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地裏的“仙女”
地裏的“仙女”
三個人在這個問題上有了分歧，何二嬸覺得該上鎮街上去擺，那裏人來客往的，特別是趕集的時候，人更是多得不行。素花覺得該去飯館或是青蓮寺附近擺，飯館時而有人進出，食客順帶就能買餅，青蓮寺初一十五上香的人不少，加上各路神仙的生辰法會，總的來說人還是不少的。
巧雲先否了青蓮寺，“咱們酥餅裏的油酥是用豬油做的，屬于葷腥，在寺廟跟前賣難免對菩薩不敬。再說去那兒的人多是上香祈福的人，又怎肯吃葷腥呢。”
素花覺得這樣一說倒也是，寺廟錢就沒有賣葷腥吃食的，她怎麽忘這茬了。
巧雲接着道：“飯館人是多，但這是明擺着搶生意了，飯館老板是不會允準的。至于何二嬸說的鎮街，離得太遠了，而且生人又多，我怕素花應付不過來。”
“那你覺得在哪裏合适呢？”素花問她。
巧雲摸摸下巴，說出了一個出乎兩人意料的答案，“碼頭。”
啊？碼頭？何氏跟素花都很驚訝，她們萬萬想不到巧雲會覺得這裏合适！碼頭多是些幹活的粗人，誰會花錢去買餅吃嘛。
巧雲心中卻早有一番道理，“你們聽我說，我是這樣想的。何二嬸在碼頭幹活，素花在那兒支攤也算有人照應，不怕被人欺負了，你們可以同去同回，也方便，二來酥餅說到底是個填肚子的玩意兒，這不正是碼頭幹活的壯勞力需要的嗎？只要咱價低些 ，餅子又可口，肯定能有人買。”
經巧雲這一說，何氏倒想起了，碼頭确實有許多漢子中午顧不上回去吃飯，就在周邊随便買點撐肚子的吃食就打發了，更有些單身漢子，家裏負擔輕，又賺了些工錢，很是舍得花用，反正回去沒得飯吃，幹脆三頓都在外頭買吃的。
她們把巧雲的話細細一想，發現還真有道理。
特別是素花，越想這個提議越好，她本來對于自己要在陌生的地方擺攤心裏就很緊張，要是能在碼頭擺攤，有她娘照看着她，心裏就感覺輕松多了。
這種心态就像是一只雛鳥學飛，只要想着後頭有人照看着她，她便能甩掉羞澀、恐懼的想法，自在地往外頭飛了。
于是擺攤的地方就定在了碼頭。
巧雲道：“這肯定是暫時的，先擺段時間看看再說，要是生意不好，咱就換地兒。”要是生意好，以後更得挪地方了，能盤下個門面是最好了，不怕風吹雨淋，能賣的東西也多。
接着就是酥餅口味兒了，家常吃的都是鹹口的，可有些人偏愛甜口，所以也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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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兩個味兒會不會太單調了？”素花提出自己的疑問。
她逛集市時，看那些賣吃食的都有三四個口味兒呢，大家有得挑有得選，各式各樣的口味兒都能滿足，生意自然就好了。
酥餅口味兒主要是靠巧雲動心思，她愛這個也精這個。
巧雲昨晚就想過這事兒了，“我想着，先調六個口味出來試試水，分別是鹹香芝麻的，蔥香的，桂花蜜糖的，肉餡兒的，梅幹菜的，還有一個白味兒的，當然了，白味的什麽也不加，最便宜。”
對于那些手頭實在窘迫的，買個白味兒的能充饑就滿足了。
“啊呀呀！六個口味，盡夠了！你說說，這腦袋是咋長的，咋就這麽靈光呢！”何氏見她說的頭頭是道，心中欽佩。
“何二嬸，你可別急着誇我，我也是先這樣打算的，還沒做出來試過，不知道好不好吃呢。”巧雲笑道。
何氏篤定道：“絕對好吃！我光聽這名兒就覺得差不了。”
她扭頭對女兒素花說，“你要好生跟着巧雲學，不然到時候食客不買賬，可就要虧本了。”
素花滿懷信心，“娘，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學！”
“那明天就把要得材料備着，我跟素花先做出來嘗嘗，覺得不錯就可以安排着出攤兒了。”
“哎呀，差點忘最重要的一樁事，烙餅的炭火還沒解決呢！”巧雲對這個倒是沒什麽好想法。
何氏道：“我以前在街上看着，那些個做吃食的攤販都用的是銅炭盆，咱們也買個，就不愁生火了。”至于炭，提前在家裏燒好，隔天帶去就是了。
“那好！那就沒啥問題了。”這樣說來得多多砍些出好炭的木頭回來，一般的雜談用不了多久就燒過了，不好用來烙餅。
雖是個小本生意，細細一想雜七雜八的物事還挺多，炭火、案板、烙鍋、銅炭盆......只得一一置備了。
大家越說越起興，直到月上中天了巧雲才回去，她們商量好了明日由何氏和素花去鎮上置辦家夥，她自己明兒還得去地裏忙活一天。等黃豆下了地，就可以不經常上山了，她也能空出手來料理山下的事兒。
巧雲躺在床上，腦子盤算着明日的事宜，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翌日，巧雲惦記着下午要早些回來，早上起得比平日起得更早。早點上山去幹活，也好早些回來搗鼓酥餅。她麻利地做了早飯，熬好藥，端給她爹後，自己狼吞虎咽吃了幾口墊肚子，連衣裳都沒顧得上洗就收拾家夥上山去了。
她爬到山腰上的地裏時，天才剛亮，待她看見地裏的情形，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地裏早已沒有火灰堆的影子，火灰都已均勻地撒在土裏了。
她驀地想起小時候三奶奶給她講的一個故事，說一個男娃被後娘苛待，要他一天之內把幾畝地犁完，還得插上秧苗。這男娃使勁地幹勁地幹，幹得累極了，在田埂邊歇息時一不小心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日落偏西了，他心中驚恐萬分，急忙站起來準備幹活，卻見田裏的活已經全幹好了，田裏一排排插滿了秧苗。
原來是一個仙女看他可憐，趁他睡着的時候施仙法幫他做完了農活，讓他免于被後母責罰。
難道她的地裏也有仙女，昨夜幫她把火灰給撒好了？
她搖頭笑了笑自己這天真的想法，這活兒肯定是人給幹的，她想來想去，覺得只怕是賀青山幹的。唉，這倒使得她心裏不太好受了。
本來幫他堆火灰、教他種地，就是為了回報他之前的恩情，誰知他又順手幫她把活幹了，這人情啊，何時才能還清哦。
事已至此，糾結也無用，還是先把活兒幹了再說吧。她走到地靠裏那頭，發現撮箕被用了又好生生地放在遠處，只是上頭的樹枝蓋得更嚴實了，要不是她有心去找，只怕還發現不了。
她先把撮箕拿到外頭放着，然後拿了鋤頭，從裏到外的開始打土窩子。土壤被劃分成一壟一壟的，打上均勻整齊的土窩。
打好後，她沒顧得上歇息，從背篼拿了黃豆，逐個往土窩裏播種。這個活兒很輕省，以前她跟他爹一起種地時，她常幹的。
最後便是刨土将土窩裏的黃豆給掩起來，這便種好了。
一般來說，種子剛下地能潑點糞水是最好的，可她這也沒地兒去找糞水，只能從旁邊那條小河溝去擔些河水來潑。
辛苦跑了幾趟，地裏的活兒總算是料理完了，這段日子的辛勞總算能告一段落，她心裏滿滿的成就感。等地裏的黃豆長起來，那才喜人呢，一想到那番景象，她心裏就彌漫着期待的喜悅。
好了，該去砍柴了。她拍拍手，拿上柴刀往上頭山林裏去。
要是只砍家裏燒的柴禾，兩捆也就夠了，能燒一段時間，可現在素花出攤需得用炭火，那還得多砍些出好炭的木頭，像什麽青岡樹，杉樹，松樹，都是好的。杉樹跟松樹一般都比較粗，非得拿鋸子，兩人來鋸才快呢。罷了，今天就先砍些青岡樹吧。
昨天她去的那片林子已經被砍得七七八八了，今天她換了片林子。
腳下這座大山名叫大崖山，有砍不盡的柴禾，一般莊稼人打柴根本用不着走到山林深處去，所以這座山的腹地終年看起來都是綠的。
旁邊兩座小的叫小崖山，外層林子沒那麽密，草多，許多養了牲口的人家總是将牛羊打到那一帶去放。山的背面被統稱為梁那邊，那又是另一個地界了，平日無事山這邊少有人翻過去。
巧雲對山那邊卻是向往已久，她總想着，山那邊是什麽呢？會不會有水澤和海子？那邊繁華嗎？諸如此類的問題，每當她望着山巅的時候總能想到。
她幹活一如既往的麻利，等砍好兩捆柴夭好的時候，太陽才到半空，她将砍好的柴轉到下邊地裏去堆着。早飯沒吃兩口，累了一上午她這會兒腹中很是饑餓，于是她去背篼裏拿了幹糧餅子準備啃，卻發現又忘了帶竹水筒。
果然，着急忙慌的就容易丢三落四，她只能又依照老辦法，去旁邊用溪水就餅了。好在現在天氣已經轉熱，完全不用擔心涼着肚子，反倒喝點涼涼的溪水還感覺很涼爽舒服。
她路過幹石溝的時候，感覺石頭都被曬燙了，看來暑熱季節快來了。好在莊稼已經下地，她由衷地松了口氣。
她照例先用溪水洗手洗臉，然後喝兩口水後開始吃餅。邊吃邊往下邊的小石潭走，她記得石潭裏有人浸着藤條來着，不知道還有沒有。
她啃着餅到下頭去看，清澈的溪水潭裏已久浸泡着一捆藤條，看起來比上次還要多。真奇怪，什麽人會特意在水裏泡藤條呢，泡了又能做什麽？
啃完餅子後，她又去山上砍柴，這次砍的全是青岡樹，濕青岡樹堅韌，砍起來慢得很。這家夥又濕又重，還得放在地邊上晾一段時日才能背回去燒呢。
等她把柴砍好，已經是半下午了。三捆柴，她背了一捆往山下去，另兩捆過幾日騰出空來再來背。
回到家，素花已經在她家等着了，正在給她漿洗泡在盆裏的衣裳。
“你咋這早就過來了，我還說洗完衣裳去叫你呢。”巧雲進門道。
素花起身幫着她把背着的柴捆卸下來，笑道：“我等不及了。看你衣裳泡着，就順手給你洗了。”已經在清第二遍水，也快洗好了。
“那可多謝你了。”巧雲笑着謝她，然後問，“要的東西可買齊了？”昨晚上她們說好，今日素花跟她娘去鎮上買面粉、豬肉等物的。
“用料都買齊了，只是銅炭盆和烙鍋等器具都是找了工匠鋪子訂做，還得過兩日才得。”素花答她。
巧雲從井裏打了水抹臉，“那也不妨事兒，等等就是了。”
素花把衣服洗完，巧雲也歇好了，兩人一道晾衣裳。小壯從江順屋裏跑出來，見着巧雲高興地不行，“巧雲姐，你終于回來了！”顯然他是知道家裏要做酥餅生意的事兒了。
“是啊，才回來。”巧雲捏了把他的臉，“一直在裏頭陪你幹爹玩？”
“嗯！幹爹給我講故事呢。”他跟他姐一道過來的。
素花見他這樣喜形于色，瞪了他一眼道：“早上不是跟你叮囑了，不要咋咋乎乎的，不然可沒酥餅給你吃了。”
小壯一下捂住嘴，“我小聲就是了。”
“不準在外頭去胡說。”素花又囑咐了一遍。
“我不說，我誰也不說！”小壯連忙保證。
其實主要是防着巧雲伯娘孫氏曉得，孫氏向來看不慣何氏，現下又因着素花要做買賣給她添了事兒做，她要知道了難保不來扯皮。
而何二嬸又是個多心的人，要是被孫氏一鬧，這事兒指定又做不成了。
“好了，咱們開始去竈房開始弄吧。”巧雲道，她見今日天氣好又不是十分熱，突然道，“等等，我們去把我爹弄到檐廊下坐着透透氣吧。”
“好啊。”素花道。
有她跟巧雲兩個，小壯能稍微搭把手，倒也不愁弄不動巧雲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