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當玉秀再次發燒被送到慈愛醫院的時候,白楊到院長辦公室找到成光。成光此時正在和少波讨論佳琳的腎移植事宜,少波見成院長有了客人,便知趣地走開。

成光只是掃了一眼白楊遞過來的檢查單據,便說,“白校長,這次玉秀的病情嚴重了,已是刻不容緩了,有急性暴發的跡象。”

“在這方面您是專家,您說怎麽辦是好?”

“最好盡快進行骨髓移植。”成光看了一眼白楊,“按照遺傳學,母親和子女骨髓配型合适的概率超過75%,如果找到玉秀的生母,移植成功的概率大于60%。”

“生母倒是願意捐獻骨髓,如果必須要做的話,還是請盡快。”

“好。”成光從抽屜裏拿出一包“利群”,彈出兩支,遞給白楊一支,“白校長,上次給你的30萬元,如果白浪不出國留學,可否還給我啊,你也知道,好萊塢大導演斯皮爾伯格給成彬寫了一封親筆信要求他到好萊塢學習,我們家沒有錢啊。”

“是這樣的。”白楊點上煙,抽了一口,“成院長,我們家聯系了美國的一所大學,正在辦理簽證,錢也交了,估計聖誕節前就可以成行了,到時,你們家成彬也就安全了。”

“騙子,十足的騙子!”成彬在心裏罵道,“白校長,下周我們開展骨髓移植手術,這兩天你把玉秀的生母請到,我們還要做檢查和配型分析。”

春姨第二次來到慈愛醫院時,她才明白玉秀患上的是什麽病。當成光院長向她解釋捐獻骨髓有些痛苦時,她想都沒想就表示自己不怕苦,也不怕痛,并詢問什麽時候抽骨髓,“今晚。”成光回答道。

成光給少波打了個電話,“少局,您和夫人的運氣真好,我們通過專門的渠道找到配型合适的腎源,可以負責任地說,再也沒有比之配型更合适的腎源了,而且供體是個很年青的姑娘,這是再好不過的了,不過,價格也不菲啊,要35萬,這樣吧,您明天把錢準備好。”

“你等等,成院長,你說供體是個小姑娘,她怎麽了?”

“本來我們是要替捐獻者保密的,但既然少局這樣好奇,我不妨就說了吧,捐獻者是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已經快半年了,生命維持系統要崩潰了。”

“噢,這樣啊,35萬元可以再少點嗎?你知道,我們把女兒送到英國留學,家底都空了。”

“少局,我們的治療和手術費是透明的,您可以去查的,真的,醫院不是菜市場,真是沒法少的。”

“好吧,我盡量這兩天湊齊費用吧。”

一天要做兩臺大手術,對經驗豐富但年過50的成光來說并非易事。為此,成光做了精心準備,在手術前一天,他便把這兩臺手術的所有程序細節在心裏過了兩遍,确信再無遺漏時,他才安然躺下。

若是從前,即便是再大的手術,只要成光把所有的手術細節考慮周全,他便會心無挂礙,坦然安睡。但明天的兩臺手術,卻讓他輾轉反側,難以成寝。

16年前,有兩個産婦在慈愛醫院生産,一個是白楊的老婆芳菲,一個是玉秀的媽媽春姨,成光刻意忘記這些名字,但現在反而記得更清晰。芳菲生的女兒因先天性心髒病而夭折,當時,芳菲哭得死去活來,悲恸欲絕,白楊跑到他的辦公室,說出了他的“貍貓換太子”之計,起初,他并不同意,但架不住白楊的死磨硬泡,而且,白楊說他是省立光明中學的校董事,可以安排他的子女進入光明中學,還不由分說将厚厚的一萬元現金放在他的白大褂口袋裏。

明天,16年前一出生就被他從母親身邊抱到另一個失去女兒的母親身邊的小姑娘将再次作為禮物由他送給少局的老婆佳琳,這次并不是整個人,只是一顆腎。想想這個小姑娘在他身上遭受的苦難,他是有些下不了手,但誰教她有這樣一個用心險惡、不講道義的父親。

他如果不這麽做,吃虧的怕只有他自己了。

玉秀的手術做得很成功,兩個小時不到,她便被護士推到了監護室。她嚷嚷着要吃稀飯,守護在她身邊的春姨瞧見了,歡喜得不得了,忙不疊地去給她買稀飯去,她吃了兩大碗,倦意襲來,她便沉沉睡去。

但成功只是幻象,沒過幾天,原本嚷着要出院的玉秀忽然高燒不退,神志不清,被送到ICU。在ICU呆了幾天後,她的狀态大有好轉,芳菲和白楊過來把她接回家。在回家之前,她單獨和春姨呆了5分鐘。

江南初秋午後的陽光淡薄得如同被泡了三壺的秋後龍井,陽光照在春姨身上和臉上,玉秀瞧見她眼角如蛛網一樣的皺紋,玉秀撫着她蒼黑粗糙的手,細細地撫着,玉秀眼裏噙着淚,眼眶盛不下,便溢出來,“媽。”

春姨驀地轉身,俯下身子,緊緊将玉秀抱住,淚水卻落在她的臉上。

回到家的玉秀,發着低燒,神情倦怠,但她卻要去上學,白楊阻止,“秀兒,等你身子完全康複了,再去上學也不遲,學習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況且,離考大學還早呢。”

“我要去上學,爸,這些天功課已經落下不少了。再這樣下去,江南理工會考不上的。”

“秀兒,聽你爸的。”芳菲過來用手掌覆在她的額頭上,“先不要考慮江南理工的事兒,先把身子養好。秀兒,晚上給你煲個雞湯吧,還是鄉下那個女人送來的。”

“什麽鄉下那個女人?!”白楊有些忿恨地斜睨她一眼,“那女人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又是給秀兒捐獻骨髓,又是送橘子和老母雞的。”他轉向玉秀,“秀兒,那個鄉下女人是你的親生母親,等你病好了,你要去看看她,我和你媽媽不會阻礙你們相認。”

“嗯。”玉秀咬着下唇,已是淚流滿面。

一個秋雨綿綿的夜,玉秀走了。她走得平靜,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白楊半夜起來給她掖被子時都沒有發現。她走的時候一定是想着開心的事情,她臉上帶着甜蜜的微笑,那是天真的孩子想裝也裝不出來的笑。

玉秀的離去,白楊只好放下運作家族企業上市的工作,為她舉行了盛大的哀思會。哀思會規模宏大,光明中學的師生,市政府、市政協,工商界朋友,親朋故交将偌大一個酒店擠得滿滿當當,自然,作為玉秀的主治醫生成光也在受邀之列。

心照不宣,成光也知道白楊邀請他參加玉秀哀思會的用意,如果他不去,說明心裏有愧甚至是有鬼,他去了,可以說是坦坦蕩蕩,畢竟,手術的風險在手術前已經釋明了,不是他成光無能,而是手術的風險是始終存在的,畢竟他成光是人不是神。

除了知己親,沒有人願意在追思會上多呆一分鐘,成光也不想,但白楊走過來說有點兒事情等散場後和他談談,他只得呆在這兒,看着那些戴着黑紗人在竊竊私語。

百無聊賴中,成光在忖度白楊到底想要談什麽呢,白楊是生意人,生意人談的自然是利字,但哪裏才有利呢?對,白楊肯定是想借玉秀去世之機誣告他涉嫌醫療事故,上次拿給他的30萬元不但不會還,估計還要敲詐50萬元甚至更多,除此之外,他也實在想不到白楊留他下來會說些什麽。

不一會兒,哀思會上剩下的人也就是零零星星幾個人了。白楊過來,把他請到一個雅致的小房間,牆上挂的都是王維的詩畫,是他隐居淇上時所作,都是些世道輪回的佛家思想。白楊的眼角有淚痕,聲音有些嘶啞,他畢恭畢敬沖他鞠了一躬,“成院長,今天把百忙之中的您叫來,實屬冒昧。”他啞着嗓子說,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彈出兩支,遞給成光一支,“成院長,想當年,是您親手把尚在襁襙中的玉秀交到我的手中,是我無能,沒有能守護好她,以至于沒能留住她,我們是白發人送黑發人……”他雙手顫抖,哽咽不能語。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還望白校長節哀順變,保重身體。”成光過去拍着白楊的肩膀說。

白楊的肩膀抖動了好一會兒,嗚咽漸漸平息,“成院長,這次秀兒的病情發作太急了,會不會不做手術,保守治療反而更好些?”

病人家屬對手術效果有看法,也算是正常的,對此,成光也是見慣不驚了,“我研究了近三年的的《Nature》和《Science》關于白血病骨髓移植後白細胞急性暴發的論文,這一情況并不罕見。”

“醫學上的事情,您是權威,我們是信任您的技術和醫德的。秀兒這娃和我們白家緣分淺啊,我們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裏怕化着,就這麽小心翼翼16年,還是沒有留住……”白楊揉着眼睛,竟揉出淚來,“上次您說的30萬元的事情,我們這段時間和美國的大學以及出國留學的中介溝通下來,以白浪目前的成績來看,美國的任何大學都是不可能上得去的,所以,這30萬元,我們打算退給您。您放心,這段時間就退,主要是公司要上市,事情兒特別的多,本來打算等秀兒好了就還給您,現在是等不到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白家的公司要是上市了,還差他這麽點錢嗎?成光的心裏五味雜陳,不知要說什麽好,“白校長,就依您說的辦吧……”

從玉秀的哀思會上回到鳳凰村,春姨便卧床不起了,她睡了三天三夜,直睡得風雲失色,日月無光。婆婆就這樣守了她三天三夜,待她睜開眼,看着憔悴的婆婆,“媽,我睡了多久了?”

“你睡了三天三夜,可是把我吓壞了。”婆婆嘆了口氣,“秀兒這娃兒福分淺,你說她吧,當年被人抱錯了,去了戶好人家,倒是享福的命啊,卻遇上這病……人死不能複生,小梅,你可不能三長兩短了,不然,教我怎麽活啊?你還有明缜呢,你得好好的……”

“媽,我想明白了,秀兒和我們家沒有緣分,留不住她,還有明缜,我會好好的,我想喝點稀飯……”

換了一顆腎的佳琳康複得很順利,玉秀頭七還沒到,她便出院了。

換了腎的佳琳脾氣大變,變得溫柔、善解人意了,說話也是輕輕柔柔的,恍然給少波一種家裏來了一位李清照的錯覺。少雅也覺得媽媽變化很大,仿佛不認得一樣。

學校的前三名忽然少了一位,少了位競争對手,壓力自然是小了些,但少雅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前幾天她還在學校見到纖細秀氣、楚楚動人的玉秀,沒有想到,才幾天的時間,已是陰陽兩隔了,這世上的事,怎麽如此無常?由此她想到她和梨月的愛情,梨月已經由之前的半推半就走向了若即若離,以後的漸行漸漸也是可以想得到的,但她不願意得到這樣的結果。

除了每天吃一顆抗排異的藥,佳琳就喝一碗成光院長推薦的老中醫的湯藥,她感覺康複得不錯,每天都去跑步。

江州城的大運河段是跑步聖地,江州市政府打算辦個江南獎金最高的江州馬拉松賽,但贊助商卻不好找,贊助商都熱衷于“江南小姐選美大賽”,對體育賽事并無興趣。在跑步聖地跑步,想不遇到也幾無可能。少波陪着佳琳跑,長安陪着之倩跑,在某個清晨,在楊柳依依、栾樹葉子漸黃的大運河河堤上相遇了。

“長安,你陪之倩跑了多久了?”

“快一個月了吧。少局,你們也跑步啊?”

“是啊,我們換了一個腎,醫生建議我們要鍛煉。”

“你們在哪兒做的手術?”

“慈愛醫院,成光院長。”

“我們也是,也是成光院長做的乳腺切除手術,現在每天都在他推薦的老中醫那裏吃中藥,可是最近老中醫關門了,說是衛生局在調查他非法行醫,群衆舉報他的中藥湯裏只有生姜和柴胡,根本無法治病。”

“那成光院長推薦老中醫的目的是什麽?”少波思忖着,“長安,上周我到省廳開會,廳長談到公安部的一個批複文件,對一些重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如有證明其犯罪的證據但直接證據因技術條件一時難以确認的,可以采取刑事強制措施。長安,你準備一下,可能近期要對白浪進行抓捕。”

玉秀去世的那個秋雨夜,明缜輾轉反側睡不着,本來,期中考試考了前10名已是足夠讓他煩躁的了,失去的榮光可以通過努力再次獲得,但今晚莫名的心悸卻讓他感到隐隐的不安。他把身邊的人一個個想了一遍,婆婆、春姨、明峰、紅霞,甚至連梨月都想到了,但他們會有什麽事情呢?他于迷迷蒙蒙中昏沉睡去。

直到天亮,他才猛然想起可能是玉秀出事了。

在光明中學的日子,可以用度日如年來形容,上次期中考試考前10名把他的傲氣一點點地侵蝕了,同學們的孤立更是讓他本就孤家寡人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在學校裏,他連一個朋友都沒有,沒有人和他說話,沒有人和他打招呼,也沒有人來向他請教題目,只有一個人例外,就是他的鄰座長真,長真是如以前一樣待他,和他說話,甚至還會請他吃點小零食。

玉秀的課桌一直空着,一連好幾天,第7天後,明缜确信她是不會來了。為此,他問了長真,長真的回答含混其詞,“也許可能大概她是不會來了吧。”明缜心裏忽而有了一種悲涼的憂傷。

不知從何時起,關于那個夏天8歲女孩在鳳凰村被奸殺是明缜所為的謠言在光明中學流行開來。本來,大家看明缜的眼光是視而不見,現在倒好,用異樣的眼神來打量他了,這樣的變化,他自然是搞不清緣由的,還是長真告訴他的,長真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支吾吾,“大抵上是說那個8歲女孩在鳳凰村被奸殺和你有關,不過,也只是猜測而已。”

被人借謠言惡意中傷的滋味當然不好受,但現在明缜所處的環境只怕是沒有人可以救得了他。思前想後,他決定還是要找梨月老師。

仿佛梨月早就知道明缜會來找她一樣,她頭都沒有擡,眼睛還粘在東野圭吾的《放學後》上,“坐。”合上書,“都是些詭計。”她喃喃道。

“老師。”明缜依舊站着,“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學校流傳着是我殺死桐桐的謠言。”

“我知道。”她瞅了一眼明缜,似乎他的頹喪和無助令她比較滿意,“你坐啊,我當然知道,因為這謠言是我讓他們傳出去的。”

“為什麽?”他有些吃驚地看着梨月。

“道理很簡單。”她把目光轉向辦公室裏的一株臘梅,細長碧綠的葉子上伏着一只同樣碧綠的螞蚱,“桐桐是我的女兒,我要找出真兇,所以,只能委屈你說出那天的實情。”

“老師,那天的情況,上次我已經說了。那天,我和桐桐說好去桃花溪捉魚的,天氣熱,在上山的小亭子裏,她說要說冰鎮的汽水,央求我去買,我便去買了,可是回來時,她不見了……”

“那你為什麽不回村找人?”

“回村的路只有一條,就是我去買汽水的那條,所以,桐桐不可能回村了,我把她帶出來捉魚,很多人都看見了,可是她不見了,我想可能是她想和我做個游戲,便找一找,可是找不到,我怕受到責備,便不敢回村了……”

“明缜。”梨月定定地看他,“如果你說實話,并且幫我找到真兇,我就讓謠言不再流傳,還你清白,并讓你融入班級,不再被孤立,你覺得如何?”

明缜點點頭。

“那麽,明缜,你覺得誰會對一個8歲的小女孩下此毒手呢?”

“梨月老師。”明缜有些猶疑起來,“我覺得不會有人跑到鳳凰村來殺一個8歲的小女孩,但如果這個女孩是江大牙的女兒,那就不好說了。”

“你的意思是……”梨月有些疑惑地盯着明缜,“兇手是沖江大牙去的?”

“如果不是這樣,就沒有合理的解釋了。”明缜平靜地看着她,“這件事情之前,在江州電視臺的《名偵探說法》和《大律師說法》中都談到了江大牙給奸殺小女孩的變态殺人狂大志辯護并成功讓大志脫罪的報道。這兩個節目我都看過。”

“你說的好像……是對的。”梨月點點頭,“如果兇手再次作案,肯定是沖着大志去的。”

“是的。”

“那天的情形,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那天和之前一天,我都發現有輛黑色的汽車在上山的公路和鳳凰湖大堤上緩慢地行駛,那種緩慢像是在等什麽人或是在找什麽東西。”

“長安警官說過,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是白浪,你覺得會是他嗎?”

“我真的不知道,我并不了解他。”明缜搖搖頭。

在班會上,梨月說:“同學們,前段時間在學校有一種傳言,說鳳凰鎮8歲女童奸殺案是明缜所為,這完全是沒有根據的造謠,是空穴來風的流言,是惡意的中傷。同學們,謠言止于智者,大家想一想,如果真兇是明缜,那麽他早就被公安機關繩之以法了,對不對?”說罷,梨月掃了一眼白浪和成彬,發現他們正垂着頭。

“同學們,大家同窗一場,也是緣分,很多人畢業之後,可能今生就再也不會見面了,我也是光明中學畢業的,當年以全校高考前幾十名的成績考進江南理工學院,我畢業後,當年的高中同學絕大多數都沒有見過面,到如今,也有十幾年了。”

“明缜是上個學年的全校第一名,他的基本功還在,他的學習能力也還在,就是因為這個案子的事情,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以至于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大家也就不要再流傳謠言了,好不好?”

“明缜的理想是考入江南理工學院,為此,他付出了努力,也正因為他一心撲在自己的學習上,忽視了和其他同學分享自己的學習心得,這讓同學們對他的評價比較負面,他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希望同學們可以接納他,再給他一次機會,我們不是剛剛學到了‘識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麽?”

長真代表班委作了發言。

“明缜同學在光明中學是我的鄰桌,在育才中學也是我的鄰桌,我對他,相對來說,還是有所了解的。他是一個內心火熱的人,對朋友誠摯,他外表看起來的冷漠自私、不願分享、冷若冰霜、拒人千裏都是假象,舉個例子來說吧,在育才中學,中考前夕,我因為生病,功課落下不少,他當時在育才中學的成績也是全校第一,班主任要求他給我補課,我以為他只是敷衍了草糊弄一下算了,沒有想到他講解得極其認真,很多小竅門他都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這樣,我才有幸和大家成為同學。”

少雅見梨月這樣照顧明缜,一股無名的嫉妒之火噴薄而出。

“明缜同學之前是什麽樣的,我不清楚,自然也就沒有發言權。但我到班級一個多月,目睹明缜同學的行為種種,我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自私成癖的家夥,生怕別人打擾他一點點,也怕別人把他的學習技巧和學習心得偷學了去,就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家夥,我們憑什麽要幫助他,憑什麽?”

梨月打了圓場。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矣’人人都會犯錯,大家要給明缜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少雅說得也有道理,《論語》上說,‘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從明缜身上,大家也要自省。少雅,你放學後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周末的校園放學後冷冷清清。

走在去梨月辦公室的路上,少雅想着梨月會對她說些什麽話呢,會不會抱住自己,或是容許自己親親她,或是說些甜蜜的情話,也許會批評自己今天在班會上頂撞了她,也許會宣布終止她們的愛情……

10月的餘晖中透出些涼意,夕光沉入地平線的速度也比夏天快了許多。少雅進來時,梨月還盯着那株臘梅狹長碧綠葉子上同樣碧綠的螞蚱,它已經一整個下午一動也沒有動,連姿式也不曾換一下,時間于它而言,到底是什麽呢?也許只是虛空,或是多餘。于她時間又是什麽呢?

“老師,你找我?”

“少雅,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是關于我們的嗎?”

“不是。是關于我的愛情和那個8歲小女孩的,你要聽嗎?”

少雅點點頭。

“你看到的照片上的陳先生,其實,是我的先生,他是臺灣人,那個8歲小孩是我的女兒,也是他的女兒,她叫桐桐,名字還是陳先生娶的。我準備和陳先生結婚的時候,他死于臺灣的大地震,連桐桐的面也沒有見到……”

“你愛他嗎?”少雅的眼睛裏閃爍着微微黯淡下去的夕光。

“其實,現在想來,我并不了解他,我不了解他的家族,他的童年,少年以及到美國留學的經歷,以及他談過的那些愛情,他比我大30多歲,他經歷的那些事情,我都不了解。我只是沉溺于他帶給我如父愛般的感情中,以為那便是愛情,其實,什麽是愛情,我并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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