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終生創作
第25章 終生創作
是劉教授讓林禹成來美院這邊找她的。
因為是第一次和校內的人對接, 林禹成有些糾結自己該穿西裝顯得商務一點,還是該像平時在學校一樣穿普通襯衫。最後理清楚了,學生身份其實是他的一個優勢, 既然是去見教授, 不妨用身為A大學生想要虛心求教的姿态。
然後剛跟教授接上頭, 路過一樓畫室時, 就瞅見自己兄弟坐在偌大的講臺前搔首弄姿。
他把襯衫脫掉了, 看上去确實有些沖擊力, 但林禹成知道那是他的上半身在發力充血,只要稍微一卸力就不是這樣了。
也不知道他能裝到幾時。
正在這時,陳盛似乎也發現了他,大老遠隔着玻璃沖他一笑。
笑容這個東西, 總是有很多解釋。他事後要非說是打招呼, 那可以,但林禹成當時感受到的挑釁, 也是實打實的。
再一看朱茗, 小臉紅得像寶石一樣。她哪裏知道陳盛的狼子野心, 正手忙腳亂地撿起掉在地上的畫筆。
林禹成看了眼門口貼的課表, 今天下午這間畫室沒課,不會有人來,但好在臨近幾間畫室都是滿課, 學生來來往往。
量陳盛不敢在這裏做出什麽出格的。
這麽想着,林禹成更想盡快完成今天下午的洽談了,他調整了情緒,回頭對劉教授道:“您這邊請。”
*
但是真的不順利。
“林禹成對吧?你之前電話裏說, 你是商學院的?”
“是的劉老師,我在學校官網上找到您的號碼。”該說不說用學生身份談這個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林禹成遞上名片,“之前也跟您講過,我在林氏旗下實習,現在負責A市體育場的一間畫廊,預計将在今年年底開展第一場畫展。我知道您有一副叫《蛇女》的畫造詣頗高,已經在國內外展出多次,今天鬥膽約您商談,就是為了這幅畫的展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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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又拿出一份制作精致的單頁:“這是我已經要到的參展名目,您可以看一下。”
劉教授接過來,但也不着急看,只是先問他:“這麽大的項目,交給你一個實習生幹?我看你也姓林,你跟林氏是……”
“對,林氏總裁是我父親。”林禹成便适時地解釋道,“我父親已過花甲之年,公司裏大半事務是我暫代,已經這樣三年了。這次将業務拓展到藝術領域也是我的決定,我對這個項目全權負責。”
“哦——是這麽回事。”教授說着點點頭,低頭看了看單頁,肯定道,“你能力很強,談下來的都不是等閑之輩。”
林禹成低了低頭:“多虧名家擡愛。為了不辜負他們的信任,不管是安保還是宣傳,我都會盡我所能。”
“是的,你在宣傳上做得确實也不錯,你的畫廊我已經聽兩個朋友提起過了。”劉教授說着把單頁折了起來,和名片一起收進手包裏,像是不會再看了,“你是A大的學生,既然找到我了,那這件事我肯定也是想幫你的,但是《蛇女》這幅畫我确實是已經決定不再展出了。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可以看看我的其他作品。”
這話真是讓人喜憂參半,喜的是至少要到劉教授的作品了,憂的是最出名的一副沒要到。
林禹成很好地藏住了自己的失望,換用一臉的關切:“我這邊當然可以,能展出您的作品,已經是您對林氏最大的肯定了。但我冒昧一問,是《蛇女》出了什麽事嗎?有毀損還是別的什麽……”
“那倒沒有。只是我不滿意。”劉教授笑一笑,“現在《蛇女》已經成了我的代名詞,甚至很多人看到我的其他作品時會說‘這幅畫是蛇女畫的’。所以我在創作時會有執念,拿起畫筆就在想怎麽畫出比《蛇女》更好的作品,創作的靈感和樂趣都被消磨了,我不希望一直這樣下去。”
她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年輕的企業家,問他:“實際上我也很好奇,從你的視角看,如果我手上有比《蛇女》更加優秀的作品,你會願意展出嗎?還是說你只看名氣,只在乎這場畫展是否成功,只希望《蛇女》出現在你的畫廊裏?”
林禹成大概知道了劉教授的意思——如果反複展出的只有《蛇女》這幅畫,那麽她的進步将被埋沒,但說實在的他作為一個以盈利為目标的畫廊主,他還真就是沖着這幅畫的名氣來的。
他明白這份執念,但又很難理解——劉教授已經頭發花白,看上去是個頗為柔和慈祥的老奶奶,竟還有這麽充沛的幹勁兒。對于一般畫家來說,能創作出這樣一幅高知名度的作品這輩子也就值了,但劉教授竟還有這麽多的苦惱,還希望能夠超越《蛇女》,這簡直就好像……
就好像她還年輕。
真是神奇的感受,林禹成忙道:“我說過,只要劉老師的畫能出現在我們的畫廊中,那就是蓬荜生輝。雖然從營銷角度講,肯定是《蛇女》本身出現在畫展中吸引力更強,但作為《蛇女》作者的您的新作,卻也是人們關心的。如果是您認為比《蛇女》更好的作品,那麽首次展出能放在我們這裏,這絕對是我們的榮幸。”
這是在講條件了——不是《蛇女》也行,但我希望是沒有展出過的新作。
“那好,這是我的名片。”劉教授倒也知道他的需求,同樣拿出了自己的誠意,“上面有我的工作室地址,之後可以約一天空閑,你來看看我的畫。”
“好的好的,我一定……”
“最好是找個女學生一起來。”
林禹成收回名片的手一頓,然後趕忙應道:“好的劉教授,剛好我認識一個油畫系的同學,我會問問她是否有時間。
*
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确實學校裏出過騷擾女學生的醜聞,從那之後就有了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女學生去辦公室找男老師,那這辦公室的門就必須開着。
這事兒和林禹成沒什麽關系,他自己的導師也是男的,所以從來也沒注意過。如果劉教授的工作室僻靜且沒什麽別的人,那确實是找個女同學一起比較不容易尴尬。
很顯然,朱茗就是林禹成口中的油畫系同學。
不過此時的她正畫得上頭——對對對就是這樣,她要的就是這樣的光澤,這樣的呼吸感,這樣輕小的律動。照燈下的陳盛白得發光,又不像石膏一樣是一團死物。
而且這麽一拆解,朱茗好像也理解自己畫大爺為什麽畫得不好了,她對這樣的肌肉核心構造理解都不到位,又怎麽去畫多脂肪版本呢?
是的,藝術就是正義,一切為了藝術。
這麽想着,朱茗就畫到胸口了。她遵從本心地想往大了畫,但立刻又譴責自己形不準,趕緊蓋掉改回正常大小,然後再億點點刻畫細節……
朱茗深吸一口氣,在桶裏用力涮着畫筆,眼瞅着都快卷出個漩渦了。
然後她盡量平複心跳,帶着虔誠的心去沾紅色顏料……哎不行也沒這麽紅,還得加點白。
她就這麽盯着那一點,反反複複審視着自己調的顏色,确定沒有色差之後才落筆。
陳盛倒也沒想到自己赤身的模樣竟會給朱茗這麽大的誘惑,尤其是在調色盤上調出一團粉色顏料之後,那微張的嘴巴呼吸略顯急促,不用想也知道呼出的氣流一定是燙的。
他知道朱茗在畫什麽部位——這個顏色的也沒別的地兒了。
于是他說出了《泰坦尼克號》的經典臺詞:“大藝術家,你臉紅了。”
朱茗都不知道這話要怎麽接。
陳盛便又問:“你畫畫時我能說話嗎?”
這個朱茗倒是會回答:“你只要保證上半身別動,其他幹什麽都行。”
“就動一下也不行?”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人在想裝嚴肅的時候,語氣總是兇巴巴的,朱茗也不例外。
但聰明如陳盛,當然知道她這是在假正經。
他忍住了想聳肩的沖動:“也沒什麽事,就是……身上有點癢。”
朱茗畫筆一顫:“哪、哪裏癢?”
陳盛便仰起脖子,讓燈光打在自己好看的側頸,看起來已經難以忍耐:“就是……你在畫的地方。”
朱茗一副大腦宕機的樣子。
陳盛解釋:“因為我知道你在畫哪裏。看着你這樣用筆刷反複磨蹭,感覺就像刷在我身上了一樣……所以有點不舒服。”
那何止是不舒服,那肯定是奇癢難耐。
這麽想着,朱茗像做夢一樣開口:“那、那要不然我幫你……”
“……可以嗎?會不會打亂了你的節奏?”
“沒事的,我沒那麽容易被影響啦……模特一坐坐這麽久,需要幫助也是在所難免的……”朱茗說着就已經把畫筆放下起身。
但是林禹成談完生意趕過來,恰好也就是這個時候。
*
“當個模特事兒還不少。茗茗你畫你的,放着我來。”林禹成邊說邊自然地推門而入,吓得朱茗刷得一下又把筆拿了起來。
這一刻陳盛是真心想跟他幹一架的,奈何他現在是模特,他不能動。
他只能幹瞪眼:“林禹成你到底想幹嘛?你來幹什麽?”
朱茗趕忙道:“你呼吸不要這麽急,體态都變了。”
于是陳盛又只能把脾氣壓下去。
而已經二次壞他好事的林禹成看上去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不跟你說了嗎?生意談不攏的話可能還得麻煩茗茗。剛好劉教授讓我去她畫室,最好能和女同學一起,所以我就來了。”
“劉教授?”朱茗立刻反應,“畫《蛇女》的那個劉教授嗎?”
“對。沒事不着急,等你畫完再說。”他走到朱茗身後,找了個椅子挨着她坐下,“哇,畫得真好。”
然後又擡頭看陳盛:“哦對,你哪兒癢來着?”
陳盛冷冷地盯着他,只能回出一句:“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