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送豆角惹禍

送豆角惹禍

饒秀枝到孫氏屋跟前時,孫氏剛澆完地,提着木桶和瓜瓢從地裏出來,“咦,秀枝你咋又過來了?”

饒秀枝随口扯了個謊,“哦,我剛剛忘了,我還得去前頭我姑家一趟呢,便又繞回來了。”

“我将豆角給巧雲了,巧雲家正在做酥餅呢,熱火朝天的,嬸子,可給你們送酥餅了沒有?”

孫氏放下木桶,将額頭散下的一縷頭發抹上去,有些疑惑,“做酥餅?”

饒秀枝眉飛色舞,“是呢!做了好多酥餅,連素花姐弟倆都在她家幫忙。嬸子,她家是不是要請客啊?”

不然咋平白做那麽多酥餅呢。

孫氏也是一頭霧水,“這我卻不曉得,我一會兒瞧瞧去。”

前兒巧雲還來家說何氏腰扭了,素花不能再幫襯照顧江順,怎麽今兒就湊到巧雲家做酥餅了,着實奇怪。

饒秀枝也不想露出故意挑撥的痕跡,見孫氏有了想頭,就告辭走了。回去的路上,她扯了跟狗尾巴草在手裏晃悠,顯然心情不錯。

顧盼間,她瞧見前頭岔路上下來一個男人,那人個子不矮,高挑身材,穿着灰白色薄衫,靛藍褲子,頭發梳得光溜溜的,渾身透着斯文氣,瞧着倒不像個種地的。

因着這人臉生,形容又有幾分特別,她多瞧了幾眼,誰知那人斜着眼睛瞅了她一眼,兇道:“看什麽看,小村姑!”

這人正是隔壁村兒的王春生,他本是來杜鵑村沾花獻媚的,沒想到在張玉嬌那兒撞了一頭灰,此時心裏正不痛快。他見這女的生得相貌平平,又屢屢瞧他,還以為她是那等花癡女子,有意拿她撒氣。

饒秀枝的臉唰地紅了,不是羞怯,卻是氣紅了,她雙手叉腰,擺開架勢對着王春生道:“呸!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兒,誰稀得看你似的。”

“有本事你別出門啊,還不準人看了。生得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這村兒的人!你等我去告裏正去,看不把你這賊娃子抓了。”

平心而論,王春生絕算不上賊眉鼠眼,要真論長相,他比江有才還勝一籌呢,只是他吊兒郎當的,眉宇間有股輕浮氣,瞧着不如江有才那般順眼。饒秀枝的心現在正栓在江有才身上,并不會被王春生的皮相迷惑,所以罵起來是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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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春生沒想到這女的卻不是個軟柿子,張口就給他撅了回來,還揚言要告裏正。他本就是悄悄過來蹲張玉嬌的,還打着生米煮成熟飯的算盤呢,哪裏敢聲張,于是罵了聲‘有病’就快步走了。

瞧他的背影很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等他出了杜鵑村兒,踏上本村的地界兒,心才踏實下來。今日真是出師不利,接連兩次被人下了臉面,他早上出門前,明明特意打扮了一番啊,怎麽回事兒,那些女的竟不為自己着迷,難道自個兒這張臉不如往常俊了?

回想起張玉嬌說的話他心中氣惱,恨不得狠狠羞辱她一通,可為了長遠的打算,又不能沖動。話說上次他娘去張家求親被拒,他便想着從張玉嬌下手。可張玉嬌不是尋常莊戶人家的女兒,她不用下地幹活,出門的時候不多,他能接近的機會就更少了。

他千方百計想了法子到處打聽,張玉嬌除了每月逢初一十五陪她娘柳氏去青蓮寺上香,偶爾會帶着老媽媽去鎮上挑選脂粉頭油等女兒家的物事,再就是偶爾去鎮上米行她姑家探親,除了這幾樁事她輕易不出門。

今天正好是初一,他早早地去了青蓮寺附近蹲着,巧的是張玉嬌她娘柳氏并沒一道去,就她與貼身老媽媽兩人,簡直是天助他呀!他心中振奮,趁着老媽媽去捐香油錢的功夫,上前去跟張玉嬌搭話。

“姑娘生的仙容玉貌,就跟觀音坐下的玉女似的,敢問姑娘是哪家門戶上的?”他單腳支地,另一只腳尖點地,斜靠在一顆榆樹上,擺了個自以為很潇灑的姿勢。

張玉嬌人如其名,生得嬌美,尤其是那一張白嫩的小臉兒,一看就是沒曬過太陽,白生生的。俗話說一白遮三醜,她本就不醜,白皙的膚色一下将她與那些村姑農婦區分開了,王春生很滿意。

她站在樹蔭下歇着等老媽媽回來,一步留意這人就到了她面前,還說些不着邊際的輕浮話。她并不想一般姑娘那樣害羞躲避,反而上下打量着他,然後嗤笑了一聲道:“哪裏來的小子,到我這兒來找趣兒了,我是你家的姑奶奶,想知道我是哪個門戶的,回去問你爹吧。”這人說話文不文土不土,再一瞧他的穿着,便曉得不是什麽富貴人家的子弟,

她一張嘴說話,跟她的長相大不相符,竟是個潑辣嘴利的性子!

王春生幾時被人這樣奚落過,當時便想罵回去,可周圍人來人往的,他不好跟個小女子拌嘴,‘你’了幾句,哼了生氣呼呼走了。

他本想扭頭回家去,終歸不甘心,又想倒轉去說幾句話,可這會兒張玉嬌身旁的那老媽媽已捐完香油回來了,他不好上前。他一路偷偷跟在她們身後去了杜鵑村,直到張玉嬌進家門都沒找着說話的機會,他喪氣極了。

後來又被個過路的村姑怼了,真是越想越氣。現在的女子都咋了,沒有絲毫婉順,一個個都牛叉叉的,難道是杜鵑村的風水不好,專出這樣的潑女子?

......

孫氏幹完手頭的事情,決定去巧雲家瞧瞧,她這好一向沒過去那邊,也不知巧雲她爹恢複得咋樣了,正好看看他。

她心裏想,今兒早上江老太過去給江順煎藥,中午有慶又給巧雲爹送飯去,都沒說巧雲在家啊,怎麽今兒這麽早就從地裏回來了。回想起饒秀枝說的話,她總覺得有點蹊跷。

下了坎,她看見江順家竈頂的青煙,便知饒秀枝多半說的是真的了。

不一會兒她到了門前,直接将虛掩的門一推,就見江順在院兒裏坐着,小壯蹲在地上抓子,兩人一見是她,臉色都有些慌張。

孫氏越發奇了,這是咋了?怎麽像有事兒瞞她似的。

她沒見着巧雲的身影,但從竈房裏傳出兩個女子說話的聲音,想來便是巧雲跟素花了。

“巧,巧雲姐,孫大娘來了!”小壯慌忙往竈房跑。

孫氏倒也沒沖進去看個究竟,只在院兒裏跟江順說話。巧雲很快就出來了,小壯扒在門口偷看,竈房裏素花已經完全沒聲兒了。

巧雲神色還算正常,端着個凳子笑着迎過來,“伯娘來了,快坐。”

孫氏心裏的異樣消退了些。

江順咳了聲,“快去給你伯娘倒碗水來。”

巧雲應聲要去,孫氏道:“甭了,我坐坐就走。”

她盯了一眼竈房,說道:“今兒回得倒早。咋這時候就生火,這就要做晚飯了?”

江順不知該咋答,将目光望向巧雲。巧雲心裏也有點忐忑,畢竟這事兒做得不磊落,可到了這份兒上,扯謊也沒啥意思了,只會惹得孫氏惱火,幹脆......就說了吧。

巧雲打定了主意,低聲将這事兒前前後後說了。

孫氏聽了只是喘氣,胸脯起伏不定,顯然氣得不輕,“好啊,這麽大的事兒,要不是我撞上門來還打算瞞着我。”

“你為着外人的事兒來瞞我,還哄得我為你們忙前忙後,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伯娘,還有沒有這門親戚!”

她惱怒極了,自個兒養大的侄女兒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做出這樣欺瞞的事來,叫她既憤怒又寒心。

巧雲張了張口正欲說話,素花就從竈房沖了出來,“孫大娘,你別怪巧雲,都是我哄得她這樣幹的,她絕沒有旁的心思,你要罵就罵我吧。”

素花見孫氏發難,怎好一直在屋裏龜縮着讓巧雲來為難呢,毫不猶豫地出來說話了。

孫氏一見到素花就想起她娘,怒火更甚,張口噴道,“我好好的侄女都被你們給帶壞了,給我滾一邊兒去!”

“真是有啥樣的娘就有啥樣的閨女啊,哄得巧雲為你們吃苦受累,現今還叫她來欺騙我這伯娘,真是好本事啊!”

巧雲家跟素花家緊挨着,從孫氏一開始吵何氏就在屋裏聽見了,她心裏一跳,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扶着腰過來了,她正好聽見這話,忍不住上前護着女兒,“我們是對巧雲不住,可也不是沒擔當的,你犯不着說話這麽難聽。”

孫氏感覺胸膛都要氣炸了,巧雲連忙上前扶住她,勸道,“伯娘,你別氣,聽我慢慢跟你說,我——”

“有什麽好說的!事情明明白白擺在眼前,這母女兩個就沒安好心,你也合着夥兒來氣我!”她只要看着何氏,那是沒事也火三分,更何況還有事兒。

她指着巧雲道:“我這一片熱熱的心肝兒,這麽多年的愛護,都喂了狗了!”

她說完眼眶發紅,随即不由揣測,難道在巧雲心裏這對害人的母女竟比她還重了?這簡直是雙重的打擊!

她越思越苦,越想越氣,突然沖上前去撓何氏,何氏本就有腰上站不穩,這一推一搡就跌在了地上。

衆人慌忙上去拉。巧雲拉孫氏,素花扶她娘,小壯在一旁急得要過來打孫氏,被何氏喝罵站在一旁了。江順本做在躺椅上,見變故陡生,也是急得不行,但面對一群女人他也是頭皮發麻,只一個勁兒地說着,“她伯娘,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啊。”

孫氏是長年幹活的婦人,身板結實,氣力也大,哪裏是巧雲一個人能拉住的。巧雲連忙對一旁的氣得幹瞪眼的小壯說,“快去叫有慶他奶來!”

小壯聽了拔腿就跑了。

院兒的聲響傳出去,門前不知何時圍了一圈看熱鬧的村人,大家交頭接耳的,對院兒裏的人指指點點。

卻說孫氏本就是氣急了才動手,誰知還沒咋使力,何氏竟摔坐在地上了,她認定何氏是裝的,故意做出一副柔弱模樣來騙人可憐,她又上前去揪扯何氏頭發,嘴裏也罵個不停,“我呸,臭婊子,裝出這幅樣子給誰看,看我今天不給你顏色瞧瞧,叫你還敢來禍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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