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魂靈
魂靈
高中是枯燥且機械的,晚課下課鈴一響,西樓的同學像被榨幹了一樣,一個個死氣沉沉地從教室出來。
解行舟和江準帶着隐身符,等整棟樓最後一盞燈滅了,才來到五樓,再一次推開了厚重的大門。
鐵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推開的瞬間兩人被陰風灌了滿懷。
江準擡手擋了下臉,剛轉身準備關門,就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凝神聽了幾秒,江準望向不遠處的解行舟:“江辛和黎豐來了。”
“?”解行舟語氣不滿:“想跟你單獨待一會兒怎麽那麽難。”
由于他嘴張得小,尾音又莫名拉得有些長,這句話在江準聽起來就是嬌嗔。他打了個哆嗦,驚悚地看着解行舟:“你為什麽想單獨跟我待?”
解行舟回頭,唇角勾了勾:“因為……我也不讨厭你。”
江準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剛打算說話,後面兩個小的就叽叽喳喳過來了。
“學長放心,女鬼出來了你要是害怕就躲我身後。”
“……滾!你才害怕,你全家都害怕。”
“不丢人的學長,确實挺吓人的。”
“你特麽再說別跟……先生?江哥?”黎豐拿着小手電,蹭蹭兩下來到了鐵門旁邊,惡狠狠的聲音硬生生轉了個調:“你們也來啦?”
隐身符這種東西對通靈的人是不頂用的,兩人在江辛和黎豐眼裏也就是透明了點。解行舟一邊慢慢地往五樓上,一邊漫不經心道:“心理障礙克服了?”
“……”黎豐老老實實道:“沒有。”
Advertisement
解行舟:“沒關系,要是那麽容易克服的話,心魔陣還怎麽玩。”
黎豐:“?!!”
內部測試時屏幕裏極具穿透性的聲音仿佛再次響在了耳邊。黎豐打了個哆嗦,信心十足地保證:“先生放心,我一定會克服的!”
“小聲點,”江準在後面低聲提醒了一句,“別吓到她了。”
江準聲音涼飕飕的,倆小的都猛地戰栗了一下。江辛強壓住跳到嗓子眼裏的心髒,穩了穩聲音:“吓……吓到誰啊?”
解行舟微微一笑,音色清冷而低沉,一字一頓道:“當然是……女鬼啊。”
江辛:“!”
黎豐:“!!”
黎豐原本緊緊抓着手電的手又緊了兩圈。
“行了行了,先上樓,注意樓梯。”江準回到了解行舟身邊,沒多久幾人就全部站在了五樓。
五位死者跳樓的點都是一模一樣的,五樓樓道有一處地面用白色粉筆标了腳印。
靈珠微微發熱,紅光在暗黑的樓道裏很亮眼,解行舟一眼就能看到。
然後江準當着解行舟的面劃破了指尖。
解行舟瞳孔一縮,飛快伸手抓住了江準的胳膊,厲聲道:“你幹什麽?”
江準不明所以:“不是引趙清蓮現身嗎?我們下午說好的。”
“……我說的是用招陰符。”解行舟臉都木了。
罵也不舍得罵,還能怎麽辦。解行舟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江準指尖那滴血抹掉:“用你的愈療術。”
江準眨了眨眼睛,不以為意:“破都破了,幹脆用我的血好了,效果還更好點。”
“不行。”解行舟語氣不容置喙,随手捏了張符紙出來,把江準的血塗在上面,姜黃色的符紙上面立刻紅光一閃。
見江準還在猶豫着,解行舟把符紙戳到他面前:“祖宗啊,你快把你的傷止住行麽?真當自己是血袋了,有抽不完的血?招陰符融了你的血,效果也很明顯的。”
江準這才放出了幾縷黑煙,指尖的傷口在煙霧下緩緩愈合。
似乎是察覺到了解行舟的擔心,江準攤開手,說:“不疼的,我體質特殊,對血的需求也不是很高。”
“我心疼。”解行舟脫口而出,一邊說一邊把手頭的符紙燒了,頭都沒回。
江準愣了一下,眨眨眼。
旁邊江辛的手電筒差點沒扔了。
而黎豐早已習以為常,甚至從口袋裏摸出來幾張符篆,安安靜靜地等女鬼的到來。
原先一絲一絲的陰風轉瞬之間重了起來呼嘯着撲向五樓,被細密的鐵絲網分割成尖銳的嗚嗚聲。原本因為江準的到來而消失的幹幹淨淨的陰屍氣也陡然重了起來,一團一團的黑影若隐若現。
江辛一只手抓着手電筒,另一只手死死揪住黎豐。黎豐心裏剛升起的那點害怕剎那間煙消雲散,陰陽怪氣地說:“原來學弟也害怕啊。”
江辛:“……廢話我又沒有符篆。”
黎豐沒理他,專注地看着眼前一團團的陰影,疑惑地問:“江哥,這麽多陰魂,到底哪個是那女鬼啊?”
“還沒來。”江準的威壓放出來了一些,那些盤旋着的鬼魂不敢靠近,只能不近不遠地跟着。
話音剛落,呼嘯着的風驟然停了下來,鐵絲網的被月光照出了慘淡的影子,若隐若現地投在走廊上,被照的白花花的地面上慢慢凝聚出一道瘦小的身影,那影子被無限拉長,變得透明卻無處不在。
“為什麽……為什麽!”
趙清蓮歇斯底裏的吼叫在耳邊炸起。幾人甚至不知道應該把目光的着落點放在哪,這聲音來自四面八方,如影随形。
“明明就差兩個人我就報完仇了,你們為什麽非要來壞我的事!”
慘淡的月光下驟然伸出一雙枯瘦煞白的手,眨眼間化作利爪猛地伸向最弱的江辛。
江辛靈活一閃,那雙利爪竟死死纏着他。眼看即将抓到江辛,一道鋒利的黑色劍氣剎那間破勢揮來,一把斬斷了一根食指。
趙清蓮尖叫一聲,縮回雙手,地上的影子大小變換着,最終在那腳印上濃縮成了一團,而後繼續發瘋:“就快成功了,馬上就成功了……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聲音尖銳刺耳,極端憤怒但又無濟于事。
她真的很畏懼江準。
江準帶着一身威壓與陰屍氣走到腳印旁邊,那團着的黑影立刻顫抖了起來,極其不穩定,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你怕我?”江準蹲下.身,語氣涼薄。
功敗垂成給趙清蓮帶來的遺憾與憤怒遠大于魂飛魄散帶來的威脅。她往後縮了縮,還是困在腳印裏,明明沒有高度,卻仿佛在用一雙毫不畏懼的眼睛盯着江準,沙啞的聲音一字一頓道:“我等了十四年,不管你什麽身份,都不可能阻擋我。”
江準卻搖搖頭:“不是身份的問題。你為什麽怕我?”
解行舟在後面嘆了口氣,走到江準旁邊屈膝蹲了下來,聲音溫和,透着一股自信和堅定:“回答我們的問題,我們有辦法讓你離開這裏去找你真正的仇人。”
那團蠕動着的陰影瞬間僵了僵。
“殺了他們的親戚有什麽用,這種富家子弟不顧親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解行舟繼續不緊不慢地說,“就算把這些孩子都殺了,那些面目可憎的施暴者還是逍遙法外、活得快活自在。”
看着身側氣定神閑的解行舟,江準突然心安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十分确定,解行舟是永遠可以依靠的人。
趙清蓮嗫嚅了兩下,反抗的情緒明顯弱化了不少。
解行舟嗤笑一聲,拉着江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音色裏帶着幾分肅殺:“你要是執意不肯說也沒關系,打散一個靠別人魂靈滋養着的陰魂對我們冥王大人來說不過動動手指的事情罷了。”
好一招狐假虎威。江準木着臉看了解行舟一眼,後者依然泰然自若,臉不紅心不跳地吓趙清蓮。
後面江辛都看愣了。他經常見鬼吓人,第一次見人吓鬼。
權衡再三,趙清蓮終于屈服了,縮成一團的黑影漸漸舒展成人形,映在走廊邊的教室牆壁上,怒火和複仇之心簡直要從影子裏沖出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你們能讓我出去?”
解行舟一臉輕松:“撤幾張困陰符而已,也就你這樣的小鬼把它當回事。”
江準:“……”
上午在酒店誰說只有修為高的魂靈師才能畫困陰符的?
趙清蓮思索了兩秒,問:“你們想知道什麽?”
江準終于可以開口了。他理了理思緒,問:“第一個問題,你怎麽煉化的陰屍氣?”
“……”趙清蓮沉默了好一會,答道:“我自己修煉了十四年煉化的。”
“說謊的話下不了冥界投不了胎。”解行舟抱着胳膊倚在欄杆上,輕飄飄地提醒了一句。
趙清蓮很不耐煩:“投胎你們也管得了?”
解行舟:“巧了,跟幾位判官比較熟。”
趙清蓮:“……”
她現在大概特別希望那走廊欄杆一個老化松動把這貨摔下去。
忍了又忍,她重新開口道:“機緣巧合,撿了一片魂靈碎片,有很強的滋養作用。”
牆上的黑影伸出一雙手,不多時,一道鮮紅色的光亮了起來,那雙枯白的手上出現了一抹手掌大小魂靈碎片。
是江準的魂靈。
江準瞳孔一縮,陰屍氣下意識飄出來幾縷。他連忙調整了一下心情,盯着那魂靈碎片,冷聲問:“誰給你的?”
“都說了是撿的了,上個月它突然出現在這條走廊裏,”趙清蓮語氣很差,“我又出不來我能見誰?”
那魂靈見了主人,立刻從趙清蓮手中飛了出來,趙清蓮連忙收回,卻怎麽都抓不住,情急之下甚至差點現了人身。
江準伸出手,碎魂穩穩地飛了過來,落在了手上。
解行舟莫名感到一絲怪異,但又說不出怪異在哪。他上前仔細檢查了那片碎靈,那确實是江準的氣息。
江準也感覺到了,這片感覺不對。他本欲先收起來,回去研究研究,那碎靈卻急不可耐地撞到了江準的指尖,生生把手指弄破然後鑽了進去。
趙清蓮看呆了。她道行很淺,對魂靈相關的東西本就一知半解,幾乎全靠着陰魂的本能,但也大概意識到,這是魂靈碎片的主人出現了。
……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剛當上鬼就用上了冥王的魂靈,她要是知道,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麽幹。
江準頓時感覺到一陣窒息,五髒六腑仿佛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痛地無法呼吸。
但意外的是,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好像他曾經夢到過,或者是……親身經歷過。
碎靈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