心下異常驚慌,手指都哆嗦了兩下。

“血……”

她喃喃一聲,雙腿一軟,便直接暈了過去。

藺風并無意傷她,主子沒說要殺了她,只是說不管誰出現在這永巷中,都要把人帶回府苑。

現下這姑娘膽小如鼠,竟然直接昏在眼前,藺風只得上前将人抱起來,輕松扛在了肩上,腳尖一點,便朝着靜街府苑去了。

*

前去永巷找人的奴仆直到天快亮了才匆匆回到丞相府。

姜醉眠整夜沒合眼,雙目已然布滿紅血絲,卻還急切地上前詢問道:“找到了嗎?”

小章低垂着頭,沮喪地搖了搖。

“永巷裏裏外外都找了三遍了,連帶着附近其他的巷子都找過了,還是沒有青彤姑娘的下落。”

姜醉眠身子募地脫力,跌坐回了木椅上。

厲雲川一直在旁陪伴,此刻也覺束手無策,只能寬慰姜醉眠道:“彤兒姑娘許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或者是在城中遇見了熟人,便去他處住了。”

姜醉眠雙手捂住了臉頰,聲音隐隐震顫:“不會的,彤兒不會如此不懂事,她不管去哪定會提前來跟我知會一聲,她沒有說,必定是無法說出口。”

厲雲川問道:“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可找?除了永巷,她還最有可能會在哪裏?”

想到那座沉寂華貴的府苑,姜醉眠眼神清亮了些許。

若彤兒真的是在回了永巷之後失蹤的,那最有可能的一種情況,便是被陸昭珩派人抓了回去。

昨夜在禦花園時,她和陸昭珩幾乎已經亮明了底牌。

她已經知曉叔父叔母慘死是被他所害,而他口中所言無半點實話,縱使他不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況且他步步逼問自己與将軍府的關系,也不知是否知道了什麽。

如果陸昭珩真的已經查到她便是姜廷州之女,也是國公府上逃出來的死犯,那他會如何處置她?

“确實還有一處。”姜醉眠開口道。

厲雲川問道:“哪裏?你快些一一說出來,我也好命人接着去尋。”

可話到了嘴邊,卻像是哽在喉嚨中,姜醉眠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啓齒。

她又要怎麽解釋跟陸昭珩的關系。

小章忽然神色慌張從門外跑來,直接打斷了姜醉眠的猶豫。

“少爺,老爺上朝回來了!”

從四品上的京官都要每日去宮中上早朝,不過厲雲川剛升任鴻胪寺少卿未滿一月,便可等考察期限滿了再去上朝。

“知道了,我等會過去給父親請安。”

“少爺,老爺說請您現在就過去,”小章說道,“七皇子殿下也來了府上。”

木椅上的聘婷身影猛地站了起來:“你說誰來了?”

小章回話道:“姜姑娘,是七皇子殿下,昨夜在宮宴上見過的那位。”

姜醉眠衣袖下的手掌漸漸攥緊,陸昭珩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會是所為何事?

厲雲川察覺出她的異樣,心思繞了一圈,問道:“你可要與我同去?”

姜醉眠深吸了口氣,冷意鑽進肺腑,頭腦也清醒了不少。

“好。”

等到兩人一前一後進到正堂時,便見座上兩人相談甚歡,頗為投機。

厲郙瞧見來人,便向身旁人引薦道:“殿下可能少見,這便是犬子厲雲川,時任鴻胪寺少卿一職。”

厲雲川雖與陸昭珩私下交好,卻并不為厲郙所知,便全盡禮數拱手俯身道:“見過七皇子殿下。”

陸昭珩随意颌首示意,視線卻繞過他,望向了他身後的纖細身影。

姜醉眠随厲雲川一同恭敬行禮,擡眸,便落入雙布滿玩味笑意的鳳眸。

仿佛在說,任憑你躲到天涯海角,還是要乖乖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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