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歡而散

不歡而散

安靖最後還是聽了君見微的建議,選擇了文科。

這是他和媽媽一起商量、讨論後得出的決定。當然媽媽的意見并沒有影響安靖,安靖一向是頭倔驢,如果不是他自己心裏同意,哪怕媽媽強逼也拗不過他。

暑假的時候君見微又照例去了美國。

前一天他倆一起去影院看了《變形金剛2》,第二天安靖去送君見微上飛機,君見微只囑咐他好好學習,趁着暑假把要學的文科科目知識提前多學習一下。

安靖點着頭,想要和君見微來個臨別擁抱,卻被君見微推開了。

“你幹嘛呀?!”安靖忍不住朝他大吼道,機場不少人的目光投過來。

“以前不是也天天抱的嗎?不就是,不就是我……”安靖又氣又急,心裏難受得像有一千根針在紮一樣,“咱們不是說好做好朋友嗎?我,我還答應你去了文科班……”君見微還摸了他的頭。他們不是和好了嗎?!

“文科是你自己最後做出的選擇,我只是給了建議和想法,”君見微冷靜地打斷,如是說。

“你……”

“對你的人生負責的是你自己。安靖,你要好好學習,不要辜負自己,”君見微道,“将來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

“你,你總是有自己的道理可言,我說不過你,不抱就不抱,”安靖扭過頭去。

君見微沒有再說什麽,道了個別,轉頭上了飛機。

這些年送了這麽多次機,這是兩人的第一次不歡而散。

說得好聽,全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和空洞的幌子。

君見微就是想和他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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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兩個人一起去電影院看《變形金剛2》,看完之後君見微就讓安靖回家去了,自己聲稱還要回家整理行李。

他當時雖然失落,但是還是信了。

可是後來想想,當年看《變形金剛》第一部的時候,君見微也是第二天要走,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他在君見微家裏當晚住下,兩人在被窩裏還親親密密地說了好些有的沒的,第二天開開心心送人上飛機。

其實自那一天後,他甚至都很少在君見微家裏留宿。

“你早點回去吧。”

君見微這句話說得平常而自然,就像他倆之間的友情沒有任何雜質和裂痕的時候。

他也都信了,統統都信了,沒有感覺任何不對勁。

君見微一直把他當笨蛋!

不想做朋友就早說!他不稀罕!!混蛋君見微!臭騙子!

安靖打游戲時,戳鍵盤的手指和隔壁玩《企鵝炫舞》砸鍵盤的一樣狂躁暴力,被人殺了一遍又一遍也毫無波瀾,仿佛心已經死了。

他在網吧裏已經打了好些天的游戲,頭一次不想挂企鵝號随時等君見微的消息,即使來網吧要花錢也不想去君見微家裏上網。

以往總是花大半個下午偷偷看的那些同性戀情感故事帖子,如今毫無興致,看到別人在一起的故事會嫉妒得發出狗叫,看見別人的苦戀史又會聯想到自己。

他後悔了那天同君見微表明心思。

怪物應該藏好自己的獠牙和犄角。

“安靖!”

有人從後面拍了下他的肩。

是嚴博文。

安靖驚喜:“嚴博文?你怎麽在這?好久不見!”

嚴博文笑了一下,看了看周圍:“君見微不在?”沒等安靖回答,他又想起來,“哦,去美國了是吧?”

“嗯。”

“去唱歌不?我請客,剛好我約了人,邬浩然幾個都在,大家聚一下。”

安靖看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點點頭,下了機,游戲打久了其實沒啥意思,但安靖也暫時不想回家,只想放任自己,盡可能用各種方式讓自己稍微開心起來一些。

去的KTV還是之前那個嚴博文過生日時去的豪華KTV,安靖在包廂裏見到了四五個初中的老同學,還有和幾個不認識的學生——據說是嚴博文現在就讀的國際高中的同學。

“好久不見!”他和老同學們互相相擁,坐在沙發上吃着零食,聊起彼此的近況來。

大部分初中的同學都留在了市一中繼續讀高中,能夠去盛中附中火箭班的,全班只有四五個。

“附中火箭班?好厲害啊!長這麽帥,還成績這麽好。有女朋友嗎?”嚴博文一個國際高中的女同學不知何時走過來聽他們說話,這時笑眯眯地開口問。

她看起來很成熟也很漂亮,一頭披散的大波浪頭發,染色很漂亮,混雜着栗色、咖啡色和挑染的幾縷藍色。

一旁的初中同學很上道地自動讓了個位置給這個美女。

安靖能聞到她身上護膚品和香水混雜在一起的香味。

“我,我不談戀愛的,”安靖脫口說道。

其他人哄堂大笑,有的還起哄地嘲笑大波浪自作多情。

大波浪笑着嗔道:“我只是随口問問,聊聊天,我可沒有說要做你女朋友好吧?”

安靖急忙道歉。

旁邊初中同學幹脆幫忙轉移話題,“安靖你現在跟君見微同一個班?還是同桌啊?厲害厲害。老班當時都沒想到你能考上附中。為了跟君見微避免‘兩地分居’,你是下苦功夫了。”

有羨慕嫉妒說:“他根本是被君見微一路帶上去的吧。啧,有這種學霸大佬從旁輔助,真好啊。”

嚴博文趕緊找補:“君見微給的幫助再大,那也是靠安靖自己努力學到的東西考出來的分啊。是吧?”

安靖翻白眼:“我高二要讀文科班了。”

嚴博文脫口:“君見微也讀文科?”

看吧,連旁人都以為他倆會一直在一個班。

“他讀理科,”安靖拿了塊西瓜低頭大嚼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他說我讀文科比較合适。”

“你可真聽他話,”嚴博文笑了一聲,倒酒敬了他一杯,“那說不定是看你有文科天賦呢,來,前程似錦,上清華!大家都有光明未來!”

安靖原本不想喝酒,只得接下,喝了一口。

嚴博文一旁國際高中男同學出聲:“博文,你同學不給面子啊。你都喝光了。”

嚴博文笑着圓場:“算了算了。”

邬浩然皺眉:“安靖你有點不夠意思啊。”

安靖仰頭一口幹下,往桌上“噔”的一放:“滿意了嗎?”

“沖我們發什麽脾氣啊?”

“就是。”

嚴博文:“好了好了,我約大家出來,今天就是為了開心。耗子,把我的那首《寂寞沙洲冷》頂上來。我給你們來一首。”

氣氛重新熱鬧歡快起來。

安靖跟着大家又是喊又是叫,燈球揮灑的色彩和光芒潑在每個人的身上臉上,帶着一股迷幻又雜亂的美麗又莫名醜陋。讓人莫名想起美術書上那些看不懂的西方印象派繪畫。

瓜子、鹵味、水果和濃濃的啤酒味糅雜在一起,令人反胃。

音響裏傳出的背景伴奏很響,某仁兄偶爾走調的歌聲也很響,甚至有些失真。

安靖壓抑住那股反胃的感覺,發了會呆,起身出門去找廁所放水。

廁所外面是男女共用的盥洗池,從廁所出來以後,安靖洗完手,又用水狠狠洗了把臉冷了下喝酒喝得有些發燙的臉,甩甩腦袋,旁邊傳來“哎喲~”一聲。

擡頭,是一旁正在補妝的挎包女,妝容打扮比國際高中的波□□還要精致,她一邊拍包包,一邊嗔怪道:“灑我身上了,真是。”

“對不起,”安靖急忙道。

她遞了包紙巾給安靖:“吶,擦幹淨。”

安靖趕緊接過拆了幾張出來去幫忙把她的包擦幹淨。

挎包女笑了:“我讓你把臉擦幹淨。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哦哦,謝謝!”

“跟同學出來玩啊?”

“嗯。”

“我看你長得挺帥的,想不想賺點零花錢?”挎包女笑眯眯地問,她從包裏掏出名片給安靖,“叮啷”一聲,鑰匙掉在地上,上面還拴着一把車鑰匙,四個圈的奧迪标志。

安靖把鑰匙撿起來還給挎包女,又看了看名片——“GWE模特經紀有限公司 CEO·沈悅欣”

“你是星探頭子啊?”安靖頗有些好奇地問道。

星、星探頭子?

挎包女臉上的笑容差點挂不住,她努力勾出一個明豔惑人的笑容:“哈哈哈小帥哥好幽默哦,也算是吧~”

“我可不是騙子哦,你在網上可以查到這個信息的,”挎包女湊過來用塗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指了指安靖手上名片中的字,另一只手順勢搭在他的肩膀上,還輕輕捏了捏他的肩頭,在他耳畔柔聲道,“姐不會讓你吃虧的。多少錢你可以提。”

她手上的串着車鑰匙的那串鑰匙随着動作搖晃發出了金屬撞擊聲。

安靖朝她一笑:“我還在讀書呢,不了。”

轉頭就要走,被挎包女拉住了,“那你覺得多少合适?小乖乖,我跟你說,你讀完書,将來還是要出來找工作不是?而且根本賺不到這個數。人家說,出名要趁早,賺錢要趁早。你這個長相優勢你要清楚,別浪費時間……啊!”

安靖掰開挎包女的手,瞪了她一眼:“你不要以為我不打女人!再招我我就報警了!老不正經的!”他的面容肅起,橫眉豎目,黝黑的眸子惡狠的目光,配上一米八的高個,看起來氣勢尤為吓人。

直接把沈悅欣這個日常對着一群男人的男模公司頭子吓退了一步,等人轉身走了,才緩過氣來,罵了一句“媽的誰老了?狗崽子。”

安靖大步回了包廂,原本就沒多少的興致這會全部消磨幹淨了,他跟嚴博文道了個別,就離開了KTV。

這個年頭,KTV的名聲等同于娛樂會所。

這種地方不正經人就是多。安靖決定以後還是盡量少來為妙。

從KTV出來時,天邊已經有了晚霞,安靖騎着自行車往家裏趕。

“去哪裏野了?一身的煙味!你怎麽不幹脆死在外面別回來?”

一進家門,安靖爸爸一巴掌甩在安靖臉上,差點把跟他個頭差不多的安靖打得站不穩。

安靖還聞到了爸爸身上比自己還要濃重的酒臭味,爸爸雙頰也喝得通紅。他擦了擦被打出來的鼻血,還沒擦幹淨,就又挨了一皮帶。

“我不就是回來晚了點嗎?”安靖怒吼,“我犯了什麽法嗎?”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我跟你媽媽差點去公安局報案!花那麽多錢供你讀書,你一天天上外面野,你以為你考上重高就高枕無憂了?你看看別人讀重高的,天天恨不得抱着書在家看。我看你別讀到最後讓學校退學!哪個讀書的像你這樣天天放假在外面混的?”

“你身上的煙味是從哪裏染的?別人的還是你自己的?我告訴你,你要是學會了吸煙,叫我抓到了,你的嘴巴我要拿老虎鉗給你鉗掉!”

“你鉗啊!你去拿老虎鉗來!我不讀了去打工也不關你的事!”安靖狂獸一般與爸爸對吼。

“好啊!你不讀了!你記住這句話!你有種就別讀!省了老子的錢!”

兩個身高同等的倔強男人雙目赤紅瞪着彼此,媽媽在一旁勸着,嘴裏怨怪着爸爸下手重,拿熱毛巾遞給安靖擦臉上的鼻血。

安靖推開毛巾:“我不要!”

“這種崽子就是要靠打!不打他不會服你管教,不會聽你的話的!生他還不如生條狗,狗還會朝我搖尾巴!”安靖爸爸拉開阻攔的安靖媽媽,拿着皮帶去抽安靖。

皮帶從半空中“呼呼”地抽在安靖身上發出“啪”的聲音。

安靖拿手擋在頭頂,背上、肩上和胳膊上挨了好幾下,他哽咽地對爸爸吼道:“你不就是仗着是我爸?你以為我打不過你?”

“安紅軍!你不顧你崽的命了?!發什麽瘋!”

“嘿!你個野崽子!你反了你還!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還跟我對着幹!越大越不聽話!就知道花錢到處玩!”

安靖直接把上衣脫下來摔在地上:“老子不要了!老子滾出去!不要你養!可以了吧!”

他直接奪門而出,把門“嘭”地甩得震天響,甚至石灰“沙沙”地掉落。

身後還傳來安靖媽媽打開門和她的呼喚聲,以及安靖爸爸的怒罵:“你有種就不要回來!野了心了!”

“安紅軍你個殺千刀的!安靖!安靖!!崽崽你去哪裏呀……”

安靖哭着回頭怒號道:“X你媽!不回去就不回去!!老子這輩子都不會回去!安紅軍,我X你媽!”

一怒之下跑出小區外很遠一段距離後,安靖慢下了腳步,摸了摸褲子口袋,裏面只剩下兩塊五毛錢和半包紙巾。

兩塊五夠幹什麽?頂多能讓網吧容納他一個小時。

他還光着上身呢。

他用剩下的紙巾把臉上的淚水和鼻血擦幹淨,然後又揪下兩團紙巾擰了塞進鼻孔。

擡頭看了看明亮的月光,又回頭望了眼家的方向,怕安紅軍亦或者媽媽追上來,吸了吸鼻子,沿着人行道往前再次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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