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章

第 82 章

孟思遠睡了很沉的一覺,他們什麽都沒做,在他的撫摸與擁抱中,緊繃的神經徹底松懈。前一晚睡得太少,困意驟然襲來時,她窩在了他的胸膛裏。

夜裏似乎是醒過,她伸手想摸他、确認他的存在時,意識到他從身後抱着自己時,又再次昏昏睡去。

早上是被她的上班鬧鐘驚醒的,他很快就按掉了鬧鐘,跟她說再睡一會兒。她實在是太困了,難得聽了他的話,他都在身旁躺着,遲到就遲到吧。

回籠覺睡得卻沒那麽踏實,她迷糊中聽到他掀開被子出卧室去打電話,一通又一通的電話,說着工作的事,像是把任務布置下去;電話終于打完,他進卧室後卻沒上床,打開了衣櫃。窸窸窣窣的聲音,卧室裏仍是一片黑暗,她睜開眼看了下,是他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在翻找衣物。

她想說你可以打開燈的,但也懶得說話,翻了個身,将小象抱進懷中。沒了睡意,她懶懶地想賴會兒床。

床墊忽然一陷,還以為他要換衣服走人了,卻是有上了床,都不知他是什麽安排,反正她又不能蹭他車去上班。

“你背着我幹什麽事了,老實交代。”

他在自己耳旁說着話,酥酥麻麻的,可說出來的話卻沒那麽好聽。她這些天忙得不行,給他上班打工,他還非得問這種話,她踢了他一腳,“我能背着你幹什麽?”

“你現在說還能坦白從寬,不然抗拒從嚴。”

“那我就沒什麽好交代的。那你來說說,我幹了什麽。”

孟思遠話剛說完,燈就被打開,毫無準備時,落地燈的光就打在了臉上,她下意識閉上了眼。她再睜開眼要跟他發脾氣時,就看到了他手上拿的東西,瞬時氣就洩了。她用過就算了,關鍵是她一次都沒用過。

他盯着自己,像審訊犯人一般,把她都搞得有些心虛。

她撇開了頭,躲開他的目光,緊抱着手中的小象,“幹什麽?我不能買嗎?”

肖華看着她,她懷中是可愛的玩偶,她一臉的羞澀,與手中這玩意,都有些格格不入,然而他卻是面無表情地問着他:“什麽時候買的?”

這個問題怎麽回答都不對,他太聰明,她不敢輕易說謊。說今年買的,萬一被他揪出具體的時間,就不太好,畢竟她有點心虛,買這玩意兒的時候目的不純。

“我自己花錢買的,跟你有什麽關系?”

“上一次,什麽時候用的?”

“我沒有用過。”再躲避都顯得她在撒謊,她皺起眉頭看向了他,“随你信不信,我就是沒有用過。”

“我當然信你。”肖華看着她,“那不挺浪費的。”

看着他低頭仔細看着手中的玩意兒時,孟思遠未反應過來他想幹什麽時,身體就先做出了反應,然而她要爬起的動作被他瞬間捕捉到,他一條腿,就足以将她鉗制在床上無法動彈。

聽到聲音時,她徹底慌了,可他的目光中像是沒了任何的感情,都不知是生氣還是在報複她。此時她也根本無法阻止他,說不要的資格都被他掠奪。

恐懼中夾雜着羞恥,他非得開着燈,無比光亮地讓她清清楚楚地看着這一切。在她的手緊攥着床單時,他逼問着她,什麽時候買的。但她堅決不回答,不肯将這樣的把柄落到他手中。

肖華低頭看着她,方才的嬌羞褪去,欲望升起,看着他的眼神中帶着勾人的意味,卻是一句都不說,等着他的投降。像是從第一次見到她時起,她就是這樣,在無聲地勾着他,拽着他,讓他一次次想靠近,而她非得把他逼到主動臣服。就算他是心甘情願,可此時,他還是會有一絲報複心理。

這樣的愉悅不假,可心中卻有許多的空落感,身體也是,覺得遠遠不夠。睜開眼時,孟思遠看着他,他沒有碰自己,更沒有擁抱,目光中帶着審判的意味。

她卻是忽然起身,坐在了他的腿上,主動親着他,就算他沒有要吻她,她也絲毫不介意。身體仍然很敏感,指腹在他的胡茬上摩挲時,都有種酥麻感。她忍不住親了他的下巴,再往下,到喉結與胸膛。

“這玩意兒沒你好用。”她親了他一口,“你真生氣啦?”

肖華忽然拽住摩挲着他後背的手,看着有恃無恐的她,笑了,“你不會以為我沒買套吧?”

孟思遠愣了下,随即看向了床頭櫃,放了盒尚未拆封的套,“你什麽時候買的?”

“剛剛。”

心機早就被他看穿,她想逃時已經徹底來不及。被推倒時,燈光被熄滅,房間再次陷入黑暗中。

等一切都終于結束時,她像丢了魂般縮在床角,許久才緩了過來。

“幾點了?”

肖華拿起手機看了眼,“一點了。”

之前他的手機響了一回,他挂斷後開了免打擾,此時已有若幹條信息,在等着回複。今晚有應酬,是一個大人物的設宴,關于這次的意外,對他表示慰問。他沒那麽想去,但無法推掉。下午還有諸多事情等着他去處理。

他輕拍了她一下,她都畏縮着差點要掉下床,他忍住笑意,将她撈到了床中間,“我下午和晚上都有事,得先走了,今天沒法陪你吃飯了。”

這話聽着貼心,可也不想是誰把她餓到現在的,她哼了聲,“去吧。”

“這麽巴不得我走?”

“沒有,我餓了而已。”

“那我給你點個外賣。”

“不用,我吃粽子就好。”

他跟她膩歪了下後才離開床,去洗了澡換衣服,出門前又來親了她兩口。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孟思遠心中松了口氣,他終于走了。

老板下午時才出現在公司,雖然上午與他通電話時,他說過一會兒到公司,但楊旭自然不會多問,照常彙報工作。

而老板也毫無異樣,作出的決策一如既往地理性而符合公司利益。失聯的這兩天,都像是從未存在過的經歷。

人都會有情緒,遇到這種事,安然無恙地出來後,定然會有憤怒與沖動。老板這種地位的,也多的是為出一口氣而不擇手段,拿着公司命運當賭注的人。

可老板不會,于他而言,公司的利益最重要。他作為領頭人,他必須對股東們負責。個人的感受,都是在第二位。

他冷靜到讓人可怕,收購計劃已部署完善,幾乎是用一只無形的手慢慢掐住了已逐漸被逼到死角的對方的脖頸。他松手,對方才能将這一口氣渡上。

肖華将具體的幾件事交代下去後,對助理說了句:“這兩天你做得很好。”

老板甚少誇人,而到了一個階段,這種肯定的意義,滿足感都會大于獎金,況且老板一向給的不少。楊旭還是表現得甚為克制,“這是我應該做的。”

事情說完,本要結束對話的肖華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還記得去澳門時,我買的那塊表,是什麽型號嗎?”

“記得的。”楊旭精準地說出了款式、尺寸和顏色,這有些顯得他窺探隐私,他又略腼腆地笑着為自己解釋了句,“我買表之前研究過許久,所以對這些信息很敏感,看一眼就記住了。”

“那要麻煩你件事。”

老板何時用過麻煩這詞,楊旭趕忙說:“您請說。”

“就這一款,幫我再買一塊。”

雖有些驚訝,但楊旭沒有再确認一遍,是否要一模一樣的款式,顯然老板就是這個意思,他點了頭,“好的。”

“辛苦了。”

有些戰争是不見硝煙的。

繼肖華與重要人物見過面後,孫亞東随即被人帶了話,不能再有這種玩法,否則後果自負。其子孫睿試圖通過商界中有名望的老一輩來說和,想讓對方不要将這筆仇放在心中,卻是被中間人拒絕,說這事兒實在做得不地道。

這個時候,亞東集團旗下子公司的上市申請,在經歷兩輪審核問詢之後,被暫緩審議,主因是銷售真實性,遭到了監管的質疑,短期內上市無望。這次IPO的失敗,同樣引發了市場對母公司前景的擔憂,一時引起股價的震蕩。

在亞東集團發布股份存在被動減持風險的提示性公告後沒多久,大股東孫亞東選擇出售資産,籌措資金。

是華科集團解了孫亞東的燃眉之急,然而這樁甚為低調的收購并不是一帆風順,據傳在簽約前一天,華科集團坐地壓價,惹得孫亞東不快,一氣之下說要停止交易。然而在第二天的簽約儀式上,雙方都面帶笑容地簽完字,互道合作愉快。

升起與隕落,在這個快速變化的時代中,顯得毫不稀奇。制造業裏的新聞,更難以進入大衆視角。

七月,又是一場年中述職。

總結和彙報寫得頭昏腦脹,快忙暈在一堆事務性工作中時,孟思遠倒是翹了小半天班,邀請暫時結束工作的劉嘉欣到家中玩。

這近一年來,兩人時不時有一些工作上的交流,劉嘉欣在關系和利益關系的處理上,有太多值得孟思遠學習的地方。她們平日裏倒是不怎麽聊閑天,遇到了會争取見一面。

劉嘉欣進入她家時,就發現了諸多痕跡,如玄關處未收進鞋櫃的大碼拖鞋,椅背上挂了條領帶,椅子上放着一個Prada的雙肩包。茶幾上,更是有一包煙和打火機,但家裏沒什麽遺留的煙味,清清爽爽的很幹淨。

接過水杯時,劉嘉欣笑着問:“有男朋友啦?”

孟思遠沒打算瞞她,“對。”

“我覺得我應該認識你男朋友。”

孟思遠驚訝于她的靈敏度,“你怎麽知道的?”

劉嘉欣翻了個白眼,“只有戀愛中的人才反應遲鈍到別人看不出吧。”

“哪有。”

見她有些不好意思,劉嘉欣卻是趁機八卦,“他跟你在一起,不會還是那個脾氣吧。”

“還好,他在家挺好的。”看着她一臉不信的表情,孟思遠倒是笑了,“完了,他自己都沒想到,在你心中是這個形象。”

“只能說時機對,但凡你早幾年認識他,你都不會受得了他。”吐槽完老板,劉嘉欣還是要說幾句他的好話,“倒不是脾氣差,那時壓力大、事情多,整個人就給人一種別跟我講廢話、別做蠢事的感覺,都很怕自己犯錯浪費了他的時間。你說,怎麽能想象這種人會談戀愛?”

孟思遠贊同地點了頭,還是忍住了沒跟劉嘉欣揭他短,他剛開始的确挺不地道的,假期裏有空就撩撥她一下,開工後人就不聯系了,“他是挺招人煩的。”

“他真挺幸運的,能遇上你。”劉嘉欣近距離地看着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她家時,她剛搬進來沒多久,肉眼可見地有焦慮與茫然,而此時,她的平靜與開心,也一眼可見,“跟他在一起,你很幸福吧。”

聽到這句話覺得有些奇怪,孟思遠才意識到,她好像一直都默認自己不會得到親密關系上的幸福,更不會成為被別人形容為擁有幸福。

她沒有在乎過自己是否能擁有,更不在意別人的意見,但這一刻,她覺得她的确是擁有了。沒有不敢承認,也沒有低調地轉移話題,她認真地點了頭。

“對,很幸福。對生活會有很多的期待,想做的事,都會有人陪你去。其實生活很容易陷入一成不變的,我們會一起做計劃去擁有不同的體驗。人也一定會有避免不了的低潮時刻,雖然一樣會難受,但不會那麽絕望,因為知道有個人可以依靠。想起那個人今後也有需要依靠你的時候,你就會更努力地變強大。”孟思遠說完後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個人感受分享,不算曬幸福吧。”

劉嘉欣見過許多人,真正合适的一對,一眼就能看出。然而概率實在是沒那麽高,若是分析,能得出許多條條框框的道理,然而年紀漸長,她覺得只能用運氣來形容。如同大多數事情一樣,運氣都占着無比重要的位置。

“你這都寫在臉上了,哪裏還用曬。”

“我現在覺得伴侶一定要是最好的朋友。”

“我同意。”劉嘉欣忽然想起了她那一次的煩惱,“對了,那你跟你曾經的好朋友,後來還有過聯系嗎?”

“有過,還有過很多聯系。”

劉嘉欣倒是有些沒想到,“那還挺有緣分。”

“其實以前的我,不太能接受變化。每個人都在變,不同的性格,會有不同的際遇,形成不同的命運。”孟思遠想了想,“但我還是覺得,會有一些東西,是不變的。”

在收購結束時,李敏給她發了信息表示祝賀。而李敏在這件事中,對自己助力頗多。塵埃落定後,何昊依舊是天坤的總經理。她去東京時,順道買了臺相機送給李敏。

去鐮倉看繡球花時,她想起了出國前的那個夏天,她們一道去聽喜歡歌手的演唱會,散場結束後,打不到車,深夜裏在路邊走了許久。那一路上,路旁有許多的繡球花,在夜裏的路燈下,悄無聲息地綻放美麗。那一幕,她記了很久。

是做人情嗎?

送相機的理由不過是李敏曾經說過,夢想的生活是到處旅行,用相機記錄下景色和人。但又不知為何,李敏并沒有買過相機,于是她挑選了輕便的适合掃街的相機。

孟思遠沒那麽再執拗地選擇純粹,但她也做不到全然的功利。人情又何曾不是一種包含真心的介質,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再去計較有多少,太累了些。

“那這算不算grow apart?”

“不知道。可時間這東西,又有誰說得準呢?”

夏天到來之時,房子一年的租期還未到時,肖華就已經催促了她好幾次搬家。在她找借口抱怨搬家麻煩時,他便請了人上門幫她整理收納,再原封不動地搬到他家。

她的衣物塞滿了一半的衣帽間,他看了眼,說你給我留一個櫃子就行,剩下的都是你的。正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買太多的她,都無法辨別是實話還是嘲諷。

沒再買衣服,孟思遠添了幾件家具,在他極簡的家中,慢慢地加進了自己的風格。這些家具都便宜不到哪兒去,但家作為他們最常呆的私人空間,她覺得這些錢花得很值。

飯後他們會出去散步,而他總是不嫌熱,要牽着她的手。

“對了,我下周末要回老家一趟,吃飯你自己解決。”

孟思遠聽着都覺得好笑,搞得她跟個孩子一樣,需要這種叮囑,“回去看你爸爸嗎?”

“對。”

“反正是周末,我可以陪你回去。”

肖華看了眼她,怕她去覺得拘謹,但拒絕更顯得他有問題,“好,那咱們就住一晚的酒店。”

“好啊,那你還能帶我逛一下,去看看你高中什麽的。”孟思遠想到什麽就說了什麽,“對了,你上高中,我還在上小學。這麽一想,我們差距好大啊。”

肖華冷笑了聲,“我大學畢業,你也讀高中了。”

“好像這麽一對比,也沒太大。”孟思遠轉移了話題,“那你大學畢業後,是不是就很少回去了。”

“讀大學時就很少回去了,暑假都在外面實習,就寒假回去幾天。”

“那你怎麽想着創業的?”

“當時手上積累了點資源和本錢,就想着自己幹。不過那時候算不上什麽好資源,都是撿別人不屑做的生意做。”肖華牽着她走上了步行橋,“毛利再低,為了打開市場,有時虧本都得做。所謂低價,壓縮的是鏈條上每一個環節的利潤。”

“所以這是你後來堅決要讓華科轉型、跳出這個怪圈的原因?”

“對,制造業的鏈條很長,帶動的就業規模很大。廉價産品的背後,是這些鏈條上的人,收入無法提高。”肖華看着步行橋上的人來人往,“我能做的很少,只能做好一個華科。”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在華科的業務鏈條上,你能将你這一環做好。”

江上的風吹走了夏日的燥意,遠處的天際一片金黃,如綢緞般鋪開,将江面染了色,周遭的行人不免為之駐足。

孟思遠也停下腳步,倚在欄邊看着被風吹皺了的波瀾江面。而他忽然從身後抱住了她,日暮時分,光線逐漸微弱,在這座橫跨數百米的橋上,他們占據了一角,卻擁有了全部的風景。

“未來幾年,我們還要辛苦些,把公司的護城河建得更深。”

“好。”

“今年結婚吧。”她不說話,肖華沒有要她現在就給回複,“反正最晚明年。”

孟思遠笑了,他這麽輕易地就給出了底線,實在不是他的風格。她不會這麽輕易地說好,否則他明天就會做這件事。她沒那麽急,她跟他的戀愛還沒談過。

江水永不停息地湧動着,如同時間的流淌,将人帶去不同的地方。有時漂泊,有時駐足。

這座城市,她曾避之不及地逃離過,可兜兜轉轉,她還是回來了。好多年了,在這裏,她才擁有了自己的家。

成長要用時間和傷痛來換,回看過去,她還是會覺得好辛苦。

她有過許多失去,越長大,越無法理所當然地要求命運給予她同等多的得到。

到後來,有得到時,她都當成是時間的饋贈。

“肖華。”

“嗯?”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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