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模糊邊界
第22章 21.模糊邊界
21.
裴其臻到公司時,嚴格還在樓下,看見裴其臻,立馬追上去,兩人一起進電梯。
“小裴總。”電梯裏只有他們兩人,門關上,嚴格才叫裴其臻。
他站在裴其臻側後方,透過電梯門的反光,能看到他好幾次欲言又止。
“什麽事,說吧。”裴其臻低頭看手機,頁面依舊停留在謝星榆的朋友圈。
“謝先生剛剛來過,把這個交給了我,讓我轉交。”嚴格遞出袋子,“還有就是,謝先生自己聯系房東退租了。”
裴其臻擡起頭,透過電梯門,他看見嚴格手上的袋子,兩年前為了慶祝謝星榆定段,裴其臻曾經送給過他一塊手表。
還是曾經的禮品袋,他沒想過這塊手表還會回到他手裏。
“他退了現在的房子,準備住在哪裏?”
電梯門打開,嚴格跟着裴其臻穿過辦公區到達辦公室,裴其臻語調一如往常平靜,唯獨收緊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緒。
他記得行舟是不會給棋手安排宿舍的,那為什麽要突然退租,謝星榆現在住的房子,已經是在他能力範圍內最好的了。
“他說他不打算留在嘉水了。”說完,嚴格偏頭去看裴其臻的反應,“我剛剛也跟棋隊确認過,是昨天剛辦的解約。”
裴其臻的手落在門把手上遲遲沒有動作,他的腦子一團亂麻,國際航班帶來的疲憊讓他無法靜心思考,只能強制讓自己清醒。
石沉大海的信息,退還的手表,一聲不吭搬家,一件件小事串聯起來,裴其臻不是傻子,也能猜出謝星榆的打算。
如果之前幾個月的疏離,裴其臻能當作謝星榆在賭氣,那現在的做法讓他确定,謝星榆是打算徹底和他劃清界限。
裴其臻很清楚地認識到他們之間有誤會,之前他是項目負責人,所以無法解釋,如今他被調離,本想着國外工作結束後,可以和謝星榆好好聊聊,就算回不到從前,也好過現在,反正他住在嘉水,可現在得到的卻是謝星榆離開的消息。
“他剛剛來過,是嗎?”裴其臻想起這個袋子是跟着嚴格一起上樓的,會不會謝星榆還沒走遠。
“是的,在半小時前。”嚴格如實回答。
半個小時,足夠謝星榆從家到高鐵站,來不及的。
嚴格很有眼力見地幫裴其臻打開辦公室的門,等裴其臻進去後,又幫忙帶上門。
裴其臻還是掏出手機給謝星榆打電話,本以為又像之前那樣被挂斷,可鈴聲響起半分鐘不到就被接通。
人聲自電話另一頭傳來,嘈雜的背景中,裴其臻依稀聽見候車廣播,拿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我以為你不會接我電話。”電話接通讓裴其臻松了口氣,他故作輕松,嘴角噙着笑,卻不達眼底。
他單手将東西打開,手表就靜靜躺在盒子裏,表盤裂了,表帶卻沒有任何磨損痕跡,看起來是新換的,裴其臻将其握在手裏,手指摩挲着表盤。
“我只是想通了很多事情。”謝星榆推着行李箱朝檢票口走,“也想正式和你道別。”
“我聽說你和行舟解約了。”謝星榆的話讓裴其臻有些焦躁,“是怎麽想的,能和我說說嗎?”
“其實沒什麽複雜的原因,就算不解約,合約到期後我也不會留下。”謝星榆步履不停,他的車次已經開始檢票,“我在棋隊的地位一直很尴尬,又和陳佑積怨已深,棋隊多是站在他那邊的人,我留下對我以後沒有好處。”
“對不起。”裴其臻嘆了口氣,“是我把你推到這種境地,是我太自私忘了考慮你的感受。”
他看着表盤上的裂痕,他記得這塊表是什麽時候裂的,就像他也記得,兩人的關系是什麽時候出現了裂痕,可他選擇放任不管,最後到達無法補救的地步。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活該。
“沒有什麽好抱歉的,裴其臻,你為我做得已經夠多了。”謝星榆的聲音很平靜,“人都是自私的,誰也不是聖人,我能理解你,解約是我深思熟慮後的選擇,當初沒得選,如今有其他的機遇在面前,我想試一試。”
争吵之後,每次和裴其臻說話都帶着刺,可這一次謝星榆很平靜,大概是真的要告別,所有的憤怒與失望都沒有必要了。
他想,他們兩人其實誰也沒有對不起誰,誰也不必為了誰愧疚,誰也不是離了誰就不能活。
“我說我不想你走,你會想留下嗎?”就像最初留在嘉水那樣。
“你知道的,我不能一直做替補,也不想始終受你庇護,職業圍棋的路終究還是要我一個人走,現在已經是盡我所能,最好的結果了,你應該恭喜我。”謝星榆對着車票,找到位置坐下,他的座位靠窗,能看到車外匆匆趕路的人,“在嘉水的兩年,我很感謝你,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號碼我不會換,需要我時,你依舊可以給我打電話。”
裴其臻明白他心意已決,如今也沒有任何立場求他留下,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明明外面是明媚的陽光,他卻感覺不到溫暖。
“好,我明白了。”
*
生活似乎又回到最初的樣子,因為在國外跟進的項目成績不錯,裴其臻在公司內得到更多認可,裴士元也開始有意讓他接觸些大項目。
他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聽從裴士元對他的所有安排,比如相親,比如晚宴,對于裴其臻的順從聽話,裴士元很是滿意。
裴其臻有時候會有一種置身于人群外的抽離感,這種感覺在參加商務宴會時尤為明顯,他會在裴士元向合作夥伴介紹他時适時地遞上笑臉,但看着宴會上的觥籌交錯,只覺得索然無味。
等到裴士元放他自由活動,裴其臻就會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吃點東西,偶爾吃到味道不錯的小食,他會突然想起謝星榆,想起謝星榆也喜歡甜食,還喜歡坐在自己對面說起有關圍棋的瑣事。
其實在母親走後,他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吃飯,應該習慣了餐桌上的安靜,可如今不過兩年,他就已經開始不習慣一個人的餐桌。
也許作為長期飯票,謝星榆在他生活中的分量,遠比想象中要重。
今天的晚宴,景洛也在場,他來得比較遲,一進門就看見裴其臻落寞的背影,跟母親打過招呼後,徑直走向裴其臻的角落。
“你怎麽了?”景洛端了一盤小點心在裴其臻身邊坐下,“你和那位小棋手還沒和好嗎?”
景洛作為朋友,雖然不常見面,但多多少少還是知道點事,上次都給他們制造機會了,怎麽還是這副樣子。
“也許算和好了吧。”畢竟那天告別時說理解他,但真假幾分,裴其臻也不知道,“他和行舟解約,已經不在嘉水了。”
按理說,他應該很快調整過來,畢竟人的相聚和離別都是常态,但是好奇怪,他總是在很多瑣事上想起謝星榆。
“這不像你。”景洛往嘴裏塞了一口奶油,“你以前可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傷春悲秋。”
裴其臻睜眼,側目看向景洛,像是思考,又像是變相承認景洛的發現。
他說得對,過去的裴其臻,對于身邊人的往來總是抱着無所謂的态度,如果不是景洛與他一起長大,說不定某一次分班或升學,兩人就會徹底斷了聯系。
但謝星榆并不一樣,那是他自己挑選的人,最初選擇他,只是因為覺得他肯定能幫自己達成目的,進入謝星榆的生活,給他鼓勵與恩惠,也是為了更好地掌控。
無數次,裴其臻都信心滿滿,能掌握好與他之間的邊界,但人是有感情的,相處久了,生活與工作的邊界開始模糊,他才發現,他與謝星榆之間根本做不到純粹的利益往來。
他喜歡謝星榆的活力,為他死氣沉沉的生活增添光彩,帶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不過這一切,都是過去了,如今他要做回曾經的裴其臻。
“你在想他對不對?”
“對。”裴其臻大方承認。
“裴其臻,你完了,你陷進去了。”景洛放下餐碟,痛心疾首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愛上謝星榆了。”
不然為什麽對謝星榆念念不忘。
“沒有,不是,別瞎說,你想多了。”裴其臻吐出一連串的否認,轉過頭不再看景洛。
恰巧景洛的母親叫他過去,見裴其臻死不承認,他也只好作罷。
作為多年好友,他深知對于裴其臻來說,能意識到謝星榆對他的特殊性已經是難事,更何況其他感情。
晚宴結束,裴其臻獨自回家,宴會上喝了點酒,頭有些暈,腦海中閃過不少和謝星榆一起的畫面,有笑臉,當然也有那天的眼淚。
他幾乎沒見過謝星榆哭,那天的眼淚讓他慌了神,心髒被一只大手攥緊,大腦宕機,無法思考,甚至生出将他擁入懷中擦淚的沖動。
景洛說他喜歡謝星榆,喜歡嗎?難道這叫喜歡嗎?
裴其臻居然真的開始思考,只是酒精作用下,他思考不出個所以然。
在感情上,他終究是沒有經驗的愣頭青,不知道喜歡的征兆是什麽樣,只能去身邊人身上找共同點。
但他的身邊人,除了景洛,感情大多不順,沒有參考價值,而景洛和他老婆的相愛,完全源于一場意外。
最後,裴其臻否認了景洛的猜想。
才沒有喜歡,只是不習慣,畢竟是兩年的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