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頭是暈的,但這個地方她太熟悉了,她失憶醒來時就是在這裏,渾身傷口都包着動彈不得,躺了三個月後才能邁出這間屋子去院裏看看。

這是泉安宮的偏殿,布置得倒是堂皇,但她對這裏沒什麽好回憶,只想快些逃離。

她掀了帷幔,搖搖晃晃地一個沒穩住,狼狽地滾到了地上。

“青岚。”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頭頂響起,青岚擡眼看去,先看到的是繡工精巧的鵝黃紗裙,再仰頭,才看見那個嬌媚的女子有些無奈的表情。

“丹粟啊……”青岚松了口氣,她此時有點不想見到魏慎。

丹粟扶她起來重新坐回榻上。

青岚調了息,緩了一會兒,眼前迷霧逐漸散去,總算變得靈臺清明了些。

“為什麽?”青岚問。

“你是指什麽呢?”

“魏慎怎麽同你說的?”青岚掃了一眼殿內擺設,倒是一點沒變,不知道後來是不是丹粟住進來了?

“居方公……”丹粟下意識以為自己在醉花樓,後來想起這是宮裏:“陛下只說讓我照看你。”

“特意把我綁來照看啊?”青岚提到魏慎就想起他是如何騙自己的,一想就氣血上湧。

丹粟見她像是吃了火藥一樣的神色,只是無奈:“我只知道此事玄狐宗宗主并不知道,所以你不要出去暴露了行蹤才好。”

“可傷我的分明就是玄狐宗弟子。”青岚駁道,但看到丹粟的眼神,遲疑了片刻:“哦……這麽多年了,他總該有些自己人。”

思及此,她已琢磨出如今後寧的朝堂局勢了。沈天山他們猜得基本不錯,魏慎羽翼已豐,便不想受玄狐宗的操控,而朝中老臣裏,大部分本就看中的是他魏家的血脈而不是什麽太一神的青睐,對那個所謂的太一神神使以神的名義立于禮法綱紀之外,橫行霸道,草菅人命的事,已不滿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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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也背後同魏慎說了許多諸如尾大不掉,養虎為患的典故,魏慎也不傻,自小就是太子,帝王術學得醇熟,這種勢力制衡的手段倒是難不倒他。

就是不知道他自己的勢力培植到什麽程度了。畢竟一年前她離開時,瞧着他還是被那個邪門老頭狠狠壓制的。

“所以,魏慎人呢?”青岚看向丹粟。

丹粟平靜地道:“陛下現下應該是前殿與衆臣議事,一個時辰後午膳,便會過來。”

“看在咱倆交情不淺的份兒上,這一個時辰,你可否助我離宮?我實在是有急事。”青岚一聽魏慎要來,心頭火氣就壓不住,她怕自己一失手把他捅了。

她自打知道自己是樂恒之後,就刻意不去想魏慎,事實上,所有騙了她的人,她都刻意不去想。她知道事有輕重緩急,既然她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就必須想盡辦法活下去。

解蠱最為要緊,她時刻謹記這一點,在這件事解決之前,她不能和這些騙了她的人一筆筆算賬。她之所以還能找淩五,是因為淩五無非只是個給魏慎效命的,有他的苦衷。但魏慎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騙她,利用她,她覺得惡心。

她自覺自己還沒有理智到能和魏慎心平氣和讨論如何解蠱的程度。

何況,據她從荭纓那裏聽來的故事推斷,沈家當年滿門忠烈落得如此下場,背後始作俑者多半就是魏慎的父親,當時的景帝。而魏慎在這裏知道多少,是否參與,她不确定。

經不住細想,她如今無論如何都不想見到魏慎,她只想盡快去百蠱司打聽一下那位師父的情況。算上她昏迷的時間,已經耽擱許久,再有半月她便又要蠱毒發作,若是她死在這裏,留給沈天山的藥只夠吊一段時間的命,結果是改不了的。

“青岚,你別為難我。我聽命于陛下幫不了你。”丹粟搖頭,走到一旁茶桌上,倒了一杯茶端給她。

“那要不我把你打暈,你就當不知道。”青岚知道丹粟忠誠,便也不強求。她這話雖說是問句,但是她并沒打算真的征求丹粟的意見,她擡手便要劈過去。

嘩啦一聲,偏殿的門被人踹開了,一個身着豔粉色長裙,滿頭金燦燦的女子氣鼓鼓地沖了進來。

“你這個狐貍精!你還有臉回來!!”她直接不管不顧地沖到青岚面前,揚起手來就要扇青岚耳光。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

那女子捂着臉,兩眼含淚地跌坐在了地上。

“你竟敢打本宮!”

青岚看了看自己為了劈丹粟而擡起的手,有些鄙夷道:“不好意思,順手就打了。”

丹粟有些無奈,扶着那個步搖墜子都甩飛了的狼狽女子站了起來:“娘娘,莫要氣壞了身子。”

青岚放下了手,煩躁地看了看眼下的場景:“什麽意思?”

粉衣女子臉圓圓的,大顆的眼淚弄花了精致的妝,狼狽中竟然還有些可愛,看起來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年歲。

“你不是已經嫁人了嗎!回來勾引陛下是安的什麽心?”少女長得可愛,話實在是難聽,青岚蹙了蹙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丹粟在一旁解釋道:“青岚姑娘只是有要事要禀告陛下,娘娘誤會了。”

青岚印象中,她離開後寧時,魏慎後宮無人,當時的那幫滿腦子延續魏家血統的大臣們可是好一頓說教,魏慎幾次氣到要她殺人,她知道殺不得,也就只是站在一旁抱着劍等他消氣。

如今倒是不知道從哪裏納了這麽個嬌憨又刁蠻的小姑娘。這小姑娘又為何上來就給她扣這麽狗血的帽子。

“敢問您是哪位娘娘啊?”青岚問道。

小姑娘氣得臉頰通紅:“本宮乃戶部尚書江家嫡女,如今陛下後宮就本宮一位,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江家……青岚有點耳熟,但印象不深,想來是前朝哪個小吏擁戴魏家血統移居泉安,得以封了個有實權的大官。

“哦,不知道。”青岚看向丹粟:“這裏頭誤會有點多,我沒空解釋,你同她說吧,我先走了。”

說着就要往殿外走,剛走到門口,便與一玄衣男子撞了滿懷。

她退後一步,看到了魏慎的臉。

“你要去哪兒?”魏慎道。

他嗓音有些啞,臉也憔悴許多,青岚心想,他過得應該也不太好,如此老天也算公平。

“你管我去哪兒?你憑什麽把我綁來?”

青岚語氣毫不客氣,魏慎眼神裏閃過一絲訝異。從前她雖然對他不太守禮,但畢竟是他屬下,對他還算是尊敬的,難道沈天山同她說了什麽?

“你身上有傷,我帶了太醫來,你別不識好歹。”魏慎剛下朝,也很是煩悶。

丹粟向前扶上青岚的胳膊:“陛下擔心你,不如就讓太醫看看,也沒什麽壞處。”說着還略微使力握了她一下。

青岚瞟了眼魏慎身後一連串的護衛,知道闖不出去,深深嘆了口氣,由丹粟扶着坐回榻上。

“你在這裏做什麽?”

青岚剛坐下,便瞧見魏慎對着那個江貴妃一臉不耐地問着。

“陛下,臣妾聽說這狐貍精已經投靠了沈賊,擔心她回來對陛下不軌啊!”

青岚揉了揉眉心,心下暗嘆,這小姑娘倒是擔心得很有道理。

“行了!你回去和宮裏的女使學學禮儀,張口閉口狐貍精的成何體統?”魏慎訓斥道。

那江貴妃哭哭啼啼地被丹粟扶走了。

這屋裏總算是消停了些,就剩下魏慎青岚兩人。

“你為何綁我?”青岚再次質問。

“我的影衛既然回了大寧,當向我彙報有何進展,你不直接來泉安卻先去福鳴,又是為何?”

“我一人不好脫身,便請淩五助我,我本就打算第二日騎馬來泉安的,這不是被你綁了麽?”青岚平靜了一下思緒,想起自己如今對魏慎而言,的的确确還是他的手下,她方才是有些沖動了,差點說漏嘴。

“哦~那你說說吧,有何進展了?”

青岚一時語塞,她之前并未想過還有這一出,是以不曾準備。

“怎麽不說話?”魏慎挑眉。

青岚思來想去,想起方才的江貴妃,決心也演上一演,賭一把魏慎對她的同情。

“陛下……”青岚低着頭,仿佛是做了什麽錯事。

魏慎沒見過這樣的青岚,倒是愣住了。

“陛下,我,不想死啊。”青岚聲音顫抖,泫然欲泣。

“什麽意思?”

“我不負陛下重托,已成功與沈天山成親,獲取了他的信任。可……可……”

“可什麽?”魏慎對于放她去沈天山身邊這件事,已經後悔了無數個日夜了,如今聽她提起,更是憋悶。

“想必是玄狐宗的同僚不信任我,竟偷偷使計給我下了紅豔蠱,雖則沈天山也中了蠱命不久矣,對大寧是樁好事,可這蠱,須得先要了我的命才行,我實在是不想死,這才來求陛下。”青岚說着,竟真哭了起來。

魏慎五年間沒見過她哭,一下子有些慌神:“什麽蠱?”

“紅豔蠱,乃是……”青岚抽泣:“乃是玄狐宗秘制的蠱毒,母蠱在我身上,子蠱在沈天山身上,蠱蟲逐漸耗盡我們的身體,一旦中了母蠱的人死去,不出三日,中了子蠱的人也會死去。雖則……雖則為陛下效命應當是萬死不辭,但我的命既是陛下給的,若是陛下要我死,當着淩五告知我因果才是。我覺得這其中有蹊跷,便來求助了。”

“玄狐宗好大的膽子,竟然未經孤許可就下蠱!”魏慎重重地拍了桌子。

青岚看着怒火沖天的魏慎,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他能生這麽大氣,說明玄狐宗和他矛盾愈發嚴重了,她來攪和這麽一遭,對乾國倒是有利無害,如此這般想來,便就借魏慎的手來解蠱,也不是不行。

“既然不是陛下的旨意……那……”青岚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求陛下救我一命!”

青岚以為魏慎會馬上過來扶她,但是屋內安靜了許久,不見魏慎起身,她擡頭,正對上魏慎的眼睛。

“孤救了你,是不是就救了沈天山啊?”

他悠悠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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