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冥王
冥王
冥栖城是衆鬼集聚的地方,是名副其實的鬼城。鬼城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很大的宮殿,名叫冥栖宮,也就是民間常說的冥王府、閻王殿。
令人驚奇的是,這冥栖宮是冥王的住所,風格設計卻處處與鬼城不搭,不光青磚黛瓦,院牆裏外還都種了許多植物,最紮眼的就是繞着牆內外的一圈玉蘭樹,在十二月底竟然開的燦爛,從遠處看去格外好看。
可是冥栖城已經百年沒有冥王了,住在冥栖宮的也只有百年前冥王大人的兩個侍童。這麽些年來觊觎冥栖宮的人不計其數,但是無論如何都進不去,冥栖宮附近的宮殿卻漸漸多了起來,無數妖魔鬼怪盯着冥栖宮虎視眈眈。
晏風和聶妄最後檢查了冥栖宮的結界,在院子裏開了道傳送門,按照紙人的指示去了寧州市衛陵區複興路近郊的別墅區。
“就是這裏了吧?”晏風驚訝地看了片刻,道,“這麽重的鬼氣,範大人他們沒道理收不到通知啊……”
聶妄眉頭緊鎖,說:“進去看看。”
“好吧好吧……”晏風打着哈欠,半真不假地抱怨,“謝大人和範大人回回讓我們倆代替他們去索魂,我看以後民間尊的黑白無常換成我倆好了。”
聶妄:“想死自己死去,別拉我。”
晏風不以為意:“你他媽都死多少年了,見過多少死人,還怕這個?”
聶妄知道這小子明白自己的意思,懶得搭理他。兩人繼續朝前走着,往陰氣最重的二樓走去。聶妄翻着手裏翻着手裏的索魂冊,突然聽晏風牙疼似的嘶了一聲,脫口而出一句卧槽,整個表情疑似裂開。
聶妄擡眼看向他:“見鬼了?”
晏風:“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聶妄順着晏風的目光看過去,然後兩人一起牙疼。
晏風:“那他媽是……魂靈師首長?”
聶妄條件反射地捂了他的嘴:“被他惦記可就不只是死那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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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晏風扒拉開他的手,愣愣地側過頭,“我們收到的消息是最普通的那種信使傳的,在外面排隊排了很久,百年不見這位首長混成這樣了已經?”
聶妄:“……”
解行舟和江準聽到響動後回頭,兩人才看清解行舟的模樣。晏風一口氣終于松了,頗有一股劫後餘生的後怕:“還好還好,只是身形像那位首長罷了。”
“你們是陰差?”江準拉着解行舟往旁邊撤了撤,“他在裏面。”
江準不太懂怎麽收斂氣息,身上一直戴着冥王的威壓,晏風和聶妄走到他面前,不由自主腿腳發軟。兩人對視一眼,都察覺到了不對勁,不約而同恭敬了起來。
看着兩人遲遲未動,江準問:“還有什麽問題嗎?”
這一句直接讓兩人夢回被他們家大人支配的日子。晏風一邊端詳着四周陰魂的情況,一邊傳音給聶妄道:“你……你快看看他跟大人究竟什麽關系。”
聶妄閉上眼睛,解行舟和江準的身體一下子透明了起來。解行舟魂靈的形态特別常見,大多數入門魂靈師都這樣,而江準……體內盤旋着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極其醇厚的黑霧。
幾秒後,他睜開眼睛,看向晏風,眸中情緒很複雜。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同時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大人。”
江準:“???”
他很迷惑,甚至後退了一步。
解行舟挑了挑眉,看着兩人:“二位這是……?”
已經有一百多年沒見過大人了,冷不丁的重逢讓兩人都有些鼻子發酸。
但看現在這個情況,大人八成是什麽都不記得了。晏風和聶妄起身,還是先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晏風吸了吸鼻子,抓着聶妄傳音道:“大人是投胎了嗎?”
聶風說:“應該不是,大人投不了胎。”
晏風:“好懵懂的大人,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比如編造一些身份。
聶風冷漠道:“想進血池泡澡直接去就行,何必作死。”
晏風立刻噤聲。
那都快兩百年了吧。冥王冥殷的美貌為冥栖城衆鬼所垂涎,實力也強到被衆鬼所忌憚,但總有幾個昏了腦的。
鬼怪修行和魂靈師修行是不一樣的。魂靈師一般靠閉關、勤加練習等方式讓自己的魂靈和元神變得強大,但鬼怪不一樣,他們靠吸食別人的魂靈。魂靈吸食得多了,免不了要在體內打架,所以基本所有的妖魔、鬼怪每年都會在特定的一段時間裏進入反噬期。
魂靈吸食得越多反噬期越嚴重,身體極冷極熱、元神極其不穩、魂靈有強烈的撕裂和對抗的感覺。除此之外,少則幾股多則幾十股氣勁在體內探來探去,每個神經末梢都被它們刺激着,七成以上的魔、鬼會在這個時候進入莫名其妙的發.情期。
整個冥栖城千百萬妖魔鬼怪,除了晏風和聶妄,沒有一個見過冥殷的反噬期。就好像這位冥王實力強大至極,體內的魂靈從來不會打架一樣。
晏風和聶妄知道,冥殷反噬期不重,他們倆一度懷疑大人的反噬期對他來說那個力度還不如貓撓。
所以幾乎不受反噬期影響的冥殷就擔負起了鬼城的治安。只要鬼怪們集體進入反噬期,他就會在冥栖城外加設三道結界,确保不會有人或者外面的魑魅魍魉闖進來,也得确保城裏的鬼不會出去禍害人。但定力弱的鬼在這個時間段是神志不清的,冥殷還得負責清理門戶。
所以集體反噬期在冥栖城也有另一個更廣為人知的說法,叫屠城期。整個冥栖城都知道冥殷脾氣差,反噬期的時候必須跟他保持安全距離,這個安全距離指一千米以外。否則不小心招惹了他,輕則削魂剔靈,重則魂飛魄散。
而兩百年前,就有那麽一位作死的主,大概也是被反噬期折磨地神志不清了,把對冥殷的垂涎赤.裸裸地表露了出來,甚至企圖扒冥殷的衣服。
晏風和聶妄當時還是小童子,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大人把那位已經修行了小一百年的狂妄人士丢進了血池。
血池雖然叫血池,只是因為它顏色暗紅,其實裏面的液體并不是血,具體是什麽晏風和聶妄也不清楚,他們只知道那天那個魔頭在進入血池的一瞬間魂靈和元神統統被磨碎,剎那間鬼氣四散,屬于怨氣的那種刺耳尖叫回響了好久。
這就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從那以後只要進入反噬期冥栖城所有鬼魂都自覺搬家,能跑多遠跑多遠,冥栖城很是清淨了一段時間。
而冥王有極強大的陰屍氣,卻沒怎麽吸食過別的魂靈,沒有反噬期,冥界長期流傳着一種傳言,說冥殷生自血池。
……
聶妄看着門上畫的符號,有些沉默。晏風小聲問:“這是大人畫的?怎麽這麽……人格分裂啊。”
聶妄回頭看了一眼解行舟和江準,果斷搖了搖頭:“上半段畫的流暢漂亮,下半段畫的……”
畫的怎麽樣他就不說了,反正他們家大人是絕對不會畫成這樣的。
解行舟伸手搭在了聶妄的肩膀上,借着這個動作撤了門上的符,笑道:“我怕他把門板拍斷,就封了門,你們怎麽不進去?”
聶妄和晏風一臉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是不想嗎?是進不去。狗爬的封印居然威力這麽大,兩個人都一籌莫展。
江譯卓似乎能感受得到封印被撤,一瞬間就撲向了門板,結果沒能撞在上面,門開了。他精準無誤地撞進了聶妄的招魂鎖上。
聶妄順勢收鎖,江譯卓原本就虛的魂魄轉瞬之間被鎖進去,甚至沒來得及叫喚一聲。
晏風愣了愣,看了眼手上甚至沒派的上用場的哭喪棒,又看了眼發着紅光的招魂鎖。
……這次任務多少是有點順暢了。
一擡頭,解行舟居然也在垂着眸看着那兩樣東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完了?”江準冷冷開口。
這語氣讓晏風原地打了個哆嗦,然後回頭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完……完了,接下來的工作是判官做的。”
解行舟突然開口:“現在的判官是誰?還是陸修麽?”
“是啊,”晏風下意識回答,答完才後知後覺地有點不對勁,“你們魂靈師不是跟判官關系最好麽,怎麽連現任判官是誰都不知道?”
解行舟:“年紀大了,有點健忘。”
“……”
聶妄在勾魂冊上劃了一筆,恭敬地對江準說:“大人,我們去跟謝大人和範大人交一下差,再回來找您。”
江準站在門口,沒說話。他長了張俊美冷厲的臉,不說話不笑站在那的時候簡直像大型修羅場,晏風都懷疑大人是不是因為他們兩人給無常大人做事而生氣了……但轉念一想,大人不記得了!
晏風慷慨激昂:“大人您放心,我們不過是暫時被無常大人抓了壯丁,對您的衷心依然天地可鑒,不管您失沒失憶我們都是您的親下屬!”
江準:“……”
他勉為其難纡尊降貴地點了點頭。
聶妄黑着臉把晏風拉走,到一樓靈堂迅速撿走那些冤魂,然後原地開了傳送門回到冥栖城,黑影一晃就沒了。
江家的別墅瞬間清淨了許多,常年不散的陰氣都漸漸淡了。
“他們是誰?”江準問。
解行舟:“被無常抓來的壯丁。”
江準麻木地看了解行舟一眼。
解行舟笑了笑:“他們是冥界曾經的冥王的兩個手下,來認主了。”
“可是我不是冥王啊。”江準訝異地說。
解行舟非常鎮定地胡言亂語:“這我就不知道了,莫非那位冥王的手下眼睛有點問題?”
江準:“……”
解行舟确實失策了,只覺得現在的江準跟以前長相不一樣,不會有人認出來,沒想到來的是冥界和他關系最近的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