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青岚的藥喝到第四天時,已經面色紅潤,神采奕奕了,這幾天魏慎也沒出現來煩她,她每日睡飽了便去院裏練劍,偏殿原是給前朝皇後住的,皇後陸瑤光喜靜,辟出這麽個地方來侍弄花草,誦經焚香,無人來打擾,很是怡然。

她對花草沒什麽興趣,原先對這處偏殿也沒什麽好印象,但可能因為這幾天精神頭好,這院裏的擺設意外地讓她覺得很舒坦。

“你身體還很虛,既然已經練了一上午,下午就不練了吧。”文染端了藥走過來。

青岚收了劍,接過文染手中的藥一飲而盡:“染染,今天的藥有些苦。”她誇張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對文染吐了吐舌頭。

文染還是冷冷的樣子,眼眸有些躲閃地把藥碗拿了回來:“這是最後一碗了,明日我給你引蠱。”

青岚一下子表情開朗起來:“染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不必了。”文染說。

青岚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不安:“染染,不是我不信你……我突然有點緊張……這個解法,會傷害到你嗎?”

文染一頓,然後搖了搖頭。

“那……會對我或者沈天山有什麽別的影響嗎?”

“你會很疼,到時候忍着點吧。”

“那沈天山呢?他是不是也會疼?我是不是得告訴他一下啊?”青岚追問。

文染沒有回答這些問題,只是說:“我先去準備了,你今日早點休息,明日晚子時,我來找你。”說着就轉身離開了。

“染染…”青岚有些焦急地喚她,但她沒有回頭。

青岚站在原地,不安感逐漸蔓延全身,她眼皮狂跳,只得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了院內的石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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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染本來就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但青岚知道她內心是很善良的,所以從前就很親近她,她對她的教導也很嚴格,但是并不會像當初教她射箭的老師那樣教急了會羞辱她。文染就只是一遍遍讓她練習,讓她背誦藥理毒理,從不多罵一句,是以她射箭沒什麽長進,暗器卻習得不錯,只不過背誦這件事她實在不擅長,所以只學了點皮毛,對這一點,她現在很是後悔。

青岚回想了下與文染的過往,她知道文染不說不必要的話,也不會回答她認為不必回答的問題,所以應該只是她想得有些多了。

她調息片刻,又提了劍練了起來,思緒紛雜時,劍總是能快速斬斷一切的。只是她剛練了三式,給她找不痛快的人就來了。

“你這個狐貍精,想在宮裏賴多久啊!”

江貴妃的聲音從殿門外傳來了,今日她穿了件大紅色衣裳,看着像是要嫁人的新娘子,頭上珠翠繁複,很是庸俗,身後又跟了兩個趾高氣昂的婢女,青岚瞧着,覺得實在有些滑稽。

此時她的劍正好指着江貴妃的鼻子,江貴妃覺得被冒犯,又生氣道:“在後宮還帶兵器?快來人,此人要行刺!”

身後的王宮侍衛一動不動,江貴妃惱怒:“當本宮死人嗎?為何不聽命?!”

一個侍衛統領知道這位貴人惹不起,便抱拳行了一禮道:“回禀娘娘,陛下吩咐了,只要青岚姑娘不出這青鸾殿,就不幹涉她。”

江貴妃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回過身來,走到青岚面前:“你別以為陛下寵愛你,你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你一個失貞女子,早晚要被陛下厭棄的!”

青岚沒忍住,笑了幾聲,随後自覺自己如今處境,還是不要惹這位娘娘比較好,趕緊正色道:“嗯,娘娘放心,我過兩日就走了。”

江貴妃覺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更是氣悶:“你不要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就是想讓陛下救你,本宮打聽了,你那個病是治不好的,別白費心思,趁着本宮還未将你的醜事捅出去,趕緊滾出宮吧。”

青岚眉頭一挑:“我都說了過兩日就走了,娘娘何必在這胡攪蠻纏呢?”

“本宮胡攪蠻纏?!真是笑話!本宮奉勸你,你別妄圖戲耍陛下,陛下他聰明得很。”江貴妃面目猙獰,看着有些駭人。

“好,他聰明,他天下第一聰明。”青岚不耐,說罷轉身進了屋。

江貴妃還要上前,卻眼睜睜看着青岚“哐!”得一聲,把門關上了。

“你算什麽東西竟敢給本宮摔門?!”江貴妃在門外罵罵咧咧很久,約莫是罵累了,便回去了。

青岚躺在榻上扯下了捂耳朵的被子。

別說,江貴妃方才那一通罵,還真戳到她要害了。

她弄明白這幾日她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原因了,魏慎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他特意把她綁進宮,這幾日卻沒來找她,甚至丹粟,都只是放下餐食後就走,并未同她多說什麽,這很不尋常。

這背後恐怕有更大的陰謀,但是她不知道是什麽。

此時,剛平定漓州叛亂的沈天山踏進了沈府的大門。

“先生回來了。”蘇鳴立刻去迎。

“你傷好些了嗎?”沈天山問他。

“先生,屬下沒事……只是……”

“怎麽?”

“夫人走了。”

沈天山胸口一空,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蘇鳴和阿錦熟練地給他順氣,他咳着擺了擺手。

“先生,你臉色不太好,我去找李大夫!”

沈天山咳出一口血塊,雖然眼前黑得看不清東西,但總歸是止住了咳嗽,他搖了搖頭道:“不用。”

蘇鳴看向阿錦,阿錦也無奈地搖頭,示意他不必去尋大夫。

“她何時走的?去了哪裏?”沈天山順了會兒氣,神色看起來倒是不慌張。

“您前腳剛走沒幾天她就走了,她說她去後寧尋解蠱的法子。”蘇鳴老老實實地回答。

“她可還說什麽了?”

“她說……她不會和別的男人跑的,讓您……等她回來。”

“哦。”沈天山臉色蒼白,有些踉跄地回了屋。

“錦姐……”蘇鳴看着緊閉的房門,有些懊悔地問阿錦:“我該攔住她的對嗎?”

阿錦扯了扯嘴角:“先生知道你攔不住,不會怪你的。”

“先生看着臉色很不好,可是平亂不順利?”

“那點亂子,對先生來說不算什麽。只是有天先生突然嘔血不止,把大家吓了一跳。”

蘇鳴聽着心驚:“藥效按理說還有半月才對啊…”

“如今看來,想必是夫人那裏出了什麽問題吧。”

“夫人臨走前把藥都留給了先生,說是就算她沒及時趕回來,這藥也能幫先生拖延一些日子。”蘇鳴說着掏出了裝着藥的瓷瓶。

“別。”阿錦就這蘇鳴的手把藥瓶塞回他懷裏:“軍醫看過了,問題不大,不到萬不得已,你可千萬莫要把這藥拿出來了。”

“那你說我要不再去趟後寧?”

阿錦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們就別擅作主張了,有些事需得他們自己想,我也有些乏了,沒別的事我先去換身衣服。”

屋內的沈天山沐浴更衣後,正坐在桌案前出神。

回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他要同她一五一十地說他們分開這些年的事,再說說她當年是怎樣的一個人,有些事拖着不是辦法,對她也不公平。

但是他也隐約覺察出青岚可能出了什麽問題,要不然他不會突然嘔血不止。

是以他雖然打好了腹稿,甚至還想好應當如何将屋子布置一番,備些她愛吃的,好讓她能耐心聽他講。

但是聽到蘇鳴說她去了後寧,他并沒有很意外。

她既然說了等她,便意味着她自有主意,況且就算她當真出了什麽問題,自己也活不了多久,那其實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這些年他常有些自毀的想法,如今他竟然有些感謝這個蠱,起碼能了卻他一樁憾事。他知道如此想對元十四,對乾元軍和大乾百姓不公平,但他還是放任思緒就這樣荒誕下去,一直枯坐到深夜。

而青岚也在床榻上輾轉反側,毫無困意。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從前她一個影衛,死便死了,對這個人世本就沒什麽留戀可言。可如今她的命和沈天山的命栓在一起,她求生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強烈。

不行,她需要同文染問清楚。

她起身披了外袍,推開門,見文染就在臺階上坐着看月亮。

“你怎麽在這?”

文染回頭看向她:“你為何不睡?”

“你們騙我,對嗎?”

兩人誰也不回答對方的問題,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

“我沒騙你,我可以給你解蠱。”文染打破了沉默,但這話說得心虛,被青岚瞧了出來。

“染染,你不會騙人,所以我再問你一次,你給我解蠱,對你,我和沈天山,有別的傷害嗎?”青岚質問道。

文染站了起來:“若我說有呢?你就等死嗎?”

“什麽傷害,你告訴我,我自有判斷。”

文染沉默了半晌,道:“如果我告訴你了,我又該怎麽辦?你可為我想過麽?”

“你告訴我,辦法需得你我一起想才是。”

“我只能給你一人解蠱。”文染下了決心,道。

“那沈天山呢?”

“會死。”

青岚愣住,向後退了幾步,險些被門檻拌倒,她扶住門:“魏慎讓你這樣做的?”

文染點頭。

青岚失笑:“我差點忘了他是什麽人了。”

“所以,你要如何呢?”

“這個蠱,有什麽兩人一起活下來的解法嗎?”青岚又問。

“有,但必須你兩人在一處才可解。”

“你教我。”

“你只有半個月了。”

“你先教我”

文染拗不過她,長長嘆了一口氣。

次日子時,是原本約定好的解蠱時間,魏慎踏進了青鸾殿。

院裏沒有點燈,伸手不見五指,他讓随身的侍衛把燈提高了點,借着僅有的光亮瞧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此前看守青岚的侍衛。

他心下覺得不妙,又往前走了幾步,看見文染倒在臺階上。

他去探她的鼻息。

沒有。

他怔住。

“青岚!”

他大喊,四下無人應答,夜黑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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