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魂歸

魂歸

對解行舟來說，魂靈歸體還是比較簡單的。

江準所有魂靈拼拼湊湊全部回到了體內，對解行舟那半副魂靈自然有所抵制和排斥，且最近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九月底的空氣越來越清冷，程非挑了個時間把解行舟和江準塞到房間裏，強行給解行舟灌了一碗味道“甜美”的藥。

解行舟眉毛都擰到一起了，呼吸都是苦的：“這藥……我也要喝麽？”

江準在旁邊看着他，眼睛亮亮地：“好喝麽？比你給我的那碗怎麽樣？”

程非冷哼一聲：“你身體比他好多少？只讓他喝自己不喝，你多大臉？”

解行舟：“……”

“陣我已經擺好了，你們休息一下，過會兒都坐過去，”程非指了指空曠的地面上兩個血紅色的圈，“江準你試着把體內不屬于你的魂靈排擠出去。”

“時間有點長，我已經把門封了，過程絕對不允許被打擾，換靈被打斷後不可能再接起來的。”

已經下午一點了，天色陰沉。程非說等結束可能要到淩晨四五點。

不知為什麽，江準心裏總是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悶悶的。他坐在解行舟對面，有些慌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解行舟倒是一臉輕松，盤腿坐在圈裏，像小憩一樣半閉着眼睛，嘴角還挂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江準莫名放心了一點，剛打算閉上眼睛，餘光就看到程非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把泛着寒光的刀……

“…………”江準盯着那把刀盯了好久，一會兒看看刀，一會兒看看解行舟，一會兒看看程非。

程非仿佛注意到了病人情緒，手一翻，刀便消失不見。他扶了扶眼鏡，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溫和一點：“好了，馬上開始了。”

江準：“……”

解行舟沒睜眼，但笑容擴大了幾分。

……

兩人都是靈體，魂靈契合度非常好，所以把解行舟的魂靈從江準體內引導出來不太容易。

房間裏空空蕩蕩，除了地上的換靈陣和角落裏的兩把椅子外沒有任何家具，而僅僅是換靈陣就鋪滿了整個房間。

空中到處都是白色的光線，解行舟和江準身上更是，一排排熒着白光的線平行着圈在兩人身上，一指粗的光束則從額心進入了江準的體內。

程非時刻注意着兩人的情況，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帶着愈療性能的光線比較溫和，并沒有讓江準産生什麽不适，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慢了。

真的太慢了，慢得江準心慌。

臨近淩晨，解行舟的魂靈已經大半歸位，剩下極小一部分還在被慢慢引出來。

正當此時，門突然被大力敲響，伴着彭久急切的聲音：“師父！師父你們結束了麽？？”

屋內幾人被打擾，白色的光線震顫了幾下，江準和解行舟都感覺到了不舒服，眉心皺了起來。

程非連忙緊急補救，一邊壓着嗓子問：“怎麽了？”

“祁師兄、周揚和許衍都出事了，昏迷不醒噩夢不止，跟……跟魂靈缺損的情況很像！”

江準眼睫顫了顫，身子繃了起來。

解行舟也一樣，專注地聽着門外的動靜。

“馬上，”程非音色沉了下來，“還有兩三個小時，待會兒我去看看。”

“……師父，要是只有這個問題我就不來打擾您了，”彭久知道裏面都是些什麽人，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終咬牙道，“其他門派的弟子比我們嚴重得多，他們門主都在清南山腳下，現在那邊烏泱泱得有百來號人，趙師叔還在那邊處理，幾個師兄師弟身邊就我和黃知野沒什麽事。”

關清盞那邊有動靜了。

江準當即睜開了眼睛，擡眼就對上了解行舟沉沉的目光。

光線波動更加劇烈，仿佛連屋子都在震顫，江準喉間湧上一抹腥甜。

兩三個小時可以做很多事情，足以讓邪陣再發揮好幾次作用，到時候如果關清盞攻進來……

“現在各大家族什麽情況？”程非微微加快了分離魂靈的速度，沉聲問。

“百分之九十的家族魂靈師主力都昏迷不醒，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

很嚴峻。

解行舟側頭看向程非，冷聲道：“師兄，可以了。”

程非又添了幾道愈療符，眉心擰得能夾死一只蒼蠅：“快了。”

江準動不了，說不了話，只是焦急地看着解行舟。

解行舟強制沖破禁制，胳膊擡了起來，兩下斬斷了他和江準之間的牽制，魂靈傳輸被強行打斷。

幾乎是眨眼間，他臉色迅速蒼白了起來，別過臉吐了一大口鮮血。

随即，他迅速抹掉血跡，瞅準時機一把攬過往下倒的江準，解了他的禁制，聲音平淡：“可以了，等幾個小時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程非眼神複雜，臉色鐵青。

事已至此，換靈陣失效，江準掙紮着起來，反手抓住了解行舟的手腕，語氣很差：“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魂靈會散？！”

解行舟以前魂靈差得太多，脈搏摸起來總是時跳時不跳，極其紊亂。

剛才他強制打斷了換靈陣，脈象更加古怪，很長時間都不跳一下，脈門發熱。

江準臉色不比程非好多少。

解行舟眉眼含笑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心，而後收回手腕，扶着他站了起來，走過去開門：“先去看看祁晨他們怎麽回事。”

來不及管屋子裏的殘陣，幾人快速來到前廳，祁晨、周揚和許衍都被集中到了一樓客廳，并排躺在軟墊上。

解行舟和程非過去摸了摸他們的脈搏，起身皆是一臉凝重。

“就是魂靈出了問題，”程非皺着眉，“不過不是魂靈缺損。”

“是魂靈仿佛被換了一塊。”江準突然插話。

在關家發現血陣的時候，幾人已經猜出了趙羽他們可能是被換靈了，但都認為關清盞沒那麽大的膽子把主意打到清南山頭上。

還是輕敵了。

“他們的不嚴重，用些古法子能恢複，”程非有些頭疼，“清南山腳那些鬧事的怎麽辦？”

那裏全是老弱病殘。

經過了百來年，各大家族幾乎都換把門主換了一遍，目前八成左右的家族主力骨都去參加過等級考試。

解行舟和江準到清南山往下看了一眼，烏泱泱的人要麽是頭發灰白拄着拐杖已經退休的老人，要麽就是剛入門什麽也不懂的新人。

關清盞這一招簡直是抽了魂靈師界的骨架。

“趙先生，您倒是給個說法啊，我們連門主都昏迷了，家裏但凡厲害點的都跟犯了癔症似的不說話不認人，這個時候要是冥界打過來……”

趙楓很頭疼。

這些人怎麽跟牆頭草似的說變就變。

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冥界不會打過來，各位放心好了。”

喧鬧的人群剎那間安靜了下來。

只看到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從清南山上下來，緩緩走到趙楓旁邊，臉色冷肅，聲音更凍人：“至于病人的問題，清南山也有幾個至今昏迷不醒，實在無能為力。”

人群寂靜了片刻，而後突然爆炸：“我還道傳言怎麽回事呢，原來清南山真的與冥界勾結！”

“諸位還是散了吧，要我說啊，就是魂靈師該亡！先有那關家集體潛逃，如今就連清南山都勾搭上了冥界……天要亡我啊！”

“別說了……”

解行舟嗤笑一聲，抱着胳膊站在江準旁邊，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他眼皮很薄，就這麽居高臨下淡淡撇掃下去的時候，更是給人一種不好親近的薄情感。

“解……解先生，我等原想着衆門派聯合起來，幾個關家都成不了威脅……但若清南山也投了冥界的話，”白胡子老者敲了一下拐杖，轉過身冷笑一聲，“這都是命，大夥散了吧。”

解行舟啧了一聲：“諸位這招還沒用膩呢？”

“上回，也沒多久吧，就不到兩周之前，諸位的家主就站在這裏找我們要說法，今天又是這樣……”解行舟眯了眯眼睛，手搭在後頸上：“師兄，我回來得晚不太清楚，當年是清南山拿刀架他們脖子上讓他們去追捧關清盞的麽？”

趙楓抿了抿唇，莫名有些想笑。

江準看了解行舟一眼，而後平淡開口：“如今冥界站在清南山這邊，你們若是依然拿冥界當作死敵的話可以去投奔關家。”

衆人：“………………”

這場鬧劇最終以他們重新擁立解行舟為首長結束。

笑話，這些人現在家裏只剩了老弱病殘，貌似還是關家導致的這個結果，他們除了向清南山示好沒有任何別的出路。

……

上一秒剛冷着臉說出“清南山也無能為力”的江準，這會兒已經跟着解行舟和趙楓站到了趙家的門口。

趙羽臉色很差，皺着眉請幾人進來：“我們家人不多，所有參加過第二第三階段等級考的都成了這樣，只有我沒事。”

趙家就是典型的小門小派，整個門派上上下下幾乎都參加過等級考試，領事的如今全軍覆沒，所剩的只有趙羽和兩名新收的弟子。

所有昏迷的人集中在院裏，看狀态與周揚他們別無二致。

江準過去就近挑了一位，俯下身扒開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又覆上了脈搏。

片刻後，他起身回到解行舟身邊：“整副魂靈被換，換靈手段太激烈他們受不住，才導致昏迷。”

趙楓問：“他們都是什麽時候陷入這種狀态的？”

“今天中午開始不對勁，下午就一個接一個出事了。”

跟解行舟和江準待的多了，趙羽不免把事情往等級考試上想：“我一一對照過了，參加等級考次數最多的最先出事。”

“不對啊，”趙楓站在旁邊，懷疑道，“你為什麽沒出事？”

趙羽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苦着臉：“我是所有人裏面參加考試次數最多的，卻只有我沒事。”

江準搖搖頭，冷不丁道：“你早就已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