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豁然開朗

第46章 豁然開朗

正喝酒的陳盛看着這話, 實打實地嗆了一口。

之前那些女孩已經都撤出去了,所以林禹成也回到包廂來吃着飯,見狀順手給陳盛遞了張紙巾。

眼鏡蛇很注意他們這邊的情況, 畢竟今天聚餐主要就是把網絡上的事兒解決了。眼見陳盛盯着手機一頓咳, 便上趕着問:“有回音了?”

陳盛咳得臉色發紅, 趕緊擺手:“沒, 就是嗆着了——你們喝着, 我去趟洗手間。”

*

但他實際上是去了天臺頂上。

白天下了一天的雨, 天臺的風有些冷,他着急地給朱茗打去電話:“茗茗,這件事真的不是小事,你沒看過前陣子鬼畜區的視頻嗎?你不知道他有多嚣張嗎?佘家的實力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你的賬號粉絲數又一直在漲, 不删掉那幅畫,他會一直糾纏的。”

此時的朱茗還在車上, 其他人都靜靜的, 她也只得小聲說話:“可那幅畫對我來說很重要。很多人是看到我的其他畫, 點進來看到置頂, 然後才選擇關注我。沒有它的話,我的流量會小很多。”

“你是畫畫的,又不是專做自媒體的。你可以走專家路線, 像劉教授那樣成為有名的畫家,這點流量對你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可我不明白,我的賬號,我的畫, 為什麽要因為別人幾句話而删掉?”

這件事上朱茗比想象中要固執,這是陳盛沒想到的:“這已經不是一幅普通的畫了, 你難道沒看見評論區那些人說的嗎?說你這幅畫是諷刺畫,矛頭直指佘家,甚至很多人頭像都換了。”

“可那就是一幅諷刺畫啊。”朱茗眉頭緊皺,“他們欺負過你,長大後也在延續那種壓迫感,那本身就是一幅用于譴責他們的諷刺畫。”

這話說得。

陳盛心頭一暖,但他知道這不是暖心的時候:“可是那個标志你一開始并不知道是佘氏商标,你也從沒想過要鬧這麽大不是嗎?”

“我是沒想到我的畫能有很大的影響力。”朱茗說,“但是我很高興它能有這麽大的能量,我覺得這很酷。”

“天啊。”陳盛腦子都是懵的,“茗茗,救世主不是那麽好當的。我跟你說過,林禹成在這些發小裏原本是很吃得開的,自從幫了我一次之後整個形勢全變了,直到他自己掌家才知道人脈有多重要,還需要靠我重新去建立聯系——現在家業還都掌握在上一輩手裏,那些叔伯阿姨們都還賣他爸的面子,可等下一代接手之後呢?如果他還是這個我行我素的作風,到時誰會賣他的賬?”

朱茗開始有點跟他對不上了:“你能說簡單點嗎?”

“就是說做救世主是要付出代價的。”

“佘家還能不讓我畫畫嗎?”

“如果讓你的才華被埋沒呢?少個敵人總比多個敵人好吧?”

這個。

朱茗的樂趣在畫畫本身,并不是成名成家。但是人畢竟是要恰飯的,如果對方能讓她的畫賺不到錢,那确實也是麻煩事。

她頓了頓,有那麽一瞬間也是想答應删畫的,但下一瞬還是另一種感覺占了上風:“可我會覺得很屈辱。”

陳盛忽然覺得很陌生,他覺得這話不像是朱茗能說出來的。

但她确實是說了:“你不覺得嗎?我不認為眼鏡蛇比我們厲害很多,更不想對他惟命是從。這幅畫的矛頭就是對準他沒有錯,我也沒有杜撰一個場景,我是實實在在的看到了他的所作所為。如果他真的這麽介意,那他先逼着鬼畜區視頻全部下架好了。”

“可你的畫也并不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傷害,你就只是在反複膈應他,就為了這個值得嗎?”

朱茗一點磕絆沒打,像在說什麽天經地義的話:“阿盛,我覺得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這是尊嚴問題。”

“我……”陳盛說着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眼淚居然落了下來。

*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忽然哭泣,明明他只是着急想讓朱茗按他說的做而已,但這斬釘截鐵的聲音,忽然讓他想起了那個遙遠的下午,一拳打在眼鏡蛇臉上的林禹成。

當時林禹成跟他并不熟,嚴格來說動手根本就不是為了他,只是為了心中的正義,是為了作為人類不應受到欺壓侮辱的尊嚴。

所以這樣完全不顧後果的犟種,這世上居然還有一個。

陳盛永遠為高自尊者着迷,但他自己并不是,他從小耳濡目染的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因為他自己都覺得在這種時候哭出來很癫,所以硬生生把哭腔壓住了,眼淚也沒擦:“那你稍微為我想想呢?我是你男朋友,你讓我怎麽繼續在這個圈子裏……”

“我們可以分手的。”

朱茗說這話時純粹只是提出一個解決方案,但說出口後才豁然開朗。

她順勢提道:“這樣我可以堅持我的原則,你也可以不用被我拖累,我覺得這樣對誰都好。阿盛,我們分手吧。”

然後她飛快地挂上了電話,心跳聲像雷聲一樣大。

*

朱茗的手機震個不停,劉教授瞄着她的來電顯示:“你接啊。”

朱茗說:“我不敢。”

劉教授搖頭嘆息:“你還不如直接說不喜歡他了,這樣我覺得他還好接受一點。”

朱茗驚慌失措:“是這樣嗎?!我以為說不喜歡他會更受傷!”

“……也有可能。”有那麽一瞬間劉教授實打實地想着和這麽個人談戀愛還不如去死,“但是借着吵架的由頭提分手可太損了,你平時不看言情劇嗎?”

“我媽看的時候多少會聽到一點。”朱茗說完才發覺這不是重點,“那我現在該怎麽辦,我重新說可以嗎?”

想不到這個戀愛看別人談也挺糟心的。

劉教授說:“我覺得你說都說了,就先別動彈了,你看他什麽反應。”

朱茗就對着震動中的手機攤手:“他就這個反應啊,我能怎麽辦……哎,停了。”

确實,電話一直打不通,陳盛似乎也放棄了。

緊接着彈出條消息來。

陳盛:【不删就不删吧,說這種話幹嘛。等你回來。】

朱茗看着手機上的這行字,喃喃道:“救命啊……”

*

林禹成看到朱茗給陳盛回的那條消息了,也知道陳盛出去是去跟朱茗打電話解釋情況的。

老實說他也以為等陳盛回來,大概會給眼鏡蛇敬杯賠罪酒,然後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陳盛回來時眼眶紅紅的,即便洗了臉也難以遮掩,而且也沒提删帖的事。

沒談妥?

确實想想朱茗時常語出驚人,從在劉教授工作室啓發他展出“從忍耐到憤怒到重建”的套圖,到後來為“借陳盛的口讓媽媽答應出國”而感到不爽,她其實根本沒有看上去那麽木讷——即便表達起來有些費力,但她內心的那種秩序感比很多人都強。

何況她的口頭表達能力好像也在不斷提升。

說實話,林禹成有想過,那個佘氏商标朱茗有可能是故意畫上去的——并不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有意想把事情鬧大,而是她很希望在畫中有一些暗示,讓有緣人能知道她在畫什麽,于是有意無意地就把眼鏡蛇身上出現的記號畫上去了。

只不過她沒想到有緣人居然是這麽的多。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确實很可能并不願意删帖,尤其是那幅畫确實對她養號很有幫助。

但是這還是無法解釋陳盛的狀态——就算朱茗不願意删,那他哭啥呢?就算他有童年陰影,也沒怕眼鏡蛇怕到這個地步,這太反常了。

酒桌上其他人觥籌交錯,早已爛醉,一時沒人注意到陳盛回來了,只林禹成側身問一句:“怎麽了?”

“喝得太難受了,吐了一會兒。”

居然還不跟他說實話,這太蹊跷了。

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但是因心思暴露而消沉了許久的林禹成,在這一刻忽然有種回血了的感覺。

他咳了一聲調整聲線,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于太虛弱,也不至于太樂觀:“咳,沒談妥?”

“噓——”陳盛擺擺手,“先不說這個,就說還沒聯系上。”

林禹成還想再打聽,就見自個兒手機一震,拿起來,是茗茗。

朱茗:【禹成哥,你和陳盛在一起嗎?】

林禹成:【在的,怎麽了?】

朱茗:【我剛剛跟他提了分手,可能方式不太對,有點刺激到他了。麻煩你幫我看着他點兒,別讓他出什麽事兒(拜托)。】

林禹成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嘴巴一時忘了合上。

過了幾秒,他把嘴巴閉起,強迫自己的嘴角不能上揚。

雖然兄弟是個爛人,但是都哭成這樣了,他要是笑出來就太不好了。

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看花眼了,于是伸手把手機鎖屏。

再刷臉打開,那句話還在,嘿嘿。

分手了?怎麽突然就想開了呢?林禹成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裏現在全是薄荷葉,從左耳通到右耳——他們真的分手了?那這樣的話,他不就不是小三了嗎?

他趕忙回道:【好的好的,你放心,他有我呢。你不要考慮太多,參加畫展才是正事。】

朱茗:【太感謝你了禹成哥,我都快吓死了!】

再看向陳盛時,林禹成努力将內心的雀躍壓下,他把從小到大陳盛為他做的所有事想了一遍,才把表情轉化為關心和同情:“多大點事兒啊,別哭喪個臉了,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來,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了,把這杯喝了,幹!”

陳盛也擡手和他碰一下杯子,咣得一聲,像極了心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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