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脆弱

脆弱

講真的楊初厭這一路上想過很多種答案,唯獨這個答案是想都不敢想的。葉蒽蓬對面的兩個人,聽到自己話的一瞬間,筷子齊刷刷掉到地上。還好飯店人多雜亂,沒有人往她們這邊看。楊初厭咽了口口水,半天才開口。

“什麽時候的事?”宋也南眼睛提溜的看看楊初厭和顧錦,又把頭沉沉地低下了。

宋也南張着嘴,猶豫幾秒,還是說了:“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像她家人坦白了。”

宋也南女朋友叫安黎,楊初厭和顧錦對這個女生并不是很熟悉,只見過不到三次面。楊初厭只記得這個女生是短頭發,有發尾染,還有挑染。安黎比三個人大上個兩三歲,現在已經高二了。

“那你怎麽想的?”顧錦用新筷子一邊吃米線一邊問。沉默良久,宋也南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幹澀的嘴唇被眼淚潤濕。

“我沒有家人,我只有她。”

楊初厭注意到宋也南順着臉頰流下來的眼淚,從自己手邊的紙巾盒中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宋也南。

宋也南是離異家庭,父母雙方已經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沒人要她。只有每年媽媽固定幾天轉來幾百塊錢,其他時候都是了無音訊,沒有人關心她過得好不好。她說的不假,宋也南确實只有安黎。

“別哭,考完試去陪陪她吧。”

顧錦将宋也南面前的飯離她遠了些,以免衣服沾上油污。宋也南大喘着氣,不像在哭,更像是在抽泣,她的背一下下幅度微小的顫抖着。顧錦和楊初厭都是知道宋也南家裏情況的,只是她把安黎介紹給她們的時候,不免會有些愣住。

畢竟青春的愛戀就是一場豪賭,苦澀的像未熟的青梅。少女愛戀純粹,不畏前方坎坷。

過了許久,久到老板開始打掃衛生,久到飯都涼了。宋也南才從牙關處輕輕的嗯了一聲。

兩個人把宋也南送回她自己租的房子後告了別。兩個人在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無言。

顧錦低垂着腦袋盯着地上的小石子,心情不太高的問:“楊初厭,你對早戀什麽看法。”

抛出問題的橄榄枝後,楊初厭始終沒有回答。直到顧錦陪着楊初厭到了她家門口,掏出鑰匙插進鎖芯的那一刻,嘴唇有些幹裂的楊初厭終于有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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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脆弱吧。”話畢,楊初厭拔出鑰匙,将破舊木門一點點的推開。

沒有看見沙發上那個人的身影,楊初厭自認為不易察覺的松了口氣,僵持一路得肩膀也終于放松下來。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顧錦,看着楊初厭一系列微小的動作,輕輕嘆了口氣。

顧錦看着楊初厭的側臉,小聲道:“楊初厭,我想去你家待會。”

這次楊初厭沒有拒絕,握住門把手将門開的大了點,随後顧錦跟在楊初厭身後一起進來了。把鑰匙放回原位後,楊初厭手順着牆壁摸黑摸到開燈鍵,漆黑死氣沉沉的屋子終于有了點生氣。

兩個人從小時候就認識,但顧錦只來過楊初厭家裏一次。印象裏,楊初厭的家不是這樣的。酒氣熏天,空氣中都彌漫着茶幾上不知道多久之前吃的泡面味道。不用楊初厭說,顧錦也知道是誰吃的。或許是楊初厭也聞到這股惡心的味道了,顧錦回頭時正好看見楊初厭緊蹙着眉,眼眸如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情緒,她看着撒落一地的酒瓶子眼底的厭惡怎麽也藏不住。

楊初厭抿了抿唇,不大好意思的說:“抱歉,介意的話下次再來吧,我覺得我要先收拾一下。”

說話的功夫,楊初厭已經從衛生巾洗手臺下的櫃子裏,熟練的拿出清潔手套,麻利的套在自己手上,準備開始打掃衛生了。

顧錦搖搖頭:“不介意,我幫你一起幹。”擦桌子的人動作頓了頓,再開口時已經有了些沙啞。

“不用,看會電視吧。”

楊初厭不等顧錦同不同意,率先一步打開電視。

她家電視已經很久沒打開過了,電視對于楊初厭家裏就是一個擺設彩電。楊初厭隐約記得上次打開電視是在自己三年級的時候,那次電視關了機,就再也沒打開過。學業忙,沒有時間看。楊東華也不看,他只和同他一樣的酒鬼朋友們看動/作電影。因為多年沒打開過了,已經有些遲鈍,開機後電視需要加載一會才能有頻道顯示。趁着這個時間,楊初厭摘下手套,放在桌子上。伸出手手心的溫度附在顧錦手腕上,她輕輕的拉着顧錦強行讓她坐到沙發上。顧錦懵懵的坐在沙發上,看着把自己拉到這的人一臉冷漠的重新帶上了手套。她還想說什麽,卻被電視加載好的聲音蓋了過去。

楊初厭手拿着遙控器随口問道:“想看什麽?”

顧錦說話有些結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熱臉上還泛着紅:“都可以。”

楊初厭的手因為瘦而很細長,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經常兼職太陽暴曬導致皮膚顏色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尺骨小頭更加明顯。楊初厭左手握着遙控器,操控着電視界面。

楊初厭播到了一個新聞聯播:“新聞,好嗎?”

顧錦說:“好。”

實際上,顧錦根本沒有看電視,甚至連電視裏主持人說的什麽都沒聽。眼神一直跟随着楊初厭,幾乎是楊初厭打掃到哪,她就盯到哪,像是要把楊初厭看穿。感受到目光的楊初厭有些不自在,轉頭看向顧錦的時候,她就立刻收回視線。楊初厭裝作沒看見顧錦的小動作,自顧自的收拾地上的空酒瓶和酒瓶渣子。

“嘶——”

聽到聲音的顧錦,沒有片刻猶豫徑直快步走向楊初厭。

“怎麽了?受傷了嗎?”她半蹲單膝跪地在楊初厭身側,輕輕用自己的手掌把楊初厭受傷的手往自己懷裏拉,垂眸視線落在楊初厭手受傷的地方,鮮血順着流到棕紅色木板上,與木板顏色融為一體。

顧錦從茶幾上的紙巾盒中抽出一張紙巾,一言不發的擦拭着傷口。楊初厭緊抿着唇,任由顧錦。她偏過頭,想看看顧錦現在的表情——微微蹙起的眉頭,臉色有些難看,是在顧錦臉上很少出現的那種。顧錦很執拗的,還在擦。淌在表面的血已經沒有了,楊初厭慢慢的将自己的手從顧錦緊握的手中抽回,輕聲說道:“沒事了的,小口子,過一兩天就好了。”

手中瞬時空落落的顧錦,心裏莫名有些失落和煩躁。視線從楊初厭臉上,移到一堆綠色酒瓶渣子中——被燈光明晃晃照着壁紙刀一角的刀片。兩個人就保持這樣的姿勢,一個半蹲,一個單膝下跪。不知道過多久,整間屋子靜寂無聲,二人相對無言,只剩下牆壁上挂表秒針走動滴答滴答的聲音。時針指向數字七,楊初厭擡頭看了看,不易察覺的輕聲嘆息。

楊初厭又看了眼鐘表,試探性的問:“七點了,顧錦。”

顧錦擡起眼,溫柔的問楊初厭:“嗯,你要送我回家嗎?”

楊初厭喉嚨上下滾動了下,看着顧錦突然就不想讓她走了。雖然是這麽想的,但楊初厭還是選擇了遵循顧錦的意願:“想回嗎?”

顧錦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不是很想。”

塵埃落定,楊初厭去扶顧錦的胳膊,顧錦也順勢站起身。

顧錦站直身子後,看着重新蹲回地上的楊初厭用紙巾将酒瓶渣子一層層包裹好後,又拉開茶幾上的抽屜,拿出透明膠帶一層層纏繞起來。

楊初厭忙完這一切,去廚房拿掃帚把垃圾掃入簸箕裏,最後倒入垃圾桶。全程不到十二分鐘。幹完地上的一切後,楊初厭把泡面桶也一起扔進垃圾桶裏。随後,把垃圾袋取下,轉身走向家門口,開門,扔垃圾,一氣呵成。全部收拾好後,楊初厭去衛生間洗了手。出來的時候看見顧錦貌似還沒回過神,嘴角牽起一抹若隐若現的笑意。

楊初厭噙着笑看着懵懵的顧錦笑問道:“想什麽呢?”

被楊初厭輕彈腦門後,顧錦才緩過神來,捂着自己的腦門假裝有些生氣的斥責道:“你變了。”

楊初厭也不惱,笑着問顧錦想吃什麽。也許是天氣燥熱,讓人沒有什麽胃口,中午的米線顧錦也沒有吃多少。于是顧錦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吃。楊初厭也沒有再勸,而是去廚房拿了一次性紙杯,給顧錦倒了杯溫開水,順手把電視關上了。

她回頭看了眼昏暗的天空,楊初厭歪着腦袋看着顧錦喝水的側臉問道:“複會習?明天還要再考一天才結束。”

顧錦嗯了聲擦幹淨了嘴角邊的水珠:“好啊,不過我沒帶書,看你的吧。”

“好。”

顧錦跟着楊初厭進了她的房間,破舊紅色門上有幾處很明顯的腳印,門鎖很明顯有被人翹過的痕跡。

楊初厭房間很簡單,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不大不小的寫字桌,桌子上方的窗戶還敞開着。桌面上亂糟糟放着一堆試卷,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整理。以及還有兩把沒有靠背的椅子。再旁邊有一張床,牆壁上挂着不知道多久年前的老舊電風扇。

“坐這吧。”楊初厭給顧錦拉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顧錦聽話的坐在椅子上,一眨不眨的看楊初厭把試卷全部移到桌子另一側。然後從書包裏掏出語文書,遞給顧錦。

楊初厭嘴角邊挂着淺淺的笑:“再看看古詩詞吧,有的字容易出錯,以防萬一。”

顧錦看着楊初厭不自覺的也笑了,心情頗好的接過書說道:“好。”

接過書後,顧錦翻開一頁古詩詞就安靜的看了起來。楊初厭則是準備在鞏固一下英語單詞。

夜晚有微風拂過,好歹有點涼快,顯得電風扇很多餘。風微微吹起試卷一角,星光點點,月光下楊初厭偏過頭,靜靜地看着眼前全神貫注看書的人。月亮好像倒映在顧錦眼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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