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共浴
第36章 共浴
姜醉眠聞言, 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臉頰竟然不合時宜地浮上層薄雲霞霧般的紅暈。
她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來他話語中的深意。
“你,你什麽意思?”
她一只手不自覺往下伸去, 隔着衣裙撫摸上了左邊小腿。
那裏不僅有被劃出的刀痕, 還有一片醜陋猙獰的燒傷疤痕。
她那天的感覺不是在做夢!
姜醉眠捏緊了指尖, 心中早已經将面前之人辱罵了無數遍。
這個瘋子!簡直連他豢養的那些食人惡犬還不如!
她真想不管不顧直接用袖口間的銀釵将他脖頸抹了才好。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像他那樣,也不讓髒污鮮血弄髒衣裙呢。
她一邊想着, 一邊緊緊盯着那處又滾動了一下的喉結。
可是沒等她做何反應,正在行進中的馬車卻忽然急剎停了下來。
馬匹沖天發出一聲悲切長鳴, 叫得人心間都跟着一顫。
姜醉眠身子不穩,徑直栽倒進了面前的懷抱中。
陸昭珩一手将她摟住, 同時撩開車簾往外面看了眼。
汗血馬身上中了數箭,有幾只直直插進了馬眼中, 它龐大的身軀倒在地上,周邊已經流滿了鮮血。
藺風一直騎馬跟随在馬車側邊, 環視了四周一圈,沖着陸昭珩點頭示意。
陸昭珩冷笑一聲, 沒想到他們動作還挺快。
姜醉眠尚不知曉發生了何事,便聽見外面忽然傳來喊殺的聲音。
“馬車上的人要活的!其餘的,全殺!”
接着便能聽見砍殺聲圍繞着馬車車廂不絕于耳。
藺風拔出長刀, 沉聲對着周圍侍衛們喊道:“斬殺刺客!包護殿下!”
說罷, 便一刀劈開了迎面刺殺過來之人的頭顱。
姜醉眠看不見外面發生了什麽,可是刀劍拼殺聲,冷劍刺穿血肉聲, 屍體一具具倒地聲,她坐在馬車內也聽得一清二楚。
她心中慌張至極, 卻強行要自己努力鎮定下來,可一張小臉慘敗着毫無血色,纖薄的身子也撲簌簌抖着,像在風中無力嬌顫的嫩花。
陸昭珩仍舊保持着摟住她的姿勢,看了車廂外面一眼後,幾乎是半抱着她從馬車上下來。
一把閃着寒芒的冷刀瞬間就從面前直接刺殺過來,直直朝着姜醉眠面門而去。
他們要留的只是陸昭珩的活口,至于姜醉眠,當然也是就地斬殺。
姜醉眠眼見着鋒利刀尖即将刺中自己臉頰,她想快速躲開,可身體卻并不受頭腦擺布。
她往後縮着閉緊了眼睛,耳邊傳來了利刃劃破肌膚的聲音,她甚至能感覺到黏稠猩紅的血液在順着傷口汩汩流下。
可是她并沒有感到疼痛。
陸昭珩一手攥住那把冷刀,用力握緊,便将刀尖停在了懷裏人鼻間寸處。
掌心被刀身割破,尖銳利刃深深印進骨肉中,可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劈手便将刀奪入手中,反手将那刺客斬于刀劍之下。
再看懷裏顫個不停的人,纖長睫毛上挂了幾顆瑩潤水珠,将落未落,嬌弱又可憐。
可那雙桃花眼睜開,眼神中除了驚慌,卻滿是竭力表現出來的鎮定。
姜醉眠見那刺客已經被劃開了喉嚨倒地抽搐,再往周邊看去,滿地盡是橫七豎八的屍體,皆以詭異可怖的姿态忸怩的流着t血。
血跡淌進泥土中,腥味沖天。
這樣橫屍遍地的畫面她不是第一次看見,十年前的國公府甚至比現在還要慘烈幾分。
可是如此沖擊震懾的一幕出現在眼前,還是會叫她克制不住溢出些淚意。
藺風就在他們不遠處,正在替他們擋住殺過來的刺客們。
還有幾個侍衛也擋在兩人身邊,他們身上都已經受了傷,卻還是絲毫不敢懈怠。
山林間不斷有黑衣刺客湧出,再這麽下去他們這點人手遲早會抵抗不住。
陸昭珩摟住姜醉眠的腰,垂眸對她道:“抱緊。”
姜醉眠瞧見他攥住刀柄的手上居然鮮血淋漓,甚至還在不斷滴答往下流,盡數掩沒入了腳下黑土中。
他是方才為了替自己擋刀受得傷嗎?
“別怕,乖乖跟着我,我保你無事。”
陸昭珩一邊說着,一邊拉過她的手,在外袍下環繞住勁腰。
又有刺客沖破幾個侍衛的圍擋,朝着兩人面前沖殺過來。
姜醉眠立即緊緊摟住他的腰,柔軟的身軀老老實實貼了上去,不敢離開分毫。
陸昭珩只是冷眸盯着那個不知死活的刺客,眉眼忽得壓低,冷戾的氣場便顯露無遺。
他動作極快的提氣運功,手中冷刀在空中劃出個蕭殺淩厲的弧度來,直接将那刺客的頭顱削去一半,血窟窿似的大洞噴灑出無盡鮮血來,濺到了兩人身上。
姜醉眠心有餘悸的擡頭看他,便見他慢條斯理地擡手,擦了下臉頰上不慎滴落的血跡。
鳳眸中席卷起可怖殺意,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不論誰敢拿刀劍指着他,必叫來人命喪刀下!
藺風見從山林中沖出的刺客快要聚集成山,勢頭不對,他忙對陸昭珩的方向大喊道:“保護主子先走!”
兩個侍衛立即甩開身邊糾纏的刺客,沖到了陸昭珩身側來,護着兩人先一步從周圍刺客的包圍圈中沖殺出來,随後折身朝着另一側的山林中快速跑去。
那兩個侍衛負責斷後,很快便也被追殺上來的幾十名刺客團團圍住,一會兒就沒了聲息。
姜醉眠一面被陸昭珩拉扯着疾速奔跑,一面回頭看了眼還在纏鬥中的藺風和其他人。
陸昭珩見身後人追得太緊,他幹脆伸手在姜醉眠腰後一撈,将她整個人都提起來抱進了懷中,随後調用內力足尖點地,帶着姜醉眠運用輕功飛身而行。
腳步迅速在竹葉之上點過,所行之處飛沙走石,落葉橫穿,總算暫且将追殺的刺客甩開了些距離。
可陸昭珩察覺到內力已經開始在體內隐隐作祟,胸口處即将噴發湧出來的一口熱血被他咬牙咽下,只是收緊了手臂,帶着兩個人的重量繼續疾速前行。
他們現下不能往京城的方向去,路上必定還會有數不清的刺客在等着他們,一旦讓他順利回到京城,那幕後之人的心血也就白費了。
兩人的身影在竹林間穿梭不停,逐漸朝着山中更加隐蔽的層巒中去了。
姜醉眠不知道陸昭珩帶着她疾奔了多久,她只知道耳邊早已沒有了厮殺聲,只剩下凜凜寒風呼嘯而過。
她兩手還緊緊抱着他的腰,雙眼一刻也不敢往地下看,不然就會暈得她想吐。
直到陸昭珩終于停下腳步,帶着她落了地,她才趕緊松開手,甩了甩已經快要麻木的雙臂。
這裏已經是山林深處,眼前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
寒冬尚未過去,這片山林倒是沒有什麽枯黃的落葉,好像也比外面要暖上許多。
她朝着前面走出去兩步,見這片蔥郁望不到盡頭。
他們像是驟然闖入翠綠汪洋的無根浮萍,只能望着遠處層巒疊嶂的霧霭山林興嘆。
姜醉眠出聲問道:“這是哪裏啊?我們會不會迷路了?”
半空中忽然傳來聲凄厲鳥啼,驚得頭頂樹葉都撲簌簌落了幾片。
姜醉眠擡頭望了望,随即瞪圓了眼眸。
頭頂的這棵并不是普通杉木,居然是可以用來入藥的溫水杉。
溫水杉一般只會生長在氣候溫潤的地帶,京城冬日嚴寒,為何會有這種樹木?
“這山上難不成有溫泉?皇宮禦花園內的溫泉水原來是從此處引去的嗎?”
身後人竟然一絲聲音也無,姜醉眠察覺到些許不對勁,回頭道:“那蓮花不也是靠着溫泉水……”
話沒說完,她便看見身後幾步遠處的人影靠在一棵高大的溫水杉下。
垂着頭,無聲無息。
她心中忽然一緊:“陸昭珩!”
*
東宮偏殿內,陸昭轶端坐在玉臺正座上。
暗衛首領寒鴉跪地向他禀報道:“主子,剛從城外傳來的密報,人沒抓到,讓他給逃了。”
一盞金樽玉杯“砰”一聲砸在了他額頭上,鮮血頓時成股流下。
陸昭轶起身,慢慢從玉臺上逐級而下,站到了寒鴉面前。
“幾百個身手不俗的暗衛,竟然會抓不到一個身邊不足十人的廢物?!”
他擡腳,狠狠碾上了垂在地上的手指,怒道:“你說,本宮養你們這群飯桶還有何用?”
寒鴉忍受着手指劇痛,卻不敢擡頭,只是辯解道:“主子有所不知,那個陸昭珩并不是真的一無是處之人,他有內功,并且深不可測,如若不然,先前就他所中暹紅之毒也早該當即斃命了,他又如何能夠茍活到今日。”
陸昭轶聽了他的話,眉心頓時擰了起來,松開了地上的人手。
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啊,真是好得很,沒想到我這個七弟表面上裝作風花雪月不問朝政,背地裏卻一直在插手朝堂,攪弄朝綱,竟然妄想在本宮和慎王之間分一杯羹,簡直是癡心妄想!”
寒鴉擡首道:“主子放心,我必派人繼續追查他的下落,定然會在他回京之前将他找到,就算掘地三尺,也必會把人給主子帶回來!”
陸昭轶沉吟片刻,斂了笑意,說道:“不,不需要将他帶回來,若是找到人,直接殺了,将他項上人頭帶回便是。”
寒鴉有些訝異:“主子,您先前不是顧及手足之情,專門下令要活捉嗎?”
陸昭轶道:“若他當真是個縱情享樂的廢物,那本宮還能留他一命,但是父皇召他回京入宮觐見,想必是因為他差事辦的極好準備賞賜,既然他也有了想拜将封王之意,本宮又豈能坐視不理?便讓他去閻王殿當個顯赫王爺罷。”
寒鴉連忙稱是,随後起身退下了。
等到人走後,陸昭轶才對內殿的人說道:“出來罷。”
一道娉婷身影從裏面緩緩走出,眸間還帶着未幹的濕意,一雙唇瓣也紅腫不堪,色豔糜爛。
陸昭轶重新回到玉臺高座上坐下,勾了勾手指,楊月櫻便乖乖的赤足而上,走到了他身邊。
陸昭轶将手伸進輕攏水紗內,搖曳的拖尾裙擺便如同迎風的可憐花枝,委屈可愛的顫了顫,幾乎快要站立不住似的跌坐下去。
他大發慈悲地将人抱到了腿上坐着,一手挑起她柔軟的發絲,放在鼻息下輕輕嗅了嗅。
“阿櫻。”
懷裏人的後背激烈抖動兩下,惶恐的水眸間滿是讨好之色。
陸昭轶挑眸問道:“他們都是這樣喚你的?”
楊月櫻心中對他十分畏懼,緩緩點頭。
“阿櫻,阿櫻,”陸昭轶道,“若你便是姜廷州之女,該有多好?你如此聽話乖順,只要乖乖呆在本宮身邊,本宮必然會留你一命。”
楊月櫻沒答話,她也是來到太子身邊了才知道,原來朝中一直有人在暗中追查姜醉眠的下落。
他們是如何得知姜醉眠還活着的,楊月櫻不知道,可她知道的是,只要太子一日沒找到姜醉眠,她便一日逃脫不出東宮的魔爪。
陸昭轶又問道:“本宮再問你一次,你當真不知道姜廷州之女的下落?”
楊月櫻搖頭,她确實不知,自她被那些暗衛誤當成姜醉眠擄來京城後,她便再也沒有見到過阿眠了。
那夜在都停驿她雖然心生懷疑,可後來又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南陲村距京城千裏之遙,阿眠一個姑娘家,如何能跋山涉水來到這裏?
況且阿眠本就是從京城逃出去的,想必也不可能會再回來。
雖然不知道太子他們尋找姜醉眠到底是為何,可楊月櫻還是想盡自己所能的保護她。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她也只剩下阿眠一個親人了。
*
事情不出姜醉眠所料,這處山林深處竟然真的有溫泉。
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将不省人事的陸昭珩拖進了一處可以避身的淺洞中。
淺洞旁邊便是一汪還在冒着袅袅熱氣的溫泉池,池水上還飄着幾片翠綠的杉木葉,剛好被姜醉眠撈起來作了藥材。
溫水杉可用于外敷止血,她走到昏迷不醒的人面前,彎下身子,将他的手掌心用力t掰開來。
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長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姜醉眠這才看清楚他掌心的傷。
一道極深的刀痕橫劈在手心處,血跡已經将傷處遮蓋的模糊不清,只能看見猙獰着朝外翻扯的筋肉,還有滿目淋漓的血紅。
若是再用些力氣,怕是這只手都會被直接當場砍斷。
姜醉眠緊緊蹙起眉,小心翼翼地将他手心裏不小心沾染上的泥土用袖口擦了去,然後借用那把長刀,将自己的裙角割開幾個長條。
她先在洞口處的溫泉池将布條打濕,然後折身回到洞內,動作極為輕緩,慢慢将他手心內的血污擦拭幹淨。
血污擦淨後,姜醉眠才看清楚那條可怖傷痕,竟然隐隐約約能看到血紅肉色裏透出來的森森白骨。
這麽深的傷口,會有多疼?
他用傷手提刀殺人,居然從頭到尾連眼神都沒變一下。
姜醉眠給他止了血,又用布條将傷口替他包紮好。
昏睡中的人毫無察覺,俊眉微凜,像是極為痛苦的模樣。
說來這算是頂好的機會,這裏人煙荒蕪,若是此時動手殺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他的屍首橫在這荒野溫泉池旁,很快便會潰爛化泥。
那些刺客本來就是沖着他來的,那麽多人為了保護他都死了,就連藺風現在都生死未蔔。
姜醉眠終于從袖口處掏出那支素色銀釵,他的脖頸就那麽赤裸裸的暴露在外,最為脆弱無助的要害都近在眼前,只要她将這銀釵刺進他喉嚨裏,一切便都可以結束了。
姜醉眠俯身靠近,兩手攥緊了銀釵,全神貫注,漸漸逼近。
她想起在驿館內的暗室內,那雙骨節如玉的手是如何握着柄精致匕首,手起刀落便将暗衛的頭顱割下來喂狗的。
他當時不是說,要她對待仇人也要如此那般嗎。
她眼角都因為過于激動而微微發紅,指尖也在難以克制的激烈顫動着。
會如此容易嗎?
他是不是又在裝睡,是不是要等到自己即将下手的時候忽然睜開眼睛,轉而将這銀釵插進她身體裏?
尖銳的銀釵頭已經隔着輕薄皮肉,抵在了靜谧不動的喉結上。
姜醉眠呼吸都放輕了些,墨黑發絲從背後垂下,落在了冷冽俊美的眉宇間。
洞外忽得吹過一陣風,像是她方才被人視若珍寶一般緊緊護在懷裏,耳邊聽到的呼嘯聲一樣。
心髒陡然漏跳了兩拍。
不對,有什麽東西不對。
他是多麽高高在上金尊玉貴的身份,究竟為何舍命護她?
姜醉眠身子驟然卸了力氣,渾身癱軟一般跌坐在了他身側。
緊閉的雙眸依舊沒有阖動,他确實深陷昏迷,不是僞裝。
姜醉眠收起銀釵,她不是屠夫,更沒有養過惡犬。
她想成為像師父那樣懸壺濟世的醫者,醫者救人不殺人。
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懷疑那些指向陸昭珩的證據,是不是也同樣可以指向太子?
姜醉眠回到洞口處,撲了些溫泉水到臉上,等到劇烈跳動的心髒緩緩歸于平靜後,她才重新回來。
替陸昭珩搭了把脈,察覺到他的體內有一股橫沖直撞的內力在四處奔走作亂,仍舊是那暹紅之毒在暗中蠶食他的體魄,再加上剛才護着她從包圍圈中厮殺出來,他一直在強行調動內力,這便讓身體裏的毒性被大肆催發,以致他現在性命都堪憂。
姜醉眠見他臉色似乎比剛才更加蒼白了幾分,一時有些慌亂無措起來。
她找出來随身攜帶的幾個藥瓶,均沒有能對症緩解他毒性的藥物。
可眼下她顧不得許多,挑出幾種藥性不會相斥的藥丸,全都放進了他口中,想要逼他咽下去。
可昏睡中的人怎麽會聽話如願,那藥丸若是緊緊含在口中,便無法發揮用處。
姜醉眠想到自己受傷昏迷時是如何被他喂進的湯藥,耳根不由得微微漲紅了些。
她心虛一般朝着洞外看了眼,這裏自然不會有旁人來。
随後她用手輕輕捏住了陸昭珩臉頰,使得抿住的薄唇張開。
她深深吸了口氣,俯身趴了下去。
舌尖抵着那幾顆藥丸,送到他喉嚨口處,而後一只手在他喉結上方微微使力輕壓。
陸昭珩總算有了吞咽動作,将那幾顆藥丸順勢咽了進去。
姜醉眠松了口氣,正準備退出,可誰知即使尚在昏迷中的人竟然将送進口中的清甜味道當成了瓊枝甘露。
他宛若幹渴了數月的沙漠之徒,終于等到了上天垂憐降下來的稀罕貴雨,一旦沾染上了,便迫切想要吮吸飲盡,盡數吞入腹中。
姜醉眠舌根驟然吃痛,猛地擡起頭來退後兩步。
可見地上的人一動不動,只是薄唇微微張開,像是還想再飲下些甘泉。
她一手捂着濕潤唇瓣,一手指着他氣急大喊:“你還裝!”
又一陣風吹過,沒人搭理她。
姜醉眠狐疑的靠近過去,用腳踩了踩他的腿。
“哎。”
“陸昭珩。”
“再裝昏我就殺你了。”
見他還是不動,姜醉眠才知他并沒有醒過來,昏睡着竟然還知道欺辱她。
“簡直,無恥至極!”
直到夜深,陸昭珩都沒有要蘇醒的跡象。
姜醉眠坐在洞口外,望着天邊高懸的明月。
今日外面并沒有刺客搜尋過來的跡象,也許他們是沒找到人,早就已經撤走了。
若是明日他還不醒,那她無論如何也要出去找找生路了,總不能兩個人一起躲在這洞中等死。
一陣寒風吹過,即使山中有溫泉流淌,可沒有炭火的春寒還是讓人難以忍耐。
姜醉眠看了眼被皎潔月光映照的溫泉池,池水波光粼粼一片澄澈,氤氲熱氣撲面而來,柔和溫暖,實在誘人。
左右洞內昏迷中的人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姜醉眠悄悄褪去帶血的衣衫,邁入了溫泉池中。
這池子高度正合宜,池底竟然鋪着一層軟軟的土泥,赤足踩在上面柔軟溫熱,正好替她将快要凍僵的雙腳暖暖。
周身被濕熱泉水籠罩,她渾身的疲憊都被一驅而散。
姜醉眠輕輕趴在了池邊,任由濕透的墨發覆在雪白如玉的光潔後背上,臉頰也因為熱氣熏蒸浮上兩片紅霞。
她從未泡過溫泉池,未曾想會是這樣舒服的感覺,便阖上雙目,安靜感受身子被漸漸浸泡酥軟。
四周靜谧異常,只偶爾能聽到山林間吹過的風聲。
驀然,有股輕微暖意萦繞肩頭,舒适恣意地叫她喉間都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嘆。
再睜開眼時,面前出現的人影卻将姜醉眠驚得險些腳下一軟跌進池中。
原本應該躺在洞內的人,此刻竟然好端端地單膝跪在池邊,居高臨下,安靜看她。
一只手還在她站立不穩時适時地伸了過來,沒有任何阻隔的攥住了細膩軟滑的手臂。
寬大的黑金袖袍濕了水,一半泡在溫泉池中。
陸昭珩指尖微微用力,骨肉顫巍的手臂便被擠出些軟肉,掙紮着從指縫間流出,在月下濕潤溫熱的泛着點點洇透潮光。
他眯了眯眼眸,隔着缭繞熱霧看清她。
波光水色掩藏着嬌美身軀,在黑夜中瑩潤發光的雪色肌膚細白紮眼。
月色也偏愛,更加襯得水中美人嬌若池水蓮花,随風震顫。
陸昭珩想到了在府苑中送給她的嬌豔欲滴的溫泉紅蓮,尚不及她半分。
姜醉眠被他冷沉眸色中急劇漫延開的侵略欲駭住,下意識地用力将手臂從他掌心中掙脫出來。
可她不過剛一用力,池邊人便“撲通”一聲,也跌入了溫泉池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