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害羞
害羞
餘華老師們的判卷速度很快,考完沒幾天就出了成績。成績小紙條分發到同學們手裏的時候,有人慶幸,有人哀嚎。
“咳咳,同學們不要氣餒啊,這只是一次不痛不癢的開學考,考不好不要緊,未來三年繼續努力就好。”
王老師抿了口茶水,砸吧砸吧滋味,看着面前三班成績單最頂端的同學名字,皺皺眉,背過手用力拍幾下黑板。原本亂哄哄的班級,一瞬間安靜了。
他清了清嗓子:“咱班哪位同學叫顧錦?”
話音落地的那一秒,無數道視線聚集在顧錦身上。藍鶴轉過頭,震驚的看着後桌同學桌子上的成績單,她壓低聲音,仰着頭對站着的顧錦比了個大拇指,話語間藏不住的羨慕。
“哇姐妹,你這麽厲害深藏不露啊。”
顧錦低聲道了句謝謝,禮貌又疏離。
王老師擦好老花鏡,看到顧錦後點點頭,沒對她說什麽就讓顧錦坐下了。
“有一部分人可以留在咱們本班啊,剩餘的同學咱們有緣還會再見的昂。”停頓幾秒,又開口道:“有些同學考的很不錯,不要驕傲繼續努力。哦對了,教學樓下有個大牌子,你們可以下課去那裏看看年級前50,争取下回你的名字也能登上。”
說完喝了口冒熱氣的茶水,終于打算開始上課了。
上課期間,藍鶴多次用餘光偷瞟顧錦,想看看成績這麽好的人,到底怎麽聽課的。
結果沒看成,被顧錦發現了。
不過藍鶴也不好奇了,因為她發現顧錦這一節課除了聽課就是記筆記和做題,和普通同學沒什麽倆樣。
物理課下課後就是午飯時間,不過楊初厭這次沒有在三班教室門口,顧錦猜她應該是被留在教室接受教育了。
跑上樓的時候,顧錦怎麽想也沒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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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楊初厭沒考好?不應該啊?
七班在走廊的第二個位置,顧錦輕手輕腳的一點點走到教室門口,背貼在牆上偷聽。
教室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女聲,顧錦探過頭看見了站在女老師面前的楊初厭。
趴牆角聽別人講話是不對的,但自己總是忍不住想多去了解楊初厭。關于她的任何事情,顧錦都想了解。
顧錦豎起耳朵聽的很認真,女老師嘴巴不停說着,楊初厭時不時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認真聽。
老師嘆了口氣,擺擺手放楊初厭走了。
看見楊初厭提步往門口走的時候,顧錦一個激靈瞬間調整好姿勢,故作自然的掩蓋自己偷聽。
“怎麽沒去吃飯?”楊初厭看着等她的顧錦有些意外。
“等你啊。”顧錦拽了拽楊初厭褲子口袋,随後拉着她的手腕一起下了樓。
今天兩個人去食堂去得晚些,人沒那麽多了,菜也沒剩多少。
兩個人随便打了點菜,找了個稍微涼快點的位置坐下了。
“楊初厭,你們班主任說了嗎今天要統計哪些學生住宿。”
楊初厭垂眸,夾了口米飯,咽下去後想到了什麽,“嗯說了,明天就要大動員調班。”
顧錦想起剛才路過的年級前五十名的大牌子,擡頭笑笑說:“楊初厭,一會我們去看看那個大牌子吧。”
楊初厭揚揚嘴角,嗯了聲,假裝委屈的問顧錦:“怎麽不喊我外號了?”
顧錦被逗笑了,放下筷子把餐盤往前推了推,往楊初厭臉邊湊明知故問的問:“什麽外號?”
楊初厭揉揉鼻尖,聲音悶悶的,眼神亂飄卻始終不看顧錦:“就是你前幾天給我取的。”
“是什麽?”顧錦手托着下巴壞笑看楊初厭。
楊初厭耳尖肉眼可見的迅速泛紅,卻還嘴硬的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顧錦額頭抵在手背上,欲哭無淚的笑笑,搖着頭表情簡直哭笑不得。
喜歡的人太害羞,怎麽辦,求教程。
沒等來對面的回答,楊初厭擡眼看見顧錦端着餐盤走向了食堂的方向。
楊初厭以為顧錦只是去放餐盤了,沒多想一口氣喝完了碗底最後一點西紅柿雞蛋湯,擦擦嘴巴,也去放餐盤了。
直到一杯冰涼的酸梅湯塞進楊初厭手裏,才明白顧錦剛才是去給自己買酸梅湯了。
楞楞的接過酸梅湯,插入吸管淺抿了口,有些震驚,味道和那個老爺爺的老伴做的味道很相似。
不相信的又喝了幾口,楊初厭側過頭看着和她同樣震驚的顧錦笑出了聲。
顧錦微微皺着眉頭,又細品了下味道,确定自己味覺沒出錯後,語調上揚迫切的得到認同:“楊咩咩,你有沒有覺得這味道很像那個老奶奶做的。”
“嗯,确實很像。”
兩只微微濕濕的手握在一起,手心上冰涼的水珠也在一點點升溫。
兩個人喝着酸梅湯,吹着風,一路慢慢悠悠的走到了老師口中的年級前50名前大牌子上。
這個點有人在午睡,也有人在奮筆疾書學習,整座教學樓安靜的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這個牌子上前五十名幾乎都在一班,少數幾個人被分到了二班。每個學生上面貼着自己的證件照,下方還寫着每位班主任給學生的禀告。
楊初厭在第四十八名,顧錦在第四十七名,兩個人剛好可以一起分到二班。
證件照是她們兩個人小學畢業時拍的證件照,已經很久沒換了。按下快門那一刻,照片留住了少女二人青澀拘謹的笑容,嬰兒肥還未褪去,楊初厭的變化格外明顯。
那時候楊初厭還沒開始兼職,皮膚白裏透紅,也還沒有胃炎的折磨。上了初中,白嫩的皮膚經歷陽光的洗禮,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仔細看眼下還有曬斑。發型還是當時流行的荷葉頭,她乖乖的朝鏡頭一笑,格外可愛。
證件照上若隐若現的雙下巴,也逐漸消失不見。整個人像大變活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顧錦看看證件照上的楊初厭,又偏過頭看看身邊的楊初厭,突然感慨,語氣藏不住的心疼和心酸,“楊初厭,你變了好多啊。”
好多?是指多少?
楊初厭苦笑下,什麽也沒說,只是眼神一直盯着顧錦的證件照。
少女眼神清澈水潤,對着鏡頭羞澀的笑笑,小酒窩淺淺的。臉頰肉随着年齡,也沒賴在顧錦臉上,長大了,慢慢的消失了。
唯一相同點就是,在模糊的鏡頭下兩個人的痣都玩起了捉迷藏。
楊初厭眼神在二人證件照之間來回看了又看,想了想問:“顧錦,今晚放學和我重新去照一張新的證件照吧。”
顧錦表示沒問題,笑笑答應了。直到走到教學樓下,想到了什麽,捏了捏楊初厭的手關節。
楊初厭感受到關節被人捏了一下,稍稍俯下身,耳朵若有若無的蹭着顧錦嘴唇。
被蹭的有點受不了,想往後退一步,結果楊初厭抓她的手腕始了力,強硬的把顧錦重新拉回來。
肩膀上的手力度大了幾分,像在警告。從旁人角度看,顧錦整個人和被楊初厭禁锢在懷裏沒什麽倆樣。
細細的喘氣聲潑灑在楊初厭耳邊,耳朵像被玫瑰花染了色,脖頸慢慢蔓延至臉頰,活脫脫成了一只紅燒兔頭。
顧錦被摟在懷裏,腦袋懵懵的只覺得楊初厭好像很喜歡捏自己肩膀,特別是鎖骨處。
擡起眼看着眼前面色潮紅的少女,顧錦暗暗想着:楊初厭不止長相和小時候截然不同,性格好像也變得不一樣了。
顧錦半推搡着楊初厭,從牙關處扭捏憋出一個熱字。
楊初厭不逗顧錦了,肩膀上的手松了力輕輕為她揉揉捏疼的肩膀。
“你要和我說什麽?”
一番小打鬧過後,顧錦才想起來自己要和楊初厭說什麽。
“你要住宿嗎?”
楊初厭挑挑眉,故意問顧錦,“你想讓我住宿嗎?”
顧錦眼神堅定的看着楊初厭,想了想随後重重的點點頭,“嗯,我想讓你和我一起住宿。”
莫名的一抹開心湧上心頭,但很快楊初厭就笑不出來了。
楊初厭語氣有點失落,“阿姨允許你住宿嗎?”
顧錦無所謂的笑笑,語氣有些散漫不在意的玩着頭發,“沒空管我了,她店忙得很。你也知道顧戴柏什麽德行,我和他待在一塊遲早要沒命了。”
笑着說出的話,楊初厭心底卻泛着異樣的心酸。
顧戴柏和楊東華本質上都是一種人,騙婚、騙老婆、打孩子、賭博,無惡不作。只不過楊東華更可惡,他會去楊初厭學校搗亂、當着所有人的面罵楊初厭。
兩個人都該死。
楊初厭想起那天顧錦長袖掩蓋下手臂上的傷痕累累、想起中暑後的臉色蒼白、想起她膝蓋上永遠不能恢複的傷、想起兒時學自行車後摔倒又站起的那個顧錦……
她想替她分擔一點痛,哪怕一點都好。
想着想着,楊初厭不自覺的抱住了顧錦。
顧錦沒驚訝,也沒問楊初厭為什麽突然要抱自己。楊初厭想抱她,她也想抱楊初厭。
楊初厭頭埋在顧錦頸窩裏,聲音苦澀又沉悶,“好,我和你一起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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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擁抱了幾分鐘就松開了,楊初厭送目送顧錦進了班後,自己也轉身上樓了。
新高一開學前三周沒有晚修,黃昏時分就能放學了。楊初厭和顧錦找各自班主任要了張餘華住宿申請表,選擇住宿的同學可以早放學十五分鐘,在晚八點前必須把所有行李運到對應的宿舍。
楊初厭在121,顧錦在112,兩個人還是隔了層宿舍樓。
和來時一樣,顧錦仍舊是坐楊初厭自行車回了湖杭街。
把車停好之後,楊初厭和顧錦一起進了七巷一戶。屋內沒有人,冷清的像是很久沒人住過了。
楊初厭換上了自己的拖鞋,跟着顧錦去了她房間。
顧錦房間很整齊,沒多餘雜物,整間屋子一個空調、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組櫃子旁邊還放着純白色行李箱。
楊初厭站在旁邊看着顧錦翻箱倒櫃的找衣服,餘光瞄到裙子邊還有拳擊拳套。
顧錦手上動作沒停,轉過頭看了站在原地的楊初厭一秒,“楊初厭,你不去收拾你的衣服嗎?”
楊初厭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顧錦旁邊,蹲下身盯着顧錦的動作。
“好,但是我有件棉睡衣在你這。”
顧錦手中的動作怔了怔,才想起那次楊初厭住在自己家。
三年級的時候,楊東華把楊初厭趕出了家門,楊初厭就穿着棉睡衣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七巷一戶,敲響了家門。恰好,那時候家裏除了顧錦沒有任何人。
那晚,顧錦從獨守空房變成了相互取暖。
顧錦朝楊初厭比了個ok的手勢,讓楊初厭放心不會忘的。
楊初厭走到卧室門口,又折返回來對顧錦囑咐道:“跟阿姨說一聲,畢竟需要家長簽字。”
“家長簽字那你怎麽辦?”
楊初厭擺擺手,輕松的回應着,“接着模仿他字體。”
顧錦擡頭看了眼時間,倆人磨磨唧唧的居然已經八點了。
放下手中的衣服,顧錦小步跑到門口,攔住了剛要開門走的楊初厭。
楊初厭一臉疑惑的看着顧錦,說:“怎麽了?不讓我走啊?”
顧錦假裝沒聽到最後一句話,“先拍證件照去吧,已經八點多了,要不太晚了打擾休息了。”
确實,太晚了就打擾老倆口休息了。
兩個人走到七巷二戶家門口,輕輕的敲了敲門。等了三四分鐘,林爺爺看到楊初厭和顧錦眼裏充滿了不可置信,欣喜的笑着問:“這麽晚了,來拍證件照?”
林爺爺讓開位置讓倆人進來。
房間面積不大,老伴已經睡着了,所以三個人的動作都是蹑手蹑腳的。
跟着林爺爺走到專屬拍證件照的小屋裏,弄好設備後,揚揚下巴讓楊初厭坐在椅子上拍照。
身上還穿着藍白相間的條紋校服,領口是純藍色的和天空的顏色別無差別。
顧錦站在攝像機後面,在鏡頭裏看着端莊坐着的楊初厭。
少女眉眼深邃,臉龐輪廓深刻,表情顯得很嚴肅,眼底透着笑意。
原來我們已經高中了。
原來我們已經長大了。
顧錦心裏暗暗感慨,兩個人占據彼此人生的三分之一。
女孩變少女,原來真是一瞬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