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使

信使

不知道江譯卓和莊儀之前到底直接或間接害死了多少人,江家的怨魂像源源不斷似的,盡管雲山觀的人盡力清理了,江家的陰氣還是盛得令人咂舌。

進了靈堂後冤魂的尖叫聲不絕于耳,江準被吵得頭疼。他看了一眼盤腿坐在地上拿着黃紙疊小人的解行舟,問:“怎麽讓它們閉嘴?”

解行舟好像聽不到那些聲音,疑惑道:“誰?”

“……戴着小紅帽的可憐小家夥們。”江準幾度斟酌用詞,生怕自己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讓冤魂叫的更凄厲。

要不是看他們是冤魂有點慘,江準的第一解決辦法必定是暴力壓制。

那句話不知道哪個字戳中了解行舟的笑點,他笑彎了腰,手中剛捏的小人差點夭折。江準一臉麻木地看着他笑,然後頭疼地按了按耳朵:“別笑,太吵了,耳朵疼。”

解行舟笑了半天終于良心發現,伸出兩根手指在江準額心點了點,一點白光乍現,整個世界瞬間清淨了。

江準眨了眨眼睛,伸出雙手握住了解行舟的手。

“??”解行舟只剩一只手捏着紙人,另一只手被江準捂得緊緊的,不理解地問:“你這是……什麽操作?”

江準:“碰到你就沒聲音了。”

解行舟嘶了一聲,微笑着閉了嘴。剛剛白光點在江準額頭上,他應該沒看見,還以為是與解行舟觸碰的原因。

兩人就着這個非常奇怪的姿勢繼續做着自己的事,解行舟負責傳信,江準負責崇拜地觀摩。

足足過了十五分鐘,解行舟才捏好了小人,金黃色的紙片人落了地就動了起來。

手被江準捂了好一會,解行舟舉起另一只爪子,眼帶希冀:“要不你換只手抓?”

江準果斷換了只手,熱意立刻傳了過來。解行舟的手像被冰塊冰了十幾分鐘,抽回手的時候連手腕和小臂都有些微微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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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準盯着地上活蹦亂跳的紙人,好奇心快溢出來了:“這是什麽?為什麽會動?”

“信使,負責人間和冥界的通訊,”解行舟說,“人間的魂靈師會通過信使給冥界傳信,讓冥界的人上來管他們該管的事情。”

“魂靈師就是在人間修行的人,負責處理人冥兩界的糾紛,保護人類不受強大的鬼魂傷害。但是人冥兩界各司其職,魂靈師是不可以越界管理冥界的事的,出現這種被冥界遺漏的鬼魂,魂靈師會給他們報個信讓他們自己來處理。”

消化了半晌,江準問:“那魂靈師跟道士有什麽區別?”

解行舟說:“在人間除妖降祟是魂靈師的職責,不收錢。另外,道士們除邪一般是用符篆,但在魂靈師界符篆只不過是其中一個門類。”

江準回想了一下,道:“沒見你用過符篆啊。”

“……”解行舟笑了,“大俠,我不會啊,還得仰仗你保護保護我呢。”

但其實高階的魂靈師向冥界傳信是不用那麽麻煩的,他們捏紙人往往只是動動手指,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信送到。

“那你到底是魂靈師還是道士?”紙人在地上忽閃了兩下,消失了,江準擡眼看解行舟,驚訝道,“你……”

只是片刻,解行舟就換了張臉,原本那張看一眼就極難忘記的俊美面容被一張普通的大衆臉代替。

“這又是什麽?怎麽做到的?”江準眼裏的崇拜已經快溢出來了。不出意外現在解行舟在江準心裏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易容術而已,蒙騙人的小把戲,”解行舟死死壓着嘴角,心裏早就開了花,“等回頭我教你。”

江準點頭如搗蒜:“我記住了。”

解行舟:“??”

江準:“你欠我一堂課。”

解行舟:“……”

倒反天罡四個字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他腦子裏。

信是晚上七點多送出去的,按解行舟的描述,他快餓扁了。江準來到廚房,打開冰箱一看,冰箱裏只剩下了一把青菜、兩個雞蛋和一小塊排骨,看來是招待道士們用完了。他扭頭看向解行舟,詢問道:“你挑食嗎?我煮碗面?”

“不挑食,”解行舟說,“不吃香菜不吃蔥姜蒜,吃不了辣的也不喜歡吃甜的,面條的話不要煮的太軟也別太硬,雞蛋不要溏心的。”

江準:“???”

江準不可思議地說:“……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解行舟唔了一聲:“吊着口仙氣?”

煮面還是很快的,食材不多江準就全用上了。端上桌的時候那碗面冒着熱氣。排骨炖地剛剛好,面湯變成了白色的高湯,完整的荷包蛋卧在上面,周邊點綴着幾片菜葉,僅僅視覺上就極具沖擊力,整個廚房頓時充滿了香味。

解行舟意外道:“不錯啊少年,廚藝見長。”

見長?江準終于抓住了一回他話裏的漏洞:“你以前又沒吃過,怎麽見長?”

解行舟:“盲猜你手藝見長。”

江準:“……”

晚上八點多,莊儀客客氣氣地把道士們送出了門。為首的大師問解行舟:“先生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解行舟向他微微颔首,輕聲道:“我就不回去了,事還沒完。”

大師竟是沖他鞠了一躬:“多謝先生,還是麻煩您了。”

“應該的。”解行舟擺擺手,在別墅門口送他們離開。

江辛不可思議地說:“大師怎麽對你一個病秧子這麽客氣?”

解行舟:“我長得好看。”

江辛鄙視地哼了一聲:“切,就你。”

白天江辛和莊儀根本沒關注過解行舟,解行舟也刻意避着他們,嚴格來講他們并沒有看見過解行舟長什麽樣。而現在,他們看到的是在臉上施了易容術之後的解行舟,模樣頂多算得上清秀。

鑒于解行舟是跟大師們一起的,莊儀也不敢得罪,拽着江辛往後拉了拉,問:“這位師父您不走嗎?”

解行舟說:“我看你家大少爺特別合我眼緣,決定今晚留宿。”

江準:“……”

其實就是冥界的陰差還沒來,解行舟要是走了江準一個人什麽也不知道估計應付不了。

有個人留下來替他們守夜他們自然開心,莊儀笑着道:“那您跟我來,我給您安排一間客房。”

“多謝,”解行舟說,“用不上了,不必麻煩。”

“那……好吧,謝謝大師了。”

經歷了昨晚的事之後,莊儀和江辛都不敢睡太晚,餐廳的碗筷也沒讓傭人收拾,才九點就早早讓人都回房休息了,整個別墅還站着的就只剩解行舟和江準。

用不上房間是肯定的,今晚解行舟得一直待在靈堂。他坐在沙發上半阖着眼睛,不時別過頭咳幾聲。江準拿出手機調高了空調的溫度,又從房間裏給他拿了一床毯子。室外零下二十度,室內溫暖地讓人昏昏欲睡。

江準坐在沙發另一側,看了眼牆上的鐘,問道:“陰差什麽時候來?信都傳了兩個多小時了吧。”

“可不是,你……他們冥界效率是真的低,哪天投訴,”解行舟看起來很疲憊,眼都沒睜,“一個信使不知道排隊排到什麽時候才會被無常看到。”

盡管江準已經給江譯卓的怨氣化掉了大半,此刻棺材上面仍然是黑霧缭繞,而且越接近子夜越濃。不多時,江譯卓就隐隐有再次化形的傾向。

室內溫度高了起來,江準也有些發困,沒多久竟是倚着沙發扶手睡着了。再次醒來時,江譯卓正在從棺材裏往外飄,看解行舟的眼神虎視眈眈。

江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揮手就祭出黑霧,黑霧慢慢在解行舟方圓一米的範圍內形成了一堵黑牆。

江譯卓:“……”

人剛死是不會有意識的,因怨念凝的魂只記得自己要報仇,因執念凝的魂只記得自己生前有心願未了。只有陰差出手凝的魂魄才會在那七天裏有意識,記得自己的一生。

江譯卓臉色一片青灰,眼睛吊着,動作特別緩慢僵硬。像是被黑霧震懾住了一樣,他不敢往沙發那邊靠,徑直繞過沙發去了主卧。

解行舟雙眼緊閉,唇色發白,眉頭鎖着,整個身體仿佛在顫栗。

“醒醒。”江準皺着眉,伸出手背碰了碰解行舟的額頭。解行舟猛地睜開雙眼,全身上下下意識繃緊,扣住江準的手腕就把他壓在了沙發上,指尖甚至隐隐約約出現了些白煙。

江準沒反應過來,吃痛倒在旁邊,眼睫微微顫着:“你怎麽了?”

解行舟看了他一會,眼神才逐漸清明起來。他驀地松了江準,收了氣勁,少有地出現了不知所措的表情,盡管只有一瞬。

“抱歉,沒傷到你吧?”解行舟音色裏都透着疲憊,看着江準。

“沒事,”江準搖搖頭,也沒多問,收了黑霧看了一眼主卧,“江譯卓去主卧了。”

解行舟從沙發上站起來,看了看棺材和靈堂裏的那些符篆,說:“主卧沒人吧。”

是沒人的,莊儀不至于請完道士就搬回去。江準不可思議道:“他化形化這麽快?看樣子還沒有意識。”

解行舟點了點頭:“估計今天撤貢品的行為激怒了他。”

解行舟上樓來到主卧門前,兩根手指搓了搓,食指指尖立刻冒出了血跡。他伸手在主卧門上非常潇灑漂亮地畫了幾筆,然後硬生生地停住了,後半段畫地還不如狗爬。

江準盯着他冒血的指尖看了幾秒,然後噔噔噔下樓,拿了藥箱上來,不由分說拿過解行舟的手就開始了木乃伊式救治大法。

解行舟看得想笑,又沒什麽笑的力氣,只能扯了扯嘴角,晃了晃被纏成豬蹄的一根手指:“就這麽個小口,你這麽包紮?”

顯然江準到現在二十五歲的一生中沒有幫別人處理過傷口,不知道怎麽弄,只是遵從着自己的內心意願去纏,絲毫不管成品有多醜陋。

解行舟看着自己像個錘子的食指陷入了沉思。半晌,他認真地問道:“我是你第一個包紮傷口的人嗎?”

江準點點頭:“還沒見過你這麽弱不禁風的人。”

解行舟:“……”

江譯卓在裏面找不到人,扭頭出去卻發現門被封了,氣急敗壞地撞着門,不時傳來很重的撞擊聲。

江準皺了皺眉,剛準備擡手做點什麽,就被一句卧槽打斷了。

轉頭看過去,樓梯拐角處站着兩只目瞪口呆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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