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死局(一)

第033章 生死局(一)

源尚安和他錯開眼神:“……你又說胡話。”

“你在外頭是不是也用這套甜言蜜語蠱惑人心去了?難怪這城裏一直有傳言說你風流成性。”

“風流成性, ”源素臣啞然失笑,“不能吧,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童子身。”

見他不回, 源素臣又道:“你不信我,那你要不要來想法子驗一驗?”

源尚安道:“你今日哪來這麽多胡話要說。”

源素臣眨眨眼, 一副無辜蒙冤的神色:“我同你說的句句皆是肺腑之言,你卻當我胡說八道。看來我這一片真心是獻錯人了。”

源尚安始終別着臉, 他不像源素臣, 有時候實在講不出那些叫人害臊的話。

“來, 過來, ”源素臣伸出左手握住他的下颌, 把人掰過來正對着自己, “你瞧什麽呢?也不看着我。”

源尚安嘆氣道:“你與其有這功夫跟我說話,不如好好歇一歇。大夫說你身上的傷沒那麽容易好透。”

源素臣以拇指摸了摸源尚安的下颌:“別擔心。我是行軍打仗之人,你是知道的,戰場上刀劍無眼,負傷挂彩都是尋常事。”

“可是這都得放在心上,或許你如今覺得沒有大礙,但一旦上了年紀之後很容易疼痛,”源尚安道, “爹爹過去就像你一樣,覺得受點傷不算什麽,可現在臨近知天命之年就不行了,時常覺得身上難受, 也不能像過去一樣親自領兵出征了。”

源素臣道:“我怕我一躺下不省人事, 你又要哭了。”

沒想到說來說去還繞不開這個“哭”字,源尚安無可奈何:“我哪有你想的那樣柔弱。”

源素臣又道:“你不承認, 可我心裏都給你記着數呢。”

“……無聊。”

源素臣見他這樣就想笑,他從兒時起就喜歡逗源尚安,為的就是看他這副對自己無可奈何的樣子。于是源素臣又乘勝追擊,問道:“尚安,我問你個問題,你覺得是你小時候可愛些,還是現在更可愛些?”

“……”

源尚安不想理他:“你又開始了。”

源素臣故意自言自語:“我覺得還是小時候更可愛一些,你說是吧。小時候願意和人親近,而且一把就能抱起來,還能舉高轉個圈兒,小時候多可愛,你說是吧。”

源尚安起身道:“你歇歇吧,我走了。”

“哎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別生氣,”源素臣拉住他的手,“都可愛,都可愛,現在更可愛成不?”

“我真要走了,不是生氣,”源尚安道,“陛下龍體欠安,把巡視防務的事交給丞相代勞了。丞相不日就要啓程離京,點名要我幫他整理軍務。”

“哦?”

源素臣眼珠一轉,猜到永熙帝這是故意找理由把高紉蘭調離洛陽:“看來最後的關頭就要到了。”

源尚安神色有種不大正常的平靜:“無論發生什麽,你都記着一定要護好太子,遵照陛下的旨意行事。”

源素臣覺得這無論二字別有玄機:“怎麽了。”

“……沒什麽。”

他越是一派淡然,源素臣便越是篤定這其中必有不肯如實相告的隐情。

不過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源素臣竟覺得源尚安的唇邊在方才似乎飛快掠過了一絲冷笑。

源尚安到底還是什麽也沒有說,都道他最得丞相高紉蘭歡心和信任,可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人質和囚徒罷了。

他很确信,必要的時候高紉蘭一定會派人挾持自己,用自己的性命來警告源素臣不能越雷池一步,必須依照他的安排行事。

“好好休息,”源尚安點燃了炭盆,“別着涼了。”

——————

數日後源素臣背上的傷終于愈合了大半,他依照永熙帝的任命去了禁軍校場。

他來得正巧,幾隊人馬恰好在草場上操練,刀劍撞擊聲和馬蹄踏地聲交錯而來,源素臣穿過人群,先去拜見了将軍于登。

“你的傷好些了嗎?”

“多謝将軍挂念,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沒什麽大礙,”源素臣拜道,“因此下官不敢耽擱,這就過來協助将軍了。”

于登連連點頭,又道:“你還年輕,該跟着前輩們好好學一學,先熟悉熟悉禁軍事務才是。”

“是,”源素臣應道,“多謝将軍指點,晚輩自當虛心求教。”

于登正要給他安排事務,門外有人來報:“将軍,太子殿下到了。”

于登立馬起身,疑惑道:“太子殿下今日來這裏做什麽?”

“呃,說是太傅今日給殿下安排了騎術和箭術課,所以正好來練練。旁的倒是都不要緊,只是殿下今日剛好看上了馬廄裏一批新進來的駿馬,說是一定要試試。”

于登蹙眉道:“這怎麽能行,新來的馬還沒有經過調教,多半性子烈要傷人的。你們就由着殿下胡來,也不勸勸他?”

那下屬一瞬間不說話了,于登便知多半是真沒勸住,斥道:“一天天要你們都幹什麽用的。”

源素臣暗自思忖,又抱拳道:“将軍,既然殿下執意而為,強行阻攔未必有用。将軍若是信得過晚輩,晚輩這就帶人護送殿下左右,以防萬一。”

于登嘶了聲:“你……成嗎?”

源素臣道:“将軍忘了,晚輩自幼生長在漠北草原一帶,對騎馬射箭最是熟悉不過。”

他心裏也記着源尚安的囑托,這個節骨眼上太子萬萬不能出了什麽差錯。

于登聽過下屬那晚的奏報,知道源素臣在馬術箭術上的确擔得起過人二字:“那好,你去吧,萬事小心,也別忘了多叫幾個人跟着。”

源素臣行禮後随人而去,正見校場中央果真有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跨上了一匹高大的棗紅駿馬,神色頗為自傲。

他見人前來便揚起了馬鞭,遙遙指着源素臣的臉,難掩倨傲道:“你是何人?”

料峭春風吹起他的鬓發,源素臣沖太子一笑,抱拳躬身道:“微臣是禁軍校尉源素臣。”

太子見他身形矯健又面容俊朗,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你來此地做什麽,也是勸阻我的嗎?要是的話,你此刻可以回去了。我大魏先祖以武定北方,如今我又豈能被這小小幾匹馬吓倒?”

源素臣道:“殿下勤勉習武,不忘先祖功業,有聖賢遺風,我等不勝欽慕,還請殿下開恩,準許我等緊随身側,也好觀摩殿下雄武之風。”

太子哼笑了聲,兩手随意把玩着馬鞭:“你倒是很會說讨巧的話。準了。”

源素臣心道,我這可是師從源尚安,你要是見到了他本人,那才知道什麽叫伶牙俐齒。

不過說到這裏,源尚安這幾日都沒有露面了。按理說他如今也是太子随從之一,怎麽今天卻沒有跟着一起來?

然而他沒空想這些,太子叫人牽來了幾匹馬,揚着臉道:“不是說要随行嗎?還不上馬。”

源素臣應了聲是,剛跨上便聽太子身邊侍奉的太監李福差點哭道:“殿下,您這萬一出了個三長兩短,到時候叫我們如何給陛下交代啊。”

太子被他說得煩了:“行了行了,哪有那麽容易出事,閉上你的嘴,少來咒我。”

他說罷直接給了馬臀一鞭子,揚塵而去,源素臣心說這脾氣簡直和永熙帝如出一轍,當真是父子,立馬也抓住缰繩策馬緊随其後。

太子朝後看了一陣,難得肯定道:“你這馬術也不差!”

“殿下過譽,”草場的風呼嘯而來,源素臣不得不提高了聲音,“倒是殿下眼光絕佳,一眼就相中了一匹良馬!”

太子聽見源素臣誇未免有些飄飄然,不由得夾緊馬腹追求更快:“你倒是有眼光,能看出來什麽好什麽不好。”

源素臣道:“殿下,這相馬禦馬也是一門學問,毛色、身形、體态,全都包括在內。依微臣看,這世上并無劣馬,有的只是不會調教騎手。”

太子畢竟年幼,源素臣簡簡單單幾番話足夠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正側頭望人,卻見源素臣揚鞭催馬,喝道:“殿下,得罪了!駕!”

只聽他一聲高呼,原本還在太子身後的那匹白馬頃刻間似有騰雲駕霧之勢,如離弦飛箭一般直接竄到了隊伍最前。

太子簡直看得要呆住了,他喝了聲好,又道:“等着,我比你更快!”

源素臣卻調轉馬頭,攔住了太子去路,道:“殿下,再朝前走就要出了校場了,後頭都是人煙罕至的深山老林,咱們調頭回去吧。”

太子沒想到他這一下為的是攔着自己,立時有些興致缺缺。見他如此源素臣又道:“殿下,回去的時候要不要試試微臣手上這匹白馬?”

太子眼前一亮,他剛才見了源素臣策馬奔騰之後便動了心,如今自然是答應:“好啊,你我交換!”

源素臣笑着下馬,扶了太子上去,自己則摸着那匹棗紅馬的鬃毛暗自思忖,方才一陣奔騰,他隐約感覺到這馬腿有些問題。因此他不敢再讓太子騎,找個理由攔住換了馬。

他掃了一眼周遭侍從,禁軍是個新地方,不可能容許他随随便便帶人進來,因此這周圍的人中沒有一個他能确定沒問題并且敢信任的。

太子正擦着汗,接過詹事遞來水袋灌水,源素臣趁着這個機會摸了一遍棗紅馬的四肢和脊背,在後腿上找到了一處不明顯的傷口。

源素臣心下一凜,立刻警覺起來。

他摸着馬頭安撫了一陣,準備牽着棗紅馬回去上藥休養,另一頭太子已然跨上了白馬。

“……等等……”

源素臣正要出聲阻攔,卻見詹事已然一掌拍上了馬臀,那白馬霎時間不知受了何等刺激,竟是瞬間竄了出去。

太子抱緊了馬脖,沒料到是怎麽回事,正要張嘴斥罵,身後人卻喝道:“源素臣,戰馬有恙你卻還敢讓給太子!來人吶,他意圖謀害東宮,給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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