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明明看着我下車的！
你明明看着我下車的！
據鄭老師說，是警方那邊接到安靖的報警電話，詢問了地點，前去把人接到了。現在已經在把人往學校送的路上了。
按照安靖自己的話說，他是後來再次下車去廁所的時候沒來得及上車。結果這個蠢貨也不知道是慌了還是性子蠻，沒去找旁邊加油站的工作人員，當下就打算一路走回去。
就是可惜方向走錯了。報警的時候人已經在去臨市的國道上了，這家夥夠能走的，真讓他這麽走下去，今天之內就能離開本市了！
為什麽會報警呢？
上了國道，來往車輛也多了起來，于是便有司機就注意到安靖，停車詢問他。
安靖的确走累了，但還算有幾分機靈，對陌生的司機抱着幾分警惕，只借了人家的電話報了警，堅持呆在原地等警察過來把自己接走。
這會安靖那邊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後就會到達學校，安靖的爸媽還有班主任也一直在學校裏焦急地等待消息。
不過，興許這時他們也已經和他一樣得到讓人欣喜的好消息了吧。
君見微放下了心，和老師同學們分享了這樁喜訊。
一片歡呼聲和笑聲中，梁振的問話穿過了這片歡鬧的氣氛：“班長，你不是說沒看到有人下車嗎？”
這一句問話，讓衆人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的目光齊齊落在了徐妍妍身上，等待她給出一個解釋。
徐妍妍的臉色就像很多故事書裏描述的那樣，真是一下子變得慘白，表情也僵硬得有些可怕。
王老師就溫聲問徐妍妍：“是不是沒看到安靖下車啊？”
徐妍妍咬了咬嘴唇，面露抱歉地搖了搖頭，聲如蚊吶：“我真的不知道，我，我沒看到，對不起……”
Advertisement
梁振發出了“嗤”的一聲不屑。
曹之陽也跟着噓徐妍妍。
衆人看向徐妍妍的目光各種複雜。
點完人數後，王老師就讓大家先回教室。
班裏另一半人已經在教室裏了。等着老師發可以回家的通知。在安靖回來之前，學校還不敢讓他們回家，就怕把失蹤的消息在小孩子嘴裏各種扭曲地傳播出去。
為了排遣大家時間和情緒，班主任還讓人把原定下周發的新一期《小樹苗》雜志發下去給大家看。
對班裏的人做了一番安撫，王老師便要離開。君見微卻堅持要跟着跟老師一起去副校長辦公室，安靖的爸媽、班主任和警察也都在那裏。
正要出門，君見微突然轉過頭看向人群裏的徐妍妍：“徐妍妍，你也一起去辦公室。”
徐妍妍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嘴唇顫抖，勉強笑：“人找到了就好了啊，幹嘛還讓我去。又不關我的事。”
王老師默了幾秒，點點頭，對她說：“你也一起來吧。畢竟你是班長。沒事的，你班主任也在呢。”
人群又低聲讨論起來。
徐妍妍臉色極其難看地在全班人的注目中跟着王老師和君見微一起前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內，安靖爸爸媽媽都坐在一旁沙發上，手上捧着熱茶，班主任和副校長抱着自己的保溫杯坐在他們旁邊陪他們聊天。
王老師帶着君見微和徐妍妍一進去，辦公室裏的幾人都看向了他們。
“你們班剩下的人都到齊了，我讓他們回教室了，我先回辦公室，有事叫我，”王老師跟安靖的班主任說道。
安靖媽媽滿臉疲憊地朝君見微露了個笑：“你也來了？警察說安靖還在路上。”
君見微走到了她和安爸面前，愧疚道：“對不起，我當時睡着了，沒看住安靖……”
“沒事沒事，這不關你什麽事，是安靖那蠢東西自己到處亂跑，”安靖媽媽急忙道。
她先前聽到警察那邊傳達過來的自己兒子又走高速又上國道的，實在是又心疼又氣。氣學校老師沒注意自己兒子沒上車，氣自己兒子蠢得不知道早點找人幫忙。
安靖現在還沒影，君見微現在這副模樣倒實在是憔悴得很，像根水靈的小白菜失了水分，蔫巴巴的樣子。眼睛裏全是血絲，雙頰泛着高熱的紅暈還生皴，毫無血色的嘴唇上也起了皮，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正常。
安靖媽媽擔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驚訝：“天啊，你還發燒啊崽。趕緊回去看醫生打針吶。”
“等安靖來了，我再走吧。”
班主任給君見微倒了杯熱茶，跟安靖媽媽一起勸了幾句無果後，便只好随他去了。兩人便順而就安靖和君見微感情确實好，聊了兩句兩人平時的學習和生活。
班主任才注意到還站在進門處的徐妍妍：“徐妍妍你有什麽事嗎？”
徐妍妍神色張皇，滿目緊張，張了張嘴。
君見微斜睨了她一眼，道：“我讓她來的。中途在加油站停車時，前半段時間是鄭老師點人數，後半段臨開車前鄭老師是讓她看着車門的。安靖在加油站沒上車，不是鄭老師的疏忽就是她沒看住。”
徐妍妍在一衆大人無言的注視下實在承受不住，尖叫道：“關我什麽事啊？！他自己要跑跟我有什麽關系！”眼淚不斷從眼睛裏滾落出來，她哽咽道，“反正不關我的事。你不要冤枉好人。我沒看見就是沒看見。”
班主任給她遞餐巾紙擦眼淚：“好了好了，老師不會冤枉你的。”
“安靖馬上就要回來了，無論是誰的責任，等下問他就知道了，”君見微淡淡道，捧着熱茶在安靖媽媽的旁邊坐下，飲了一口，又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
徐妍妍瞪了君見微一眼，班主任雖然嘴裏一直安慰說軟話，卻沒讓她離開。只安排她在一旁坐下，給她也倒了杯了熱水，然後詢問起她當時的細節。
徐妍妍說了幾句後便說自己記不得了，然後一副拒絕和人溝通的模樣。
班主任給了她一本故事書讓她坐在一旁看，就和安靖媽媽又聊了起來。
不多會，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緊接着，就見辦公室門外探進來一個腦袋，正是安靖，他眨巴着大眼睛對上了裏面所有人的視線。
“安靖！”班主任和安靖爸媽幾乎是同時叫出聲。
安靖身後穿着制服的警察推了他一把：“進去啊，貓在外面幹什麽呢。”
安靖嬉皮笑臉地跑向站起來朝他走過來的爸爸媽媽：“爸爸！媽媽！”
“我崽啊……”安靖媽媽眼淚打轉地把他抱在懷裏，到處檢查他身上有沒有摔傷，結果發現他手裏拎着條毛巾，是她在秋游前天晚上幫他放進背包裏的。
“你拿着條毛巾幹嘛？”
安靖這才想起君見微，轉頭看向君見微：“我看君見微發燒得好嚴重，然後我就想拿毛巾去廁所弄濕，敷在他額頭上。後來就錯過車，我就後面一直拎着毛巾……”聲音越說越小。
君見微臉色黑沉沉的，盯着他半天不說話。
安靜媽媽嘆氣：“你這害得人家君見微都擔心死了，發燒都不肯去看病，一直要等你安全回來。”
“君見微……”
君見微開口道：“你是笨蛋嗎？！幹嘛不先和我說一聲就自己擅自去做？”
“……”
“發燒冷敷分情況的啊傻子！你這根本多此一舉你知不知道！平時又不看書，還自作聰明！從來沒見過你這麽蠢的……”
安靖急忙說：“對不起對不起……”他伸出手幫君見微擦眼淚。
君見微甩開他的手：“走開，別碰我，我發燒頭暈。”
安靖只好沒有再動作，只擔憂地一直看着他。
班主任也道：“你下車怎麽也不跟人說一句啊，吓死我們了。多讓人擔心，嗐！”
安靖急忙道：“我跟女班長說了！”
此言一出，衆人目光就下意識再次投向了一旁幾乎要把臉埋在故事書裏沒吭聲的徐妍妍。
安靖看向徐妍妍，滿臉認真：“我跟你說了的，你不記得嗎？”
徐妍妍頭埋得更深了，聲音帶着些顫抖：“我，我可能沒聽到……”
安靖更急了：“你明明看着我下車的！”
徐妍妍把臉埋在展開的故事書裏，拼命地搖頭哽咽喊道：“我沒看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安靖媽媽全明白過來了，她氣得普通話都說不利索了，罵道：“你一個小女孩怎麽會這麽壞啊！你這是要害死我兒子啊！從小就當殺人犯！就該讓警察把你抓走！”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徐妍妍已經吓得精神完全崩潰，聽到可能會被警察抓走更是支撐不住，跪伏在地上大哭，“不要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坐牢，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媽媽，爸爸嗚嗚嗚……”
畢竟也不過是個小女孩，她只是一時的惡念，卻根本沒想到竟會給人招致生命危險。
當她知道安靖不在加油站時就已經慌了，尤其同學們讨論安靖可能遇到的各種不測，她腦子裏也在不斷想安靖要是就這麽沒了，她就是間接的殺人犯。
她真的很後悔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讓他不見的……他自己不聽話……嗚嗚嗚，對不起……”
事件後續諸多瑣碎處理且不贅述，既然安靖回來了，君見微便離開了學校，打車去附近診所看病。
“你這扁桃體都發炎了你知道吧，昨天我就說讓你別去秋游，現在比昨天還嚴重，”醫生看完他的咽喉之後，一邊說一邊給他遞了根溫度計，“體溫再量一下。”
君見微默默把溫度計塞入腋下。
當38度9的溫度數據出來之後，醫生一邊開藥方，一邊嚴厲地批評他。
外面的天光逐漸暗下，診所裏的燈也亮了起來，正值下班高峰期，街面上來往車輛和行人漸漸多了。
診所裏的人各自聊着天，普通話與方言混雜在一起，醫生也時不時插進一嘴。
君見微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輸液，護士走過來詢問：“這個滴液的速度還可以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君見微搖搖頭，随即又微垂了下去，定定地看着前方某個方向。
有叔叔用帶着口音的普通話問：“小朋友，你媽媽沒來啊？一個人來打針？”
“他是學校秋游結束，自己過來打針的。昨天就發燒了，我讓他別去，非要去。結果燒到三十八度九，”醫生依舊在為君見微的行為生氣。
“小孩子，貪玩嘛，哈哈哈，都是這樣，我兒子哦，有次崴了腳，腫得跟個饅頭一樣，還跟着其他小孩一起去瘋，把他媽氣得半死哈哈哈哈……”
幾個大人都笑了，随後便忍不住聊起了孩子的學習婚娶，後有個大叔說到兒子因為找了個彎彎老婆得以去了臺灣工作時，獲得了衆人的諸多羨慕。
“彎彎那邊發展啊，好多賺錢的，有錢人多，等過兩年你兒子在那裏賺到了錢，把你們全家接去彎彎享福哦！”
“彎彎還不讓高科技出口到大陸，要坐牢，還罰幾千萬。你看，就這大陸還發展什麽？哈哈，也難怪人家彎彎不想回來，回來幹什麽啊。”
一時間各種羨慕臺灣以及國外制度福利和發展的言論充斥了診所。
君見微像一座與世隔離的封閉小島，坐在這個熱鬧的診所裏，獨自沉默着，微垂着頭，陷入在自己消沉的情緒裏，仿佛一座雕塑。
突然背包裏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用沒有紮針的那只手費力地從裏面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安靖爸爸。
按下接聽鍵，剛“喂”了一聲，就聽到那頭安靖響亮的聲音傳來：“君見微！你在哪個診所啊？我來陪你啊。給你買了粥！”
“……在春和街上的康民診所，宏亞小區附近，對面有家蘭州拉面。”
“哦，那你等一下啊！我馬上到！”
挂上電話，半晌，他深呼吸了一口長氣。
擡頭望了一眼點滴，還剩下一半。
此刻也許是心突然平靜下來的緣故，已經可以清晰地感覺出冰涼的藥液順着導管輸入他的血管，随後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身體就有如冒着山火的灼熱土地被這一場甘霖撫慰潤澤，清涼了不少，眼睛裏的灼痛也緩解了很多。
安靖很快就來了，拎着裝有他便當盒的塑料袋走進診所，目光四處一掃，走到他面前。
“你吃了嗎？”他問。
“吃過啦，我家沒做飯，警察叔叔那邊做完記錄之後，我爸媽就帶着我去了旁邊的小飯館買了炒面吃。然後順便讓我給你帶碗粥。”
安靖回答道，随即打開塑料袋，端出自己的便當盒打開，一大盒白粥，小格子裏裝着蘿蔔幹和鹹菜。
“我喂你？”
這家夥端着粥，拿着勺，笑嘻嘻地對右手還紮着針的君見微說道。
君見微：……
“你當時在加油站為什麽不找工作人員聯系我們？”他咽下一口粥問道。
安靖臉上露出一點赧然，一邊舀起下一勺粥：“我，我當時也想過，但是我不記得你們的電話號碼。”
“……我的手機號你到現在都記不住嗎？！那你自己家的電話你總記得吧？”
“……我不好意思打到家裏去。”
君見微無力：“那你可以呆在加油站啊，我們肯定會回來找你的。”
“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你們來找我，我也順着路去碰你們，不就可以早一點相遇了嘛，”安靖振振有詞道，“數學應用題裏不是也經常有這樣的場景嗎？只是誰能想到我走錯了道呢？”
是啊！誰能想到你能蠢到自己去追大巴車，還走錯道呢？！
君見微氣得扭過頭，不想跟他說話了！
“哎呀，你別生氣了。我下次要是走丢了，我肯定不亂跑，就在原地待着。”
“你粥還沒喝完呢……哎呀，見微哥~見微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