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同性戀
同性戀
變聲的時候,是在暑假的一個早上。安靖正同媽媽說話時,突然聲音就變了。
原本充滿活力,情緒高昂,還帶着點稚氣的圓潤少年聲,一句話還沒說完下半句就發出了低沉粗犷的成熟青年男性嗓音,仿佛被幽靈附了身一般。
安靖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啊啊”地又發了兩聲,清了好幾次嗓子,卻依然沒有找到原來的那個嗓音。
他被自己突變的聲音吓得驚慌失措,甚至捂着自己咽喉帶了哭腔朝面前一臉懵逼的老媽大聲求救:“媽媽媽媽……我的聲音,我的聲音!!媽媽!!!”
安靖媽媽也是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這是變聲了吧?”
從老媽那裏了解了變聲期這個象征着成長的東西,安靖驚恐害怕的心情有所平複,但還是有點小傷心和不甘願。
“怪難聽的……”他皺着眉,心有不愉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抱怨道,自己原來的聲音雖說也不是多好聽,但比現在好多了。
看看鏡子裏的那個青蔥少年,模樣明明沒有多大變化,發出的聲音卻竟然是趨近似大人的嗓音,怪異得讓他難受。
“沒辦法呀,這是長大了。你這段時間要好好保護好自己的嗓子聽到沒?別再有個什麽事就大嚷大叫的,不然嗓子在變聲期壞了,以後就定型了!一輩子公鴨嗓!”
“……知道了。”
想了想,安靖快步跑到家裏座機旁,倚在一旁的椅子上給君見微打電話,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喂……”
“喂,你是叫君見微對嗎?你的同學安靖現在在我手上,給我賬上打一百萬美金,否則就撕票!”
撥打電話的過程中安靖突然冒出了惡作劇的念頭,電話一撥通就飛快地搶過了話頭,粗着嗓子兇狠地對君見微說道。
“……那就撕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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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靖壓根沒想到君見微居然能這麽絕情,大聲宣布道,“我真的撕票了啊!”
“別鬧了好嗎?”
君見微在電話那頭無奈地說道,随即又問道,“你這是用了變聲器還是嗓子變聲期了?”
“你也知道變聲期啊?嗯,不是變聲器,我媽說我變聲期了,”安靖說到這個就不禁開始朝君見微事無巨細地講述之前變聲時的過程,順帶着哭訴,“我感覺我聲音好難聽,我以後都是這個聲音了嗎?不會變了嗎?我不想變聲啊,怎麽這麽難聽呢?”
話筒裏傳來君見微鼻子發出的陣陣笑音,“也沒有很難聽啊。可能是你自己聽不習慣吧。變聲期會持續一年,你注意這段時間要把嗓子保護好,說話別再高聲叫嚷了。你把嗓子保護好,要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也不要吃那些傷嗓子的食物。它會變好聽的。”
君見微的安慰與囑咐稍稍撫順了安靖炸開的毛,但是聽到君見微依舊清澈動聽的少年音,安靖內心的羨慕還是忍不住激變成了嫉妒,不由問道:“你什麽時候變聲啊?”
“不知道啊,這個又不能由我掌控,”君見微懶洋洋地說道,又問道,“你那邊早上八點吧?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明明放假,我爸媽非拖着我起來,”安靖不高興地說道,遂又絮絮叨叨地同君見微說起了早上吃了什麽,昨天早中晚吃了什麽,去了哪裏玩,前兩天做了什麽夢。
君見微打斷了他,讓他先挂了電話,自己這頭用手機打給他,以免花了安靖家太多電話費。
安靖答應了。挂了電話後,半分鐘後接了君見微從大洋彼岸打來的電話,兩人重新通上了話。
之前的大多數通話也是如此,只要意識到安靖這個話痨要開啓閑聊模式,君見微就會改由自己承擔高昂的國際長途話費。
早前安靖問起君見微爸爸會不會責怪他電話費花費太多時,那次君見微少見地提起了他的父親,語氣很是淡漠,“不會的,畢竟這是唯一一樣他給我的東西了。”
安靖沒懂,想問再多,每一次再提起君見微父母,都會被君見微輕易地轉移了話題說到了別的地方去。
可君見微對他父母的不滿,安靖是可以感受出來的。君見微這麽優秀懂事,不可能毫無緣由地讨厭他父母吧,那必定是他父母的錯了。
既然如此,那就毫無愧疚壓力地,可勁地花君見微父母給君見微的話費吧。
君見微這麽乖巧優秀又可愛的小孩,爸爸媽媽居然不珍惜!
“嗯…還有那個,呃……”
安靖再次說完了一個話題,舍不得挂電話,吭吭哧哧地拼命想着下一個話題。
電話裏君見微無奈地說道:“你還想說嗎?我這邊快十一點了,要睡覺了。明天我打給你行不行?你那邊18號傍晚七點,我打給你。”
“好吧,再見哦。”
“再見。”
安靖聽到電話那頭幹脆利落的挂斷聲,意猶未盡地把電話話筒放下。
诶?突然都忘記問了君見微怎麽識別出自己聲音的了。
明天問好了。
但是健忘的安靖一直到開學也沒沒再想起過這個問題。
這個暑假他曬黑了不少,難得的是君見微居然也曬黑了一些,就是沒有他那麽明顯,整個人莫名顯出一股幹練和健康的氣質來。
“去參加了夏令營,就曬黑了點,”君見微這般說道,接着又提了句,“從美國帶了點東西給你和叔叔阿姨,中午去我家拿。”
“又帶了禮物?”安靖不由興奮,往君見微身上一撲,用體重壓迫他提前揭秘,“到底給我帶了什麽啊?”
“禮物?什麽禮物啊?”不等君見微回答,聽到點只言片語的嚴博文就走過來嚷嚷,“立青,南波灣,下個月10號我生日啊!我請大家去唱K!你們一起來呗。”
壓在君見微背上的安靖低頭側目看君見微表情,在其耳邊問道:“你去嗎?”
“去吧~你要是不去,立青肯定不去的,”嚴博文勸君見微。
“也不能那麽說吧?”
嚴博文不理會安靖,朝君見微翹起一邊眉毛:“狀元哥?老大?第一名?啧,給個面子嘛!”
君見微瞟了安靖一眼:“你別忘了你剛進變聲期,你這個嗓子,還是別唱歌的好。”
“我就是去吃點東西,”安靖推了推他。
話事人君見微總算點了頭。安靖開心地朝嚴博文豎起兩個手指:“加我們兩個。”
嚴博文“啧啧”兩聲,吐槽道:“之前別人說你‘妻管嚴’你還不服氣。”
“滾!”
嚴博文家境不錯,生日當天訂的KTV是市裏小有名氣的名尊KTV,內裏的裝潢和設施配置都非常豪華上檔次,大包廂堪比客廳,容下邀請來的二十來個同學綽綽有餘。
安靖和君見微準時到的,裏頭的同學已經唱上了,正是嚴博文和另外一個同班男生。
他倆手裏拿着話筒,笑嘻嘻地掐着嗓子在唱《女兒情》。
“鴛鴦雙栖蝶雙飛,
滿園春色惹人醉~”
兩個大男生唱到此處,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朝坐在周圍沙發上的大夥作出各自的扭捏狀,或撫臉,或捏蘭花指:
“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
衆男生如梁山好漢一般粗着嗓子齊齊大吼:“美!!!”
遂笑作一團。
安靖哈哈哈地一邊笑,一邊和君見微找座位坐下了。
“說什麽王權富貴,
怕什麽戒律清規。
只願天長地久~”
嚴博文唱到這,又來勁了,傾身向沙發上的一個隔壁班男生,還伸手托起其下巴,柔情對視唱道:“與我意中人兒心相随~愛戀伊~愛戀伊~願今生常相随~”
“喲喲喲~~~~”大家一邊大笑一邊起哄地大喊道,“嚴博文,你當我們面出軌啊!我們要找你老婆告密!”
嚴博文嘻嘻哈哈做回正經樣,和身邊的同班男生一起繼續唱了下去。
安靖看了看周圍,不由問道:“邬浩然呢?”
“那個二貨昨天網吧上網被老師抓了,今天被他爹媽關在家裏出不來了。”
嚴博文這會已經把歌唱完了,一屁股坐在了先前那個隔壁男生旁邊,右手搭在了那個男生另一頭肩膀上,面對其他人說什麽出軌的調侃,大大方方地笑着說:“邬浩然是我大老婆,這個呢,是我小老婆~”
遂又側頭對身邊男生用一種很惡心的語氣親昵叫道:“是吧?則兒~”
身邊男生對他翻了個大白眼,粗着嗓子罵道:“滾!”
說着便把嚴博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一把扒拉下去,嫌棄道:“我老婆還在邊上呢,你小心別搞得最後全校人真罵我倆同性戀。”
然後像躲瘟疫一樣,挪了挪屁股,貼在了坐在自己另一邊的女友身上。
衆人見狀聞言又是笑作一團。
“同性戀,是什麽啊?”
安靖拉了拉嚴博文小聲問道,他聽着莫名感覺到這是個不好的詞。
嚴博文笑嘻嘻地科普道:“就是兩個男的談戀愛,就叫同性戀。”
安靖大受震撼,瞪着兩只眼睛問道:“兩個男的還能談戀愛?男的跟男的怎麽談?”
“我怎麽知道?像男的跟女的一樣談吧?”嚴博文拿了塊西瓜啃,扭頭去問其他人是不是人都到齊了,還有誰沒來。
安靖一臉茫然又懷揣着莫名的好奇又朝君見微追問自己的不明:“男的跟男的也談戀愛呀?”
他瞠大了自己的一雙眼,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那,那男的跟男的之間不應該是好朋友嗎?怎麽分得清好朋友跟真的是在談戀愛呢?是不是搞錯了?”
“談戀愛當然跟做朋友不一樣啦,談戀愛會親嘴的啦!你跟你朋友之間會親嘴啊?”一旁人聽了發笑,如此說道,還一邊朝別的人征詢道,“是吧,是吧?”
“對啊,還會上床的嘞!”
“男的跟男的怎麽上床啊?”
“不知道。怎麽你想搞啊?哈哈哈哈!”
似乎他們自己也對這些問題一知半解。
也許是女生普遍心理比男生超前,看的戀愛動漫小說也比較多,那個隔壁班男生的女友明明也同他們差不多年紀,此刻卻可以煞有介事地給這些男生開口科普:“愛情跟友情親情等其他情感唯一的區別,就是占有欲啊。”
那熟悉的三個字,讓安靖心頭一緊。
“你可以容許兄弟姐妹和你分享爸爸媽媽,可以同時擁有很多朋友,也會容許自己的好朋友還有別的好朋友,但是愛情就是彼此之間占有,絕對不讓其他人和你分享他。有句話就是,我可以和我的閨蜜分享一切,除了牙刷和愛人。”
安靖的眼睛神經質地眨了眨,他如同做賊一般,莫名心虛地偷偷瞄了一眼君見微。君見微正拿着手機按着鍵,似乎不知道在給誰發消息。
“哈哈哈,邬浩然跟嚴博文兩人天天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衆人嘻嘻哈哈地聊了會這個話題,後又聊到了其他事情上,直到嚴博文宣布要點蠟燭關燈許願的時候,氣氛進入到一個高潮。
正怔怔盯着面前某個點發愣的安靖眼前景象一暗,燭光中,衆人唱起《生日快樂歌》,他也應和着。
嚴博文閉上雙眼,朝插滿蠟燭的大蛋糕默默許下自己的生日願望,然後一口氣吹滅了所有蠟燭。
一瞬間所有光芒都熄滅了,視野盡是黑暗。
“啪”的一聲,KTV的燈光和四處潑灑的彩色燈球光芒重新亮起。
安靖發現自己心頭那股說不清楚的情緒并沒有如同黑暗一起被驅散,它依然壓在心頭,猶如一團找不到線頭的線團亂七八糟,越堆越多。莫名其妙,卻又讓人煩躁得很。
“吃蛋糕了,你不吃嗎?”君見微替安靖拿了蛋糕,推了推正在發呆的他。
安靖猛地擡頭看向他,慢吞吞地接過蛋糕,低下頭,拿起叉子狠狠截了一大塊塞入嘴裏。
“怎麽了啊?”
“哦哦,沒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