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茉茉坐在酒店大廳等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酒店來來回回的人越來越少,外面的天越來越暗,黑夜籠罩, 燈光漸漸璀璨。
謝聞臣也不見回酒店。
無聊極了, 茉茉低着頭手指描繪着沙發坐墊的紋路。
一雙男士皮鞋乍然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茉茉無精打采的眸, 瞬間亮了起來,欣喜擡頭, “謝聞臣!”
在看清面前人後,茉茉臉上的欣喜明顯減了一半, 眼底還浮現一絲失落,“怎麽是你?你怎麽穿成這樣?”酒店服務生的服裝。
“怎麽?看到是小爺你失望?難道不是在等我?等誰啊,謝聞臣?”尚晨在茉茉身旁坐下。
茉茉沒回尚晨, 只是上下打量尚晨的衣服,對方明顯比尚晨個子矮, 衣服并不合身,頂着一張混血臉的尚晨穿這一身,很滑稽,她擠出一絲笑,“你穿成這樣做什麽?”
尚晨聳聳肩,“還能做什麽,為了偷跑出來了呗。小乖,你知不知道我哥有多過分, 我哥竟然把我關酒店,我又不是犯人,不使點計謀怎麽出來啊?我跟你說, 我還是翻窗下來了,為了來看你, 我受了傷,小命都差點玩完了。你看看我的腿到現在還冒血珠子呢!”
尚晨說着,把自己的褲管往上撈了撈。
當真有傷口,正在往外冒血珠子。
茉茉的衣服口袋有兩個創可貼,是謝聞臣給她準備的。
他說她總磕磕碰碰的,皮膚又嫩又薄,容易受傷。
想到謝聞臣茉茉不由嘆氣。
是她說話很過分,沒考慮過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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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茉拿了出來,抽出一張酒店備的紙巾,為尚晨清理了傷口,貼上創可貼。
謝聞臣的車剛到酒店,緩緩停在酒店大門口,他坐在車內,透過酒店落地窗,将茉茉為尚晨精心貼創可貼這一幕盡收眼底。
他嬌養長大的女孩,從來到他身邊都是嬌滴滴的,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麽時候這麽會照顧人了。
恍然間,清醒時分。
哪個需要他照顧呵護、捧在手心是三年前茉茉,她已經離開了他三年,如今不再需要他了。
心髒有種說不出抽痛感,或許是因為醉了,深幽的眸子不再堅韌鋒利,變得沉寂了,黯然無光。
旁邊的榮晉同樣将酒店大廳休息區的一幕看盡眼裏,他眉頭緊了些,“你還好吧?”今天謝聞臣的情緒不對勁,從聚會開始榮晉就發現了,從不輕易飲酒的謝聞臣在桌上喝了不少,幾乎是來者不拒。便知道肯定跟他那心尖尖有關,不然人在身邊,他必然滴酒不沾,哪會獨自一人出來喝悶酒。
雖說吧,這樣的結果是某些人自作自受。
一大把年紀了,非要糾結對方一個小姑娘是不是真的喜歡他,真的假的又如何,人只要在身邊,假的不也同樣能成真。
這下好了,喜歡都變不喜歡了。
為了能讓小姑娘重回黎海,謝聞臣煞費苦心的支開所有她想要見的人。
哪知家裏安排的對象找過來了。
百密一疏啊。
要知道後續這麽多麻煩,還不如直接把小姑娘綁在身邊,哪還有這麽多七彎八拐的事情。
兩人指不定都在談婚論嫁了!
謝聞臣沒應聲,從車內下來,長腿邁出,步伐沉穩,面色俊冷,周身帶着一絲絲生人勿進的寒氣。
茉茉似乎有感應的回頭,深色正裝的謝聞臣便出現在她視線中,茉茉怏怏的眼神亮晶晶的,她趕忙沖謝聞臣跑了過去。
被她丢在原地的尚晨,暴跳如雷,說什麽自己是傷患,怎麽能不管他。
謝聞臣眼尾的目光掃向尚晨。
面對謝聞臣投來的強大的威懾力,尚晨立即閉嘴。
謝聞臣的目光在尚晨的身上收回,複又落在向他跑來的女孩身上。
休息區和酒店大門有些距離,茉茉跑的太急,到謝聞臣跟前時,微微喘着氣息,“你、你回來了。”她等了快四個小時,終于把他等到了。
女孩喘着氣息,看他的眼神裏充滿的期盼和歡喜。
像極了三年前每次等在門口等他回家的女孩。
“嗯。”謝聞臣的目光在茉茉身上停了兩秒,擡步從茉茉身邊離開。
被無視在原地的茉茉,心口一絲難受。
尚晨見茉茉被無視打抱不平,“喂,謝聞臣你個老男人,你什麽意思啊。小乖在這裏等了你将近四個小時,你一聲不吭地走了?”
榮晉攔住尚晨的去路,“人家小兩口的事,尚二少還是摻和為妙。”
什麽?
小兩口的事?
啥?
小乖又不是喜歡謝聞臣。
尚晨悶聲道,“小乖不喜歡謝聞臣,你別亂搞關系。”
榮晉笑,“你怎麽知道茉茉不喜歡,你眼神不好。”
尚晨看向追謝聞臣的茉茉,險些被電梯卡住。
好在最後一下擠進電梯了,跟謝聞臣一同進了電梯。
謝聞臣看着不顧安全,莽撞追來的茉茉,眸色微縮,下颌線緊繃。
茉茉輕輕換氣息,“你別聽尚晨胡說八道,他就是嘴有點毒,人還是挺好的。”她也是這樣傷他的,說他是老男人,她想說的是,他一點都不老,相反比那些跟她同歲的男生,更有魅力。
所以她這樣冒着被電梯卡的風險,
是為了尚晨。
包括在酒店大廳等了他近四小時都是為了尚晨。
茉茉想着正事要緊,她主要目的是給謝聞臣道歉的,糾結幾秒後開口,“尚晨的事——”
呵,果然是為了他。
謝聞臣笑,“就這麽在乎他?”
什麽?
茉茉擡頭看向謝聞臣,眸色顫動。
謝聞臣面色冷沉,身上除了很重的酒味,還有淡淡的煙草味。
叮咚——
電梯抵達酒店套房。
謝聞臣擡步進屋。
茉茉雙手撐着快要關上的大門,身子擠進去,緊跟身後,開口道,“尚晨的事情,我誤會你了。”茉茉垂着小腦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對不起。還有我不該說那些難聽的話。但是你也有——”
謝聞臣突然頓步。
茉茉險些撞在他背上,身體在他身後晃了下。
謝聞臣回頭,看向一臉像是做錯事求原諒的小姑娘。
他出聲,“茉茉,回加州吧。”
“什、什麽麽?”茉茉嘴唇顫動,謝聞臣的話讓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謝聞臣淡淡的嗓音落下,“小五已經回黎海了,榮晉的妹妹我也可以讓她回來,你還想見誰我都可以安排。”
茉茉鼻頭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浮現在眼睛裏。
謝聞臣是在趕她走。
不是說好兩個月嗎?
為什麽現在要趕她走?
因為她今天說的話傷到他了嗎?
她知道是她的問題,她等他這麽久,是為了來道歉的。
茉茉柔軟的唇瓣張了張,想要說什麽,喉嚨跟卡住了不知道說什麽。
謝聞臣又淡淡開口,“我有一個條件,那幅畫你要完成。”這是她答應了,是三年前的她答應過他的,要幫他畫一幅畫。“那幅浮雕畫對你來說,難度并不大,不需要等兩個月。”她一心想離開,或許一個月就能完成。
他同意她離開了。
這是好事,她想爸爸媽媽想帶帶、大白二白。
早就想離開黎海了。
可是,為什麽聽他這樣說,她一點都不開心,心裏就像堵了一團棉花,氣息都不順暢。
她一點都不開心。
茉茉站在原地,霧蒙蒙的雙眼盯着謝聞臣進了書房的背影,眼淚啪嗒啪嗒大顆大顆往下砸,分明是她自己想要離開,卻有種說不出的委屈,好像自己被他丢棄了一般。
茉茉站在客廳很久之後,眼睛紅紅的。
想到謝聞臣身上很重的酒味,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會不會很難受。
謝聞臣在開視頻會議,心不在焉,面色很不好,在黎海的高層看出謝聞臣心情不佳,個個面面相觑,雖說二爺從不輕易對他們發脾氣,但在彙報工作也變得謹慎。
直到謝聞臣這邊的書房門被推開一條小縫隙,謝聞臣冷沉的面色才多了一絲好轉,茉茉一個小腦袋從書房門口的縫隙探出。
謝聞臣将視頻會議暫停了,關掉了話筒,問她,“有事?”
茉茉小身子擠進來,手裏端了一碗醒酒茶,繞過書桌,放在謝聞臣面前,小聲說,“我第一次煮,不知道有沒有效果。”還是跟邱嬸現學的。
謝聞臣看向顏色并不好看的醒酒茶,剛剛狠下來的心,瞬間又化作一團解不開的柔軟。
茉茉往後藏的雙手随即落在謝聞臣視線裏,他眸子一緊,“手燙到了?”
“沒~”茉茉垂眸,一雙手在身後攪動着,醒酒茶煮好之後,不小心被汽水燙了下,不嚴重。
謝聞臣最了解茉茉,這個樣子多半是燙手了,沉聲道,“給我看看。”
茉茉乖乖把自己的手遞交到謝聞臣寬闊厚實的掌心中。
他的手好大,她的手在他手心裏一點點。
茉茉對他似乎沒了先前的抗拒。
謝聞臣無奈嘆息。
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茉茉的小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有些紅。
好在問題不大。
謝聞臣低頭給她吹着氣息,輕輕的,柔柔的。
冰冰涼涼的氣息從指尖直逼她的心髒,一股子酥酥麻麻和酸酸甜甜的感覺在她心尖環繞。
‘吧嗒’一滴眼淚砸在了謝聞臣手背上。
“哭什麽?”謝聞臣擡頭,對上小姑娘垂下的眸子,睫毛上濕濕漉漉的。
他不問還好,一問茉茉的眼淚像是放洪,一邊哭一遍說,“是你不講信用,說好兩個月,你現在就讓我走。”
謝聞臣沒想到小姑娘是為這個委屈。
他擡手,一只手捧住茉茉臉頰,指腹輕輕地拂去女孩臉上的淚痕,“為什麽希望我講信用?”
茉茉咬咬唇,不知道這麽說,眼睛紅紅的,像個小兔子。
謝聞臣溫柔地開口,“怕我不講信用,後面還纏着你?還是不想離開了?”最後這句,謝聞臣緩慢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小心翼翼還有隐隐的期待。期待她給出他渴望的答案。
茉茉偏開頭,吸吸鼻子,扁扁唇,“誰說我不想離開,我、我我讨厭不講信用的人。”
謝聞臣眸色沉下,放開她,高大的身軀靠去椅背,淡淡地說,“那就是了,兩個月,一個月沒差。”都是要離開的。這話哪是說給茉茉聽的,分明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他留不住她,既是虛妄,又何必妄想。
茉茉心裏有種形容不來的悶感。
謝聞臣溫聲說,“早點休息。”
“你呢?不睡嗎?”喝了這麽多酒,不休息嗎?她聽褚慶說,明早峰會七點半就要開始,他還得早起吧。
茉茉說完這句話,發現有點不對勁,擡眸謝聞臣正看着她。
她的臉頰‘唰’一下紅透,說得好像她在邀請謝聞臣睡覺一樣,她立馬垂下頭,磕巴道,“我、我先走了。”茉茉低着頭,走出幾步又回頭,指了指醒酒茶,“這個,你記得喝。”
“嗯。”謝聞臣淡聲應。
謝聞臣見茉茉欲言又止。
問,“還有事?”
茉茉抿了抿唇,“還有我要向你道歉,尚晨的事,我誤會你了,他都說給我聽了。還有白天我說話很難聽,我不是有意的,我已經知錯了。可不可以看在我等了你四個小時的份上原諒我。我們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了?”
謝聞臣沉聲回,“好。”
“真的嗎?”那是不是等于兩個月之約還作數?
謝聞臣淡淡點頭,“嗯,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茉茉滿眼亮晶晶,一直壓在心裏那股悶氣,忽的散了,松了口氣,“好的,你也早點休息。”
“茉茉,”茉茉走出幾步,謝聞臣低沉又憂郁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茉茉明亮的眸子裏帶着疑惑轉頭。
謝聞臣已經從書桌後出來,來到了她的跟前,将她深深地摟進懷裏。
她的身體被謝聞臣臂膀上兩股強大力量兜住,撞進他堅硬結實的懷抱中,她的身體被他牢牢擁住。
茉茉心口随之漏了一拍。
他這是做什麽?
怎麽突然抱她。
還有種莫名的寂落感。
茉茉推了推他,小聲說,“謝聞臣,雖說我們之間先前的事一筆勾銷了,但我們之前的約定還在,你不可以對我亂來。”
謝聞臣忽地一笑,低聲說,“嗯。抱一會兒就好。”
他低沉的嗓音裏帶着幾分卑微。
在茉茉的心裏,謝聞臣是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做事風格手腕極狠,又出生于謝家,生來高貴不凡,是強大無堅不摧的。
這一刻,她怎麽覺得他有點脆弱。
茉茉的心被一絲絲說不上的情愫,很不好受。
她不想他這個樣子。
*
茉茉回了卧室,洗漱後。
偌大的雙人床,她一個人躺在上面一點睡意都沒有,翻來覆去的。
整個人只覺得空蕩蕩的。
她在想,他什麽時候回房間。
茉茉不得不承認,短短幾天她好像已經習慣在謝聞臣懷裏入睡,想到他的懷抱,一種甜滋滋的感覺會從心底往上爬。
這會兒不管她怎麽努力都睡不着,哪怕抱着她最喜歡的酷比熊,也毫無睡意。
這個床上沒有被謝聞臣躺過,只有酒店洗衣液清爽的氣味,并沒有她熟悉的松柏木質味。
她努力吸了吸,還是一點都沒有。
謝聞臣什麽時候忙完啊。
她在期待他,在等他?
她不是最讨厭他的不要臉和不正經嗎?
茉茉意識到這個問題,羞紅了臉頰,立即拉了被子捂在自己紅彤彤的臉蛋兒上。
*
第二天,不知時候,茉茉睜開眼眸,忽然清醒了。
翻身看了眼手機,十點半了!
糟糕,起晚了。
她倏然坐起身,看向旁邊,并沒有躺過的痕跡,謝聞臣一晚上都沒回房間。
茉茉垂眸,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三兩下洗漱完成,從卧室出去。
這個點了,套房內應該沒人了吧,今天他們要開始開會了。
時間是一周。
茉茉剛從卧室出來,褚慶便過來打招呼,“茉茉小姐早上好。”
“。”茉茉有些尴尬。
這個點了,還早上好。
褚慶在埋汰她* 吧。
她起得太晚了,昨晚一直睡不着,後來不知道怎麽睡着的。
一想到自己想的那些事情,好不正經。
茉茉有些難為情地開口,“褚慶哥,你怎麽還在這裏?”不應該去開會嗎?
“二爺,讓我在這裏等茉茉小姐。”褚慶畢恭畢敬道。
“等我?”等她做什麽?
“二爺讓我送您去機場。”褚慶道。
茉茉一兩章正經,“要送我去機場?為什麽?謝聞臣他知道嗎?”
褚慶重複一遍,“是的,這就是二爺的意思。”
也是。
她問了個無聊沒有含量的問題,褚慶都說了是謝聞臣讓的。
她還問!
褚慶:“二爺說,茉茉小姐想早點離開黎海,就早些回黎海完成畫。”
他真要趕她走了。
她以為昨晚在他們已經冰釋前嫌了。
他怎麽還要提前送她走。
茉茉眼眸裏的點點星光慢慢消散,被一點點霧氣代替。
褚慶又道:“茉茉小姐浮雕畫是一件大工程,您加油。”
褚慶嘆嘆氣,這兩人好端端的鬧哪樣啊。
來四九城之前,二爺還詢問了他四九城有什麽好玩的旅游景點,适合小姑娘打卡的。
褚慶提了畫展美術館,古文明,還有咖啡館,酒吧之類的。
二爺親自提親訂了好幾個地方的票,還做了攻略,完全是打算開完會,再帶茉茉小姐玩一圈的準備。
這怎麽才一晚上的時間,兩人這關系似乎冰到極點。
昨晚二爺還在書房待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把茉茉小姐套路去了雙人房,自個不會房間了。
搞不懂哦。
*
邱嬸在跟園丁們一起給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澆花,“大夥兒仔細些,這些玫瑰花可是二爺專門從四爺的玫瑰園為小小姐移栽回來的。可金貴着呢。”金貴的不止是這些玫瑰花,而是二爺的心意。
邱嬸正小心翼翼的交代着。明伯開着車進院子,茉茉從車裏出來,邱嬸稍稍一愣,把手裏的噴灑交給工人師傅,迎了過去,“哎唷,小小姐你怎麽回來了?二爺不是說你們要在四九城待一段時間嗎?二爺還說等他工作忙完,要帶你去玩呢,四九城很多旅游景點的票都是二爺提前訂好的。還讓我沒事的時候回家看看小孫子,不用守在這裏。”跟她講這些話的時候,別提心情多好。
她還想着,這兩人去一趟四九城回來,說不定感情大有增長。
怎麽小小姐一個人回來了?
謝聞臣要帶她在四九城玩,還買了票。
她沒聽他說啊。
茉茉心裏更難受了。
邱嬸伸了伸脖子也不見還有人從車裏下來,明伯已經将車開去停車場,她問,“小小姐,二爺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茉茉悶悶道:“他忙。”
邱嬸看出茉茉情緒不對勁,眼睛還紅紅的,這是哭過,“這是怎麽了,和二爺吵架了?”
茉茉抹了把眼淚,撲進邱嬸懷裏‘嗚嗚嗚’哭起來,“他把我趕回來了,不讓我跟在他身邊。”
二爺把小小姐趕回來了?
怎麽可能!
二爺巴不得小小姐能一直黏着他呢。
如今是小小姐趕二爺還差不多。
邱嬸溫聲問,“你們是不是鬧什麽誤會了?”
茉茉哭得越來越兇,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昨天我說了不好聽的話,他生氣了。為了跟他道歉,我在酒店大廳等了他快四個小時,還給他煮茶道歉。我以為他已經原諒我了,今早他就讓褚慶哥把我送回來了。”
原來是這麽個情況。
昨晚小小姐還打視頻讓她教她煮茶。
她還以為她跟二爺的關系進了一步呢。
還暗自替他們高興。
哪知是吵架了,邱嬸輕輕拍茉茉的背,安撫道:“不哭不哭哦,等二爺忙完回來,你們再好好聊聊,把誤會說開就沒事啦,二爺生不了你的氣,過幾天就好了。”
“誰管他好不好,這種言而無信的老男人,誰要管他!”茉茉又氣又急又委屈。
“好好好,二爺最讨厭了。最可惡。”邱嬸順着茉茉道。
茉茉窩在邱嬸懷裏好一陣,擡眸,視線落在亭子裏的幾幅畫上面,“這些畫是誰畫的啊?”還都是臨摹的謝聞臣。茉茉心裏一陣酸味翻滾。
邱嬸驚訝道,“小小姐,你不記得了?這些都是你三年前畫的二爺啊。當時,你畫室被院子裏壞掉的水龍頭噴了,損壞不少,還是二爺花了重金重新修複的。這幾天天氣潮,我把它們拿出來見一見陽光。”
她之前很喜歡畫謝聞臣嗎?
這麽多。
都是臨摹的謝聞臣。
邱嬸道:“小小姐先前畫了不少二爺的畫像,這些只是一部分,畫室最裏間還有很多。”她每天都跟茉茉小姐在一起,都不知道她畫了那麽多二爺的畫像。就連二爺也是等茉茉小姐走後,有一次踏入茉茉小姐的畫室,才知道茉茉小姐私底下畫了他很多畫像。
茉茉走進三年前的畫室,有些記憶在茉茉腦中接踵而至。
少女坐在畫架前滿懷欣喜地畫着謝聞臣的畫像。
有襯衫的他,西裝的,休閑的,睡袍的等等。
似乎把他一舉一動,每一個神情都臨摹到位了。
畫好的畫,少女都小心翼翼地藏起來。
不單單是藏畫,更像是在藏少女的心事。
從腦中浮現的這個畫面,她可以肯定——
她是喜歡謝聞臣的。
還很喜歡。
茉茉有了這個認知後,三年前很多和謝聞臣在一起的畫面接二連三的出現在腦海中。
雖然很模糊,卻有種真實感。
*
謝聞臣在四九城開完會,回黎海已經是一周後的事情了。
謝聞臣回到半山別墅正好是午飯時間。
邱嬸一邊取鞋一邊詢問,“二爺,您用午餐了嗎?”
謝聞臣的目光往客廳環視一圈,并不見茉茉的身影,他問,“她呢?吃了嗎?”
邱嬸笑着答:“小小姐,在您公司畫畫去了。”
謝聞臣眉頭微蹙,面色沉了些。
邱嬸接下謝聞臣手上的外套,笑嘻嘻道,“您不在的這一周,小小姐可努力了,每天畫畫到深夜才回來。”
邱嬸哪知道其中的彎彎道道。
一個勁的誇茉茉,把謝聞臣說的話都放在心裏,這幾天都在加班加點的畫畫,可辛苦了。
謝聞臣的面色在邱嬸一句又一句話中越來越沉。
看來她是鐵了心要離開他,加班加點的畫畫。
他以為用這種方式可以刺激一下,能她對這裏,對他會有所留戀。
終究是他奢望了。
邱嬸又問,“二爺,您要用午餐嗎?”邱嬸問。
謝聞臣沉聲道:“不吃了,公司還有事等着我處理。”
*
茉茉從被謝聞臣從四九城送回來後,一周都窩在謝聞臣的公司頂樓。
穿上筒靴,帶上袖套、圍腰、帽子,身上沾的都是粘土和油泥,提着小桶,爬上升降樓梯,認認真真的作畫。
“小乖,今天你不會又要加班吧?”尚晨折過手腕看了下腕表時間,擡頭看向在高處作畫的茉茉。
“嗯,要的。”茉茉手裏拿着畫鏟和刀将調制好的粘土一點點抹在自己前幾天畫好的線條畫上。
“就算你想離開黎海,不急于這一時啊。連續七天了,你是打算繼續一個月嗎?”那也太恐怖了嗎?身體也吃不消啊!
“我不是為了能夠早點離開。”說好兩個月就兩個月,她只是想要他知道,哪怕完成了,她是個守承諾的人,不會提前離開。不像謝聞臣說好兩個月中途變卦,“你要是急,先離開吧。尚遠哥要是知道你偷跑來黎海,你肯定挨揍。”
“那可不行,說好陪你一起回加州,我說話算數。”尚晨仰頭看着坐在移動樓梯上的茉茉,心裏晃晃的,“小乖,你當心些。”這麽高要是摔下來就慘了。
“你不怕挨揍嗎?”她記得尚晨最怕他哥了。
尚晨聳聳肩,沒所謂,“挨揍就挨揍呗,多大點事。我哥也真是的,明知道我不會做生意的料,非要我跟在他身邊學習做生意,這不是為難人嗎?小乖,你先下來喝口水,休息會兒,我上去幫你打底。”尚晨撈了撈袖子,提起一小桶調好的粘土。
“你會嗎?”茉茉表示懷疑。
尚晨‘啧’一聲,很不服,“你小瞧了哈,別忘了,我老本行是做什麽的。”
額——
尚晨不提醒她,茉茉還真想不起來,他曾經也是一名美術生,後來覺得枯燥不學了,被尚遠哥壓過去學更加枯燥的商學。
謝聞臣來公司,推開辦公室門,空蕩蕩的,茉茉并沒在他辦公室休息。
大中午的,都在休息,
謝聞臣撥了秘書部的專線,“小宋,茉茉在不在你那邊。”茉茉和小宋關系處得好,在她那邊休息也不一定。
小宋秘書立即來到總裁辦公室,“茉茉小姐在天臺花園畫畫。”
前段時間茉茉小姐突然說不畫了,公司裏的人都挺失落。
現在茉茉小姐又開始畫畫了,大家都很期待茉茉小姐畫出來的畫。
當時以為茉茉小姐不會畫畫了,他們鬧着褚慶想要看茉茉小姐的畫,褚慶被大家煩透了,從手機裏翻出幾幅茉茉小姐參賽獲得金獎的畫,茉茉小姐的畫以國畫為主,每一幅畫都栩栩如生。
褚慶特意警告他們,不要讓二爺知道,這是他從二爺手機裏偷偷拍來的。
“中午都不休息的?”謝聞臣蹙眉,淡淡問。
小宋點點頭,“嗯,茉茉小姐從畫畫開始都這樣,從早畫到晚上十點,之前都是我陪,昨天開始茉茉小姐的朋友來了,我就下來工作了。”茉茉小姐這樣的千金小姐,家境好,人漂亮,還有二爺寵着,還這麽努力,誰說的富二代都是游手好閑的,茉茉小姐就不是。
“朋友?”謝聞臣眉頭緊蹙。
“嗯,一位跟茉茉小姐年齡相仿的小先生。”混血的,基因很好,長得很好看,在公司兩天,就有很多他的小迷妹。
謝聞臣大概知道是誰了。
他面色沉了些,長步往外走,進電梯。
謝聞臣上了頂樓的花園,一眼便看見年輕的少男少女合力畫畫,配合的很好。
尚晨坐在樓梯上,茉茉手裏抱着一個可愛大肚杯,一邊喝水,一邊指揮尚晨。
時不時女孩氣得跺腳,鼓鼓腮幫,“尚晨,你怎麽可以這麽笨啊。你別跟我說,你是學美術的。”
“小乖,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我保證弄好!”
女孩柔軟中又帶着清清脆脆的聲音傳進不遠處的謝聞臣耳朵中,呼吸都泛着疼。
謝聞臣望向牆壁上的那幅海晏河清圖的素描已經完成,粘土也已經上了一小半了。
呵——
對于離開,她還真是迫不及待。
或許三年前哪個滿身歡喜愛着自己的女孩早已經消息了,只要她開心。
就這樣吧。
罷了。
較好的陽光将謝聞臣筆直英挺的身軀拉得很長,身着黑色襯衫的他,周身透着寂落和悲涼。
女孩嬌嫩清脆的聲音一點點進入謝聞臣的耳中,“尚晨,你快下來吧,我休息好了,我自己來。慢點啊,油泥被你弄在樓梯上了,當心滑。”
“安吶,你就放心吧。”尚晨歡快應。
女孩和男孩在一起和諧優美好的畫面,以及女孩柔軟又嬌嫩的聲音,像一把堅韌的刀,一下一下刺在謝聞臣的周身,最後全部沒入心髒。
謝聞臣眸底晦暗一片,在陰涼下站了許久,轉身離開之際,忽的,聽見女孩驚呼的聲音。
尚晨從樓梯上滑了下來,樓梯架順勢往茉茉這邊倒來,茉茉背對樓梯在調粘土,等尚晨喊她快離開,十米高的樓梯架,以為自己要被樓梯砸出個好歹,千鈞一發之際,結實又高大的身軀将茉茉牢牢地護在懷裏。
樓梯架重量和裝着粘土的小桶全部砸了下來,茉茉身後的堅硬強壯的身軀為之一振。
樓梯砸下來即使謝聞臣的身體素質再好,樓梯的重量不輕,這麽高砸下來能致傷,他只是皺了下眉頭,悶哼一聲。
茉茉回頭,謝聞臣在她身後,替她擋下樓梯架,挂在樓梯上的小桶和樓梯砸在了謝聞臣的背上,粘土潑灑在他的背上,濺在頭頭發上,滴在臉上,一絲不茍的他,瞬間一片狼藉。
他面色泛白,卻将茉茉護得很緊,一點點泥都沒濺身上。
“謝聞臣,你、你怎麽樣了?”茉茉從謝聞臣懷裏轉過身,一雙手分別握住謝聞臣結實的臂膀,眼眸浮現一絲水光,聲音帶着哭音。
謝聞臣看着女孩眼底的水光,淡聲回,“沒事。我沒事。”話雖如此,他的氣息微亂。
茉茉不會相信他的話,騙子,伸手扒拉謝聞臣的襯衫,“我看看。”
謝聞臣擠出一絲笑,握住她扒衣服的手,“不用這麽急,你要是想看我的身體,晚點給你看。”
茉茉被謝聞臣氣得不輕!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
看來是真的沒事。
“真沒事。”謝聞臣氣息很沉,嗓音很勉強,手握住茉茉柔軟的手指。
尚晨摔了個四腳朝天,爬了幾下都沒爬起來,“小乖,小乖你來看見我可以嗎?扶我一把,我腰斷了,起不來了。”
謝聞臣握在茉茉腰上的手加重許多,呼吸沉了許多。
茉茉看着躺地上痛苦的尚晨,在謝聞臣懷裏猶豫兩秒,跑向尚晨。
謝聞臣懷裏一空,手也空了,曾經那個最愛他的小女孩向別的男人飛奔而去。
他似乎很努力的想要抓住,卻什麽都抓不住。
她真的不愛他了,也不要他了。
留他一個人在原地狼狽不堪,一敗塗地。
他好像真的失去她了,失去了曾經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小姑娘。
悲傷和失落在謝聞臣眼底暈不開,他離開。
一步又一步,步子很長,步伐卻不太順暢,伸手扶着旁邊的牆體艱難行走,背後黑色襯衫一點點,黏糊的液體,在太陽下折射出些許光澤,透過灰色的粘土,成暗紅色。
整個人頭重腳輕起來,他緩慢地往電梯入口走去。
茉茉将尚晨扶起來,“都跟你說了,不鏽鋼的樓梯沾了油泥會很滑,讓你小心點,你還不聽,有沒有摔倒哪裏?”茉茉扶起尚晨後,視線在天臺上繞了一圈,落在電梯口,謝聞臣已經進了電梯。
尚晨咬了咬牙,活動了下筋骨後在臺階上坐下,“還好還好,骨頭沒摔斷。我哪知道沾了油泥的樓梯會這麽滑呢。”
茉茉摘掉袖套和圍腰,匆忙地從自己口袋裏取出創可貼,“你自己處理下。”她要去看看謝聞臣,他不像是他自己說的那麽輕松,他臉色都白了。
尚晨在後面嚷嚷:“嗚嗚嗚,重色輕友的家夥,你不管我了嗎?”
茉茉一邊往電梯方向跑去,一邊說,“你聲音這麽大,中氣十足,哪裏需要管。”
電梯到達謝聞臣的辦公室樓層,茉茉幾乎第一時間沖出來,跑向謝聞臣的辦公室。
小宋放了文件從謝聞臣辦公室出來,剛開門,茉茉撞了上來,兩個女孩被沖擊力撞得各退一步,小宋穩住身形看清楚來人,立即扶茉茉一把,“茉茉小姐,你還好吧,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來的這麽突然。”她哪能想到有人會沖了過來。
茉茉輕喘氣息,擺擺手,“沒關系,是我撞上來的,謝聞臣呢?”
小宋愕然,“老板不是上天臺花園找您了嗎?”
茉茉視線看向辦公室裏面,沒有謝聞臣,“他沒回辦公室嗎?”她以為他要來辦公室整理一下的。
“沒有啊。”小宋摸不着頭腦。她在裏面整理文件,少說待了半個小時,不見老板來辦公室。
茉茉神色一晃,腦中一片空白,他該不是後背的傷很嚴重,在哪裏暈倒了吧?
這樣的想法在茉茉心裏生根,越想越嚴重,立即打謝聞臣的電話。
等待接聽的鈴聲響起,茉茉輕輕咬着自己顫抖的手指。
電話接通。
茉茉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一瞬間湧了出來,“你在哪裏啊?你背有沒有受傷很嚴重。”那麽大的樓梯架子砸下來,肯定受傷了。
謝聞臣在那頭隐約聽見茉茉的哭聲,他一陣心疼,忍着後背上的疼痛,嗓音微沉,“沒事。公司不适合清洗,我回去清洗再換身衣服。”
那麽多總裁都有休息室,謝聞臣連個休息室都沒有,只有一個茶室,即便可以換衣服,洗澡也不可能,他頭上都是粘土,很難處理,“你已經走了嗎?你等等我,我馬上過來。”茉茉一直在掉眼淚,哭音很重。
“嗯。”謝聞臣悶聲道。
茉茉立即道:“那我馬上回來!”茉茉叫了車回半山別墅。
*
謝昀景看着謝聞臣背上縫合好的傷口,笑道,“你可真是能忍,十幾公分的傷口,還能來我醫院。”
謝聞臣拿過旁邊幹淨的衣服,“不然能怎麽辦,總不能我自己縫上吧?”
謝昀景被堵得沒話說。
謝聞臣穿上衣服,又懶懶地瞥他一眼,“專門開車十幾公裏來照顧你的生意,你還有意見不成。”
“!”說得好像這生意還非要他來照顧似的。
謝昀景把手機遞交給謝聞臣,“你手機掉我辦公室了,小姑娘給你打了十幾通電話。給她回一個吧,免得她擔心。”
謝聞臣扣上襯衣紐扣,接過謝昀景手上的手機,眼前浮現淚眼汪汪的女孩。
以及急急忙忙地趕着畫畫的女孩,再到他為女孩擋了倒下來的樓梯後,女孩看他的樣子眼裏都是水光,霧蒙蒙的。
再到她丢下他,飛奔去別人面前。
謝聞臣深眸裏一絲濕潤浮現,将手機叩一邊,面色沉冷。
“矯情。”謝昀景‘啧’了聲,把藥箱收起來,“使勁矯情,就你這樣,再追妻一百年吧。要是老四肯定會趁機把人綁在身邊,這時候你還講什麽正人君子那套?自從你對茉茉有了哪方面的想法,你以為你在長輩們心中還是個正人君子?”長輩現在私底下罵他都用‘禽、獸’。謝昀景瞧謝聞臣一股子頹廢狀态,嘆嘆氣,“這段時間瞧你追茉茉那也是鉚足了力氣,強制愛都用上了。這會兒該示弱的時候,怎麽反倒沒精神了?”
“說得好像你有老婆似的。”謝聞臣淡聲,避重就輕。
謝昀景又一次被噎住,淡淡道,“頭部的CT要一會兒才能出,你先休息。等結果出來,我再過來。”
*
茉茉打車回了班上別墅,謝聞臣并沒回來,打電話也不接了。
她急得坐立不安。
邱嬸不明原因,就瞧見茉茉在掉眼淚,“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咱不哭啊,有什麽委屈跟邱嬸說說。”邱嬸輕輕拍着茉茉的背,哄道。
茉茉撲進邱嬸懷裏,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跳,“邱嬸,謝聞臣為了我可能受了很嚴重的傷。”
啊?
二爺受傷了?
“怎麽回事啊,怎麽會受傷?”邱嬸冷吸一口氣。
茉茉把天臺上的經過講給邱嬸聽。
邱嬸分析,“不會的,二爺身體好,不會有事的。”
茉茉搖頭,眼淚打濕了整張小臉,“不一樣,他臉色很不好,會不會出了什麽事情?”她好後悔當時沒有直接跟謝聞臣一起下天臺。
邱嬸正安慰着茉茉,院子裏一陣汽車的聲音響起。
是謝聞臣的車!
他回來了!
茉茉蹭一下從邱嬸懷裏出來,跑了出去。
車是謝聞臣的,車上下來的不是謝聞臣,是褚慶。
茉茉的視線往褚慶身後看,好一陣都沒人從車裏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褚慶哥,他呢?是不是傷得很嚴重啊?”
褚慶看着滿臉淚水的茉茉,于心不忍,但還是遵從謝聞臣的意思,“沒有很嚴重,一點小擦傷,處理好了,二爺已經出差了。”
“出差?”身上有傷怎麽能出差啊!工作就那麽重要,還是說不想講她,才出差的。
“嗯。”褚慶答。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在哪裏出差?”她去找他。
褚慶視線落在茉茉淚朦朦的眼睛裏,暗自嘆了嘆氣,“二爺讓你不用等他。她還說,你還是想要回去,也不必等到把這幅畫畫完,現在可以回去。”
“什麽?”他什麽意思,還準備提前趕她走?
茉茉盯着褚慶,眼眸裏浮現的淚水閃動着,稍有不慎就會掉下來。
可憐又委屈。
褚慶太不忍心了。
茉茉眼眸扇動了下,兩行眼淚睡着粉嫩的臉頰落了下來,扁扁唇,哭着說,“我不才不像他,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說要完成畫一定會畫完再走。”
褚慶見她這麽難過,不忍心,又不得不說,“那個,茉茉小姐,二爺已經把天臺封了。”
二爺考慮到茉茉小姐一個人畫畫不安全,今天要不是他碰巧在現場,受傷的就是茉茉了,他後背縫十幾針是小事,這十幾針要是落在小姑娘的後背,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封了?
茉茉不可置信。
太過分了吧。
為了趕她走,把天臺都封了?
茉茉的眼淚再也繃不住,大顆大顆往下滾。
褚慶很不忍心,這些事是二爺交代的,他得照辦,他動作緩慢地拿出一張卡片,讪讪道:“茉茉小姐,這張卡是二爺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在他這裏放太久了,物歸原主。”
茉茉盯着褚慶手裏那張卡片,是一張卡通兔子銀行卡,正面還刻了她的名字,卡號後面四位是她的生日,她的專屬。
上次她記不得的那張卡就是這張卡片。
謝聞臣說在他那。
有些記憶随之閃過。
——我養你啊。
——你答應用我的錢了。
——給我的嗎?
小女孩興高采烈地拿着專屬卡片。
這張卡片是她給謝聞臣的,她又轉交給了謝聞臣。
茉茉眼淚不受控制大顆大顆往下掉。
褚慶慌了神,“茉茉小姐,你別哭啊。”
茉茉把褚慶手上的卡片打掉,轉頭跑進屋,一邊哭一邊說,“我現在就走,他滿意了嗎?什麽出差啊,就是躲着我!他以為我稀罕待這裏啊,我立刻馬上就收拾東西走!”老男人,她再也不要回來了!
茉茉擦掉眼淚,跑進屋,上樓收拾東西,她這次帶來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很簡單,十幾分鐘搞定。
邱嬸見茉茉大晚上的,還提着行李下樓。
立即上前詢問,“小小姐,晚飯馬上就準備好了,您這是要去哪裏啊?”
茉茉回頭抱了抱邱嬸,哭着說,“邱嬸,再見了,這輩子我們可能都不會再見了。您保重。”
邱嬸完全沒摸清狀況。
邱嬸還想說些什麽,茉茉已經上了網約車。
追出去都來不及了,這兩人又鬧什麽脾氣了?
急忙給謝聞臣打電話,謝聞臣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
彼時不接電話的人,正坐在商務車裏半山別墅,商務車停在半山別墅的對面,隐藏在黑夜中,看着半山別墅一切動向。
手機在他旁邊,一遍又一遍地響,手機的主人手指撐着額頭,縱使半遮半擋着立體的五官,即便是黑夜,也藏不住眼底的痛楚和悲哀。
褚慶的視線從氣呼呼拉着行李箱上某人安排的出租車。
二爺真就這樣放茉茉小姐離開了?
成全了茉茉小姐和別人?
他覺得茉茉小姐心裏不是沒有二爺。
二爺怎麽就放手了,很不像二爺的做事風格。
尤其是二爺早已把茉茉小姐視為他的獨有,誰都不可以沾染半分,怎麽就放人了。
看不明白。
褚慶嘆嘆氣,迎着車內的高壓,開口,“二爺,您身上還有傷,這樣坐在車上吃不消,還是進屋去吧。”人都被自己趕走了,還有什麽可看的。
石沉大海,沒有回響。
許久後,謝聞臣掀了掀蒼白的薄唇,嗓音沙啞,“回公司吧。”
那晚,謝聞臣回公司後,并沒有處理工作。
在天臺的花園待了一晚上,天臺開啓了免打擾模式,上天臺的電梯被鎖了。
褚慶也進不去,誰都不知道他在上面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