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只汪
第014章 十四只汪
林春溫不動聲色地收好那兩個杯子，對睡梨說：“閑來無事，對酌自飲罷了。”
睡梨點點頭，她眼睛一轉，有些興奮地說：“我看采辦往附近鎮上了買了許多的吃的玩的！都是宮裏沒見過的！看上去有意思極了！殿下一定會喜歡。”
林春溫聽她念念叨叨，心中微動：“知道你對這些感興趣，放心，到時候分下來全賞你。”
睡梨臉騰地紅了，嘟囔了幾句。林春溫趁機說：“我近來有點事要出行宮，你幫我悄悄找套采辦的衣服來，如何？”
睡梨眼睛微微睜大，有些不解地看着林春溫，見他不想透露，只好有些失落地說：“好吧，待奴婢下去問問。”
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林春溫又給自己酌了杯茶，對着空蕩的房間說：
“我知你修煉的內功是焚影心決，弱點是每年都會有段時間殺人欲望暴漲，無法自控。我倒知道抑制的方法，你若答應我的交易，我便作為贈品一并告知你。”
林春溫等了等，還是沒有任何聲響，他有些失望。
見睡梨久久不歸，外面恰好有小太監問他是否就寝，他便讓他們進來了。
洗漱完畢後，小太監們輕手輕腳地吹了燈出去。一片黑暗中，雪水融化的味道慢慢包裹住林春溫。他渾身冰涼且沉重，骨頭縫裏刺刺地滲着疼。
林春溫猛地睜開眼睛，暗淡天光落入眼底，和夢裏一模一樣。他驚魂未定地起身，連周身的疼痛也和夢裏一樣，特別是脖子近左肩的地方，簡直失去了知覺。
林春溫有些恍惚地站起來，走到屋子裏的梳妝鏡前。雪白的亵衣有些褶皺，他随意地拉開胸前衣領。
黃色的銅鏡裏，少年露出一截脖頸，左邊鎖骨處不知何時出現了朵紅色的三點梅花。似乎有股濃郁的梅花香氣拂過，吹得發梢微微晃動。
鏡子裏他的喉結不自覺地顫動了下，林春溫才驚覺自己失态。
這是……
修煉焚影決的人血液有特殊之處，比如指尖血以金針為媒介，刺到他人身體上後，血液主人便能感知到刺青擁有者的位置。
謝一這是答應他了？
他整好衣領，身後睡梨推開門，有些驚訝地說：“殿下怎麽起得這麽早？”
她上前服侍林春溫穿好衣服，林春溫配合地擡起手，邊問她：“采辦的衣服可找到了？”
睡梨迅速地擡頭看了眼林春溫，然後搖搖頭說：“采辦只有那麽幾個，奴婢連接近都難……但是殿下！奴婢弄來了一套女宮的衣服！就是采辦身邊的那幾個宮女，奴婢打聽到她們也可以去附近小鎮呢！”
林春溫皺眉，心中沉思了一會，然後對滿臉不安的睡梨說：“采辦身份的确嚴格，倒是我沒思慮周全。罷了，你把那套衣服拿上來，我今日出去一趟，你記得打掩護。嗯……就說我昨日受風不适，今日要休息。”
睡梨用力地呼了口氣，點頭道：“好！奴婢曉得的！殿下放心！”
待那套女宮的衣服拿上來後，林春溫陷入了沉默。等在外面的睡梨問他：“殿下？好了嗎？要奴婢幫忙嗎？”
林春溫把皺成一團的衣服丢回床上，過去拉開門：“還是勞煩你幫我穿吧。”
睡梨“噗”地笑了聲，然後立馬正色道：“這是奴婢的本分，怎麽敢讓殿下說勞煩？”
她看到床上那件皺巴巴的宮服，又低頭笑了下，然後麻利地幫林春溫換上。
待換完後，林春溫有些不自在，女宮的衣服腰肢處收得緊，勒着他有些難受。睡梨倒是很滿意，左右打量兩圈後道：“殿下這樣穿也好看，以後的夫人一定比不上。”
林春溫以為換好了，拔腿打算走。睡梨勉強笑笑，上前拉住他說：“殿下別着急，發式也該換一換。”
睡梨三下兩下幫他挽出個宮女的發式，接着還想描眉點唇。林春溫拒絕了，他推開睡梨的手道：“這樣應該可以了。”
他又叮囑了一番睡梨，然後拿着腰牌從行宮側門偷偷溜出去。
山下守門那侍衛百無聊賴，遠遠見一宮裝女子婀娜多姿地從山道上走來，仿佛山鬼精魅。待那女子走到身前，侍衛才反應過來，攔住林春溫：
“哪宮的人？做什麽去？”
林春溫有些緊張，盡力壓着嗓子說：“奴婢是陳采辦身邊的人，奉主子的命去鎮上采辦點東西。”
宮裏頭貴人沒見過這宮外的玩意，一時新奇想多要幾個也是常有的。侍衛檢查了番腰牌，發現沒問題，又多看了幾眼這小娘子的側臉才放他走。
林春溫壓着頭，匆匆走出門外，從袖子裏掏了塊面紗戴上。身後那侍衛嘀咕：“狗娘養的，陳采辦身邊小娘子這麽好看……”
林春溫不由得加快了幾分步伐，投向了山腳處熱鬧的城鎮。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一顆大樹樹梢微微晃動。
——
林春溫走到福滿鎮外面，用點碎銀子交了入鎮的費用。因他宮裝打扮，氣度不凡，周圍的人都不敢上前打擾他。
他打量了會周圍，攔住了個背着藥簍的老爺子，問道：“老爺子，叨擾了。不知城內最好的藥館在哪裏？”
那老爺子身形佝偻，才到林春溫腰間。他見人攔住自己，費力仰起腦袋打量了番林春溫。林春溫任他打量，那老爺子睫毛都掉光了，慢悠悠地說：
“壽福館，咳咳……在城南吧。小娘子，你可得小，小心點。咳咳，你這般體貌，還是少上街的好。”
林春溫面色不變，謝過老人家後認清了方向，便往城南走去。在他身後，老爺子見他直直地往城南去了，身邊沒有一個侍衛侍女，不由得搖頭。
年輕人，唉。
林春溫提着衣擺，走得有些急。謝一是個不甘心被束縛的人，能答應他的交易，屬于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既然答應了，必然要時時跟着他。
世間頂級的殺手跟着，林春溫還能有什麽危險呢？他快點把事辦完便好了。
只是宮女的衣服不僅勒人，衣擺還長，十分不好走。等林春溫轉過了一條街，街上赫然繁華起來，來來往往的都是衣着亮麗的奴仆，還有幾個穿着绫羅綢緞的富家子弟圍着一個胖子恭維。
這胖子叫李二，是鎮上有名的游手好閑、好色無能，但他之所以還能過的這麽逍遙自在，全賴他那一張見鬼說鬼話，見人說人話的嘴，搭上了宮裏的貴人。
大皇子林明為是個貪色的人，可惜槿妃總拘着他。他每次能出宮，專愛往那些煙花柳巷去。無意間收了李二，讓他給自己物色女子。
近日大皇子來他這的次數也多了，物色新尤物的任務便重了許多。李二為了保全自家的榮華富貴，真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他今天走了一路都沒見到長得周正些的女子，心中十分煩躁。他揮揮手，示意周圍跟班別煩他。然後走在前面尋思起來，這可怎麽辦喲……
妙阿死了，李二心痛至極，還不能說什麽。這尤物又不是普通人，哪裏能在大街上撞到呢？
李二嘆了口氣，擡頭便看到剛轉過街角的林春溫。
林春溫微微低頭，夏日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仿佛古畫裏用金玉做成的奢靡美人走了出來。
李二一下子看直了眼，林春溫察覺他的目光，有些疑惑地望過來。見到李二眼裏驚豔貪婪的光，他皺了皺眉，然後瞥開視線繼續走。
他遠遠地繞過李二一行人，誰知李二幾個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不放。不待他想出什麽對策，李二一揮手：“給我把這個小娘子帶回去。”
林春溫快速打量了周圍一圈，街上的人都站得遠遠的，不同的面容上寫着同情或鄙夷，殺手不在裏面。
林春溫用力掙紮幾下，李二湊近，深吸了口氣說：“美人身上真香，這是白梅蕊的味道吧？”他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林春溫，伸手要摘掉他的面紗。
林春溫左右手被家丁緊緊制住，他歪頭避開李二的手，冷冷道：“我是宮裏的人，你下手前可想過後果？”
李二卻拍拍手，從容道：“哦？誰的人？你說來爺聽聽？”
“三皇子的。”
他還是摘下了林春溫的面紗，臉上癡迷更甚。見林春溫一臉冷漠，便使力捏了捏他的臉頰：“哦？三皇子是誰？我怎麽，嘿嘿嘿，都沒聽說過？你們聽說過嗎？”
他身邊那群狗腿子都搖頭，起哄道：“三皇子又是哪根蔥啊！大哥，肯定是這小娘皮騙你的!”
李二滿意地轉頭看着林春溫，掐着他的臉肉晃了晃：“你聽好了，我的主子是大皇子，跟我回去，把皇子伺候好了，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此生衣食不愁。”
林春溫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說，李二便松開手，左右往他嘴裏塞了塊布：“小心別壓壞了她的舌頭，走。”
林春溫氣得身體直抖，怎麽辦？
軟筋散之前配置了一些，可是現在被制住，他得等個時機。
不遠處的茶館裏，男人看着林春溫掙紮的身影消失在轎子裏，直到最後那雙眼睛都在街上不斷尋找什麽。
他放下茶，拿好刀，跟上去。
這皇子眼睛有些漂亮，他不想剜出來了。
他要這雙眼睛一直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