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影子

影子

這麽些年來,不知道江準的魂靈被打碎成了多少片,孤魂野鬼随便撿上一片就能修為大增。幸好他體質特殊,魂靈可以給別人提供滋養,卻無法為人所吸收。

否則早就被人吸食殆盡了,怎麽可能散落地到處都是。

解行舟垂了垂眸,眸中閃過一絲冰冷。

江準閉了閉眼,使勁按了按太陽穴,那股窒息感才慢慢減弱。他眉心緊鎖,忍着不舒服道:“先把她的困陰符解一下吧,換個地方聊。”

黎豐連忙上去,非常有眼力見地往解行舟面前遞了幾張符紙,一邊走還一邊小心翼翼地避着地上那團黑影。

“她為什麽只有影子啊?”江辛有些不解,在後面輕聲問道:“上次我們見的不是這樣的啊?”

“……”聽見“上次”兩個字黎豐就煩。他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開口解釋道:“我在論壇上聯系到了十幾年前的校友,他說跳樓的女生叫趙清蓮,因為相貌的原因被霸淩。”

本來打算晚上來證實一下這個說法,好明天彙報給先生,沒想到先生比他還快。

這次解行舟沒撒謊,困陰符真的是很難很偏僻的一種符,甚至需要以血為媒、以靈為渡。

解行舟把好幾張清南山特制的符紙用靈火燒掉融成一張,刺破手指的時候還委屈巴巴地看了江準一眼。

江準莫名覺得這一眼可愛極了,嘴角都揚了起來,上手呼嚕了兩下解行舟的頭發,用自以為很大哥哥的語氣道:“好了,快畫吧,待會幫你愈療。”

清淡的月光透過鐵絲網照到笑着的青年身上,仿佛為他全身描了一層慘淡的白邊,讓他整個人有種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孤高感。

解行舟心跳霎時漏了一拍。

然後手一抖,指尖頓時破了個将近一個指節的口子,鮮血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唰唰往下掉。

江準瞳孔一縮,連忙托住他的胳膊,仰頭問道:“你……解個困陰符真的需要自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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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行舟:“……”

魂靈師都屬于靈體,血也是很珍貴的,放都放了不能浪費,解行舟迅速在符紙上龍飛鳳舞地畫了起來,不多時上面就出現了一條清晰的、極為粗重的血印。

黎豐佩服道:“別說困陰符這種偏難怪的符篆了,把最普通的傳送符畫地這麽粗重都得去我半條命。”

解行舟唇色微微有些發白。他抿了抿唇,把一根血淋淋的手指頭戳到江準面前,嬌氣地喊了一聲:“疼。”

見符紙落成,地上緩緩彙成人形的黑影:“……”

趙清蓮低啞的聲音也透着無語:“你們能不能先把我放出去?能不能分個輕重緩急??”

解行舟:“……”

他面無表情地回頭:“再多嘴我把它燒了。”

趙清蓮似乎非常想現原形罵他一頓,但不知道哪來意志力還是忍住了,再腳印上縮成一團裝死。

江準回頭看了一眼,江辛愣了一瞬,立刻送了酒精濕巾過去,別別扭扭地說:“……是要這個嗎,哥?”

“咦你大男生出門居然還帶濕紙巾。”黎豐抓住一切機會嘲笑。

“我講衛生,不行?”

“行行行,江副會長真是衛生标兵。”

江準愣了一下,接過袋子揪了一片出來又抛給他,沒忍住道:“叫不慣別叫了,我也聽不慣。”

江辛:“……”

他和江準有大半年時間沒見過了,他總感覺,江準變了不少,又什麽都沒變。

這句聽不慣,不是因為他之前沒叫過導致的,而是……江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弟弟。

江準先是細細地把解行舟指尖上的血清潔幹淨,看着那道長長的口子極輕地皺了下眉。

解行舟軟着腔哼哼唧唧:“好疼啊,指頭要斷了……”

江準輕輕湊上去,在上面吹了口涼氣,而後用黑霧撫了上去,柔聲道:“乖,不疼。”

好像家裏老人在哄小孩。

饒是見過先生的演技,黎豐依舊不免震驚。還摻雜着一絲絲難以置信的無語。

傷口很快愈合,江準沒擡頭,要不然一定能看見解行舟耳根的那抹紅。

解行舟欲蓋彌彰地幹咳了兩聲,抽回手,蹲下.身含着笑看着那黑影。

趙清蓮又蠕動了幾下,沒好氣道:“能解了吧?”

“嘶,”解行舟不滿地皺了皺眉,“你這麽兇幹什麽?”

趙清蓮:“???”

影子劇烈蠕動了兩下,而後放棄般地攤在了地上。看樣子她應該很想再次從這裏跳下去。

黎豐卻突然覺得不對勁。他跟那位十幾年前的校友聊了好久,那校友是當年趙清蓮隔壁班的,在他的描述裏,趙清蓮膽小自卑,被霸淩兩年多也不敢反抗,不僅脾氣軟得不行,甚至不會用可憐搏同情。

是仇恨讓她性格大變?

解行舟手上夾着那張血跡粗重的符篆,二話不說把它燒了。

趙清蓮:“?!”

“你幹什麽?!”她大概憤怒極了,陰屍氣張牙舞爪地就撲了過來。

江準眉峰一凜,眼疾手快地拉着解行舟往後躲了一下,滿載着怒氣的陰屍氣登時撲到了江準身上。

解行舟完全沒想到江準會替他擋下這一擊,頓時心髒縮了一下,音色帶着焦急:“怎麽樣?”

“她的陰屍氣是用我的魂靈煉化的,傷不到我,”江準掩着鼻子輕咳一聲,“別玩了,還有話要問她。”

解行舟抿了抿唇角,冷着臉将符篆燃燒過的灰燼灑在了腳印上。那腳印接觸灰燼之後立刻消散,地上的黑影肉眼可見地膨脹了起來,不再局限于二十厘米見方的角落。

自由的瞬間是能感覺到的,趙清蓮立刻團成一團飛了出去,黎豐反應極快地拍了道符上去。

他的符威力不夠,只是讓趙清蓮停滞了一瞬,趙清蓮掙脫後又馬不停蹄穿過鐵絲網往前沖。

解行舟卻一動不動,冷眼看着那黑影。

只見趙清蓮跑了十米左右,而後硬生生地停了下來,接着好像被一道無形的線控制着拉了回來,然後猝不及防地又被拉回了走廊。

趙清蓮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解行舟放的這麽多血,絕對物盡其用了。

五分鐘後,解行舟牽着一條黑霧凝成的繩子下了樓,繩子拉了七八米長,末端是一團濃黑的影子,遠遠跟在幾人身後,怨氣像是要溢出來。

江準走在解行舟旁邊,幾次想把黑霧收回來,解行舟不讓。

他無奈道:“那是陰屍氣,沾在身上不疼麽。”

解行舟卻不顧手上的灼燒感,執意親手牽着繩子。

下到三樓的時候,解行舟的右手掌心已經微微有些發黑。江準終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收回了黑霧,陰屍氣老老實實地纏在他手上,像是一根普通的繩子。

“沒苦硬吃。”江準沒好氣地看了解行舟一眼,右手牽着繩子,左手牽着解行舟,用愈療術慢慢幫他治療。

解行舟剎那間委屈地垂下了眉眼,微微落後江準半步,拖着腔說:“我不是怕她半路再發瘋麽……你剛才吸收了碎靈之後狀态有點不對,我擔心她傷着你。”

江準腳步一頓。

這場面極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向大人辯解。

江準莫名好笑,捏了捏解行舟的手心,看到他的手恢複如初後邊松開了。

誰知解行舟卻追着他想要拿開的手又捉了回去,緊緊牽着,江準一看過去他就委屈巴巴地看着江準。

……偏偏江準就吃這一套。

漸入夜半,原本慘淡的月光也漸漸消失了,天氣好像陰沉了下來。八月底的晚風已經開始發涼,吹到人身上讓人直起雞皮疙瘩。五樓,一道影子晃了晃,消失在樓道裏。

跳樓事件出了之後,學校就封閉了校門,所有在校生全部住校,封閉式管理,黎豐和江辛出不去。

但兩人知道女鬼被帶走了,睡覺時不會莫名其妙一睜眼出現在五樓樓道裏往下跳,頓時都松了口氣。

為了安全,江準在他們酒店的房間布了道結界,确認沒有任何別的氣息後才把趙清蓮放了進來。

趙清蓮很急躁,剛出來就迫不及待想循着味道找那幾個霸淩者。

江準将她拍在房間裏,釘在了一面空牆上,黑霧在她周圍圍了個一米見方的區域。

“從你撿到碎靈到現在,你都幹了什麽?”江準問。

他的碎靈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學校裏被她撿到,一定是有人故意抛給她的。而那個抛給趙清蓮的人,也不可能是純看趙清蓮可憐幫她提升修為。

天底下可憐的人多了,要都這樣幫,他一整副魂靈都不夠用。

趙清蓮确定自己逃不出去了,終于死了心,慢慢安靜下來,回道:“沒幹什麽,就煉化陰屍氣,然後引誘那些人走到五樓。”

解行舟低着頭坐在軟椅上,腦子飛快地轉着,聞言猛然擡了下頭:“怎麽引誘的?”

“我的陰屍氣肯定不夠,但那片碎靈可以,”趙清蓮說,“我只要知道那些人的名字,就可以把碎靈放出去,他們自然會被碎靈引過來。”

房間內一片安靜,哪怕是江準對情緒極不敏感的人也感覺到了解行舟的低氣壓。

“還有五個小時天亮,”解行舟看了看表,音色冷厲,“陰差在天亮之前會到,你時間不多。”

說完,他撤了加在趙清蓮身上的束縛。

……趙清蓮甚至不敢走。她猶豫了半晌,走一步頓一下,生怕解行舟在她身後把她打個魂飛魄散。

“快走吧,”江準說,“陰差有時候還會提前來,他們來了你就只有去冥界走程序的份了。”

趙清蓮這才一溜煙跑了。

半晌,解行舟才開口:“誘魂術。”

誘魂術和招陰符還不一樣,招陰符只是把陰魂招到面前,誘魂術是一種邪術,專誘生人魂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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