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魔
心魔
招陰符和鎮魂符都是針對陰魂的,尤其是鎮魂符,對陰魂帶有很強的攻擊性。江準拿着符紙,眉心皺了足足三十秒,始終無法集中靈力畫符,招陰符剛畫第一筆,體內的陰屍氣就開始蠢蠢欲動,那張紙根本撐不住,一下子碎了好幾張。
又破壞了兩張紙,江準終于放棄了,起身把一堆碎紙片交到了評委席。黎豐還以為他這麽幾分鐘就畫完了,無聲地張大了嘴巴,然後繼續低頭用力控制着筆尖奮筆疾書。
符紙上的題目都是随機的,攻擊陰魂類的有,但也不是很多,就很常見的那幾種,解行舟想着大概江準非酋附身,抽到的題目都是這一類。
趙楓鼓了兩下掌以表嘆服:“上一個靠近即把符紙震碎的還是冥界以前那位冥王。”
江準:“……”
不好意思可能這一個也是。
解行舟努力抑制着嘴角,拿過那幾片碎紙,隐約看到了上面的“鎮魂”和“招陰”字樣。他抿着唇把碎片收起來,招呼他過來:“這一場你就別考了,等下一場跟他們一起考陣法,先過來坐一會。”
他旁邊還有一把椅子,江準走過去坐下,看着剩餘幾個桌案依然在奮筆疾書的幾個人。過了片刻,解行舟低聲道:“要不這個內測你就別參加了,關家的考試我肯定能帶你過去。”
江準想了想,搖搖頭。
解行舟意外道:“你還真想在清南山混個文憑啊?”
江準:“?”
“你來清南山不就是為了查以前的事情嗎,這種內部活動可以不管的。”解行舟說。
江準看了看那邊監考的祁晨,說:“祁師兄說我能半小時之內從他的陣裏出來就答應我一個要求。”
“?”解行舟眯了眯眸子,語氣不善:“我不過閉關半個多月,你們就已經處到這個程度了?”
“……”江準覺得這話哪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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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行舟抱着熱水杯,一臉孤獨寂寞冷的表情,委屈兮兮道:“我就知道,我身體差,在這個慕強的圈子裏終究會被淘汰。”
江準表情更癱了。他記得百年前的魂靈師首長也不這樣啊……
可解行舟的表情實在是楚楚可憐。江準暫且信了,猶豫了好久開口道:“你只要別作死,就算實力回不到巅峰時期,也挺強的。”
解行舟:“……”
謝謝啊,有被安慰到。
沒過多久,周揚、許衍、彭久就陸續畫完了,紛紛交了符紙,黃知野基礎差一些,也已經到了最後一張,只有黎豐還在苦逼地畫第一張。
計時器滴地響了一聲,黃知野掐着點交卷,黎豐手裏那張還差一部分沒畫完。他這會怨氣比鬼都重:“還不如讓我回學校考試……”
“诶,對了,”趙楓這才想起來,“黎豐是不是馬上高三了,八月份開學?”
黎豐現在聽到高三兩個字也是幽怨的,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解行舟笑了笑:“別灰心嘛,你才練了一個月,未來可期!”
黎豐:“您是不是跟我們班主任私下有過什麽思想交流?”
江準松松地倚在椅背上,一直有意無意地觀察着解行舟的情況。看起來解行舟今天心情不錯。
“……”解行舟準确地探查出他的意圖,沒忍住道:“這位同學,我還活着,不至于一臉滿足我遺願的樣子。”
江準眨了眨眼,收回了視線。祁晨去布置法陣了,他們獲得了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解行舟沒打算讓他把話題揭過去,問道:“你想讓祁晨答應你什麽?”
江準腦子裏盤算着能不能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在意解行舟,但心底裏總覺得這個人跟他息息相關,絕對不止百年前死對頭的關系。
但是關于過去的事情,解行舟對他只字未提,他現在也拿不準,解行舟到底是跟他一樣什麽都不記得,還是知道但不願意跟他說。
“我還算是前首長呢,你碰到什麽事了寧可找一個後輩都不願意找我,”解行舟又是一副被全世界創死泫然欲泣的樣子,拖着調子失望道,“果然,你一百年前願意陪着我都是因為那個時候我的靈力還在,現在我靈力不在了……”
“我想去古書閣。”江準頭疼地打斷他:“得要祁師兄給我開權限。”
“噢。”解行舟心滿意足地閉了嘴。片刻後,意圖再次開口:“其實我也有古書閣權限的,是不是因為我……”
江準:“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解行舟:“?????”
江準頭也不回地去了訓練場找其他人會和,留下解行舟一臉哭笑不得地坐在那。
“師弟,你覺不覺得你和先生之間怪怪的,”周揚在他身邊抱着胳膊有些疑惑,“我們跟師父之間的相處狀态和你跟先生之間的相處狀态完全不一樣。”
江準問:“怎麽不一樣?”
“就,少了那種師徒之間的界限,感覺你們之間好像比別的師徒之間更親近。”周揚盡力,描述自己的感受,但想不通為什麽。
“可是你們不是才剛認識不久嗎?”
更親近?江準一愣。他不是很懂人情世故社交禮儀,一直沒覺得兩人的相處模式有什麽不對的,如果硬要說有什麽不同的話,大概就是他和解行舟之間有着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下意識地,他朝着解行舟那邊看了一眼,恰巧與解行舟對視,解行舟看着他,眼尾揚了起來。
“沒事沒事,也可能是我多想了,最近狗血劇情看的有點多哈哈哈……”周揚出了名的心寬,指了指東邊的松林,道,“祁哥布置得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祁晨剛從林子裏出來,手上還拿着一塊圓潤的鵝卵石,正色道:“陣法考試分為兩部分,先考靈陣再考魂陣。我這次布陣完全是按照過幾天大考的标準來布置的,大家一同進陣,按照各自的表現決定最終得分,評委是三位先生。”
評委席的三個人沖他們點了點頭。祁晨打了個響指,三人面前出現了一塊很大的虛拟屏幕,屏幕跳動了兩下,清晰地顯示出了陣裏的場景。
解行舟看着屏幕裏一望無際的荒地,眉心皺了皺:“靈陣考心魔?”
程非點了點頭:“很久沒考過了,看看他們現在什麽水平。”
趙楓則看着手中一沓符紙,語氣發愁:“知野又是卡點畫完,準确度和符紙的威力遠遠不夠……彭久和許衍兩個學醫的都比他畫的快。”
解行舟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滿臉真誠:“沒關系師兄,我徒弟甚至直接沒能參加考試。”
趙楓:“……”
現在都卷這個是麽,誰的徒弟更菜?
江準沒看到那屏幕,也意識到了要考心魔。
心魔陣是靈陣的一種,會在陣中浮現人內心深處最恐懼或最不想面對的場景,考驗的是意志力,意志力強的人可以一眼看穿幻境和真實,然後按部就班地找陣眼破陣,意志力不強的人有可能終身被困在裏面。
鑒于黎豐剛從失去爺爺的陰影中走出來,趙楓特意免了他的這場考試,讓他坐在評委席旁邊觀賽。周揚幾人臉色都不太好,一時間哀嘆一片。
周揚垮着一張臉:“又考心魔,這是要給我做脫敏麽,再來幾次心魔和我只能存活一個。”
許衍搭腔:“嗯,照你以前的表現,存活的大概率是你的心魔。”
周揚:“……”
最害怕的東西……江準回想了一下,倒也想不出來有什麽最害怕的東西。他自己就當了一百來年的冥王了,也實在沒什麽可怕的,估計進去之後就是一片荒地,然後他直接找到陣眼出來吧。
懷着這種心态,江準在衆師兄敬佩的眼神中第一個走進了心魔陣。
然而并沒有江準想象的那麽順利,進陣的一瞬間空間就有變化,原本的荒地場景一點一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蔥翠。
這裏好像是一座山,微風穿過林梢撫在身上,帶來一絲絲涼意,太陽也不熱烈,清清淡淡地挂在天上,像是某個春末的清晨。
江準腦子裏猛然閃過一絲熟悉感,再回想卻怎麽也抓不住,後腦微微刺痛了一下。他按了按太陽穴,繼續往前走。
翻過山頭,和緩的山坡上是一座小木屋,水榭亭臺,溪流潺潺,小木屋門口還設着石桌石凳。
視野之中只有這座小屋矗立着,除此之外其他一切場景都是模糊的。
……這不就是清南山解行舟的居所嗎?他發燒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是在那石桌上吃的早飯。江準卻莫名呼吸一滞,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有點呼吸不過來。
站在門口緩了緩,那股不舒服終于過去了,江準推門進屋,只見一身素白長袍的解行舟坐在書案前,聽到門響之後擡頭望過來,嗓音帶着揶揄的笑:“不生氣了?”
解行舟的臉是模糊的,只有一個身形在那裏。江準一愣,覺得這場景在哪裏見過,他皺着眉,半晌不說話。
可是在他的記憶裏,他做冥王的那段時間雖常與解行舟結伴,卻從來沒有來過清南山內部,也不曾見過解行舟的住處。
見他不說話,解行舟無奈地合了書卷,從案邊起身,非常自然地揉了揉他的頭發,熟練地道歉:“好了好了,我的錯,下次再也不把你一個人扔進魂陣了行嗎?”
這不正常。江準還是緊緊皺着眉,微微後退了兩步,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是不是解行舟……可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明明人就在他眼前,卻遙遠地像天上的星星。
解行舟也察覺到江準狀态不對,嘶了一聲,嘟囔道:“不應該啊,難道逗狠了?我記得你不是不怕魂陣的嗎?”
江準聽見自己開口,音色還很稚嫩,像十五六歲的少年:“我以為你被鹿角怪帶走了,找了你好久……”
那聲音到最後竟有些哽咽。
江準莫名覺得這個聲音配上他現在的表情應該挺違和的。果然,解行舟沒忍住笑了起來,一只胳膊搭着他的肩笑彎了腰:“噗哈哈哈……對不起糖包,但是你這個表情真的……我有逼着你說話麽?”
糖包。
聽到這個稱呼,江準又是一陣心塞,心裏悶悶的。解行舟笑夠了,直起腰舉起三根手指發誓:“我保證,再也不把你丢在魂陣裏了。”
江準聽見自己重複了一遍:“不準再丢下我了。”
解行舟笑着答應,親自給他烹茶倒水,殷勤獻夠了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們早飯吃什麽?”
江準:“?”
解行舟:“我想喝銀耳湯了。”
江準:“??”
解行舟:“還有排骨面,不要蔥姜蒜不要芫荽。”
江準:“???”
這個場景的氛圍非常輕松愉悅,江準甚至一擡腳就打算進廚房。解行舟遙遠模糊的嗓音頓時喚醒了他,他終于想起來這是心魔。
心魔……他的心魔是解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