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死對決(下)

生死對決(下)

看着那扇突然開啓的石門,竹月臉色沉了下來。他來這之前聽阿意提到什麽“生死對決”,既然是對決,那意思是讓他們和誰對決?

他隐隐感到一絲不安,正這樣思慮着,聽到旁邊有人惶然無措的開口:“剛才說得啥意思?讓咱們幹什麽?”

四周無人答話,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已陷入了緊張疑惑中,沒人敢去猜想那石門背後有什麽,更加沒有人敢往那石門靠近一步。

大概是料到他們會這樣,不一會兒,周圍的石牆突然發出兩聲“轟隆隆”的巨響,緊接着,猝不及防的,堅硬的牆面像長了腿似的,飛快的朝着他們砸了過來。一時間,衆人亂了手腳,如同無頭蒼蠅一樣開始在這麽逼仄的空間裏驚慌逃竄。

“快進那道門!”

慌亂中,竹月大喊了一聲,話音未落,他便拉住那小少年的手腕跑進了石門裏。其他人見狀,也趕緊連滾帶爬的跟了進去。

就在下一秒,咣當!

石門重重落下。陰暗和恐懼開始在周圍彌漫。

“竹……竹月……”

叫十七的小少年吓得面色有些蒼白,他緊緊攥着竹月的袖口,打着顫叫了他一聲。“現在怎麽辦啊?”

竹月沒有答話,他皺起眉頭,凝神往四周看了看。這裏像極了關押死刑犯的地下囚牢,潮濕而又冰冷,渾濁的空氣裏摻雜着瘆人的血腥味,死寂的氛圍叫人不寒而栗。

有幾個年輕人站在原地猶豫片刻,也許是擔心會遇到和剛才一樣的狀況,摸了摸旁邊冷涔涔的牆面後,壯着膽子慢慢往前走去。

躲在竹月身後的十七看了看他們,又輕輕扯了扯竹月的衣袖:“待在這裏也怪害怕的,要不……一起去前面看看吧。”

竹月聞聲往前面看了一眼。又長又窄的甬道黑漆漆的,通往哪裏沒人知道,但要想離開這裏,是生是死,他們都得往前走。

于是,他低頭想了一會兒後,看着十七微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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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不知道過了多久,前面突然又出現了四扇緊閉的石門。

走在他倆前面的六個人正一臉茫然的在各個門前來來回回的看着,似乎在糾結應該選擇哪一扇。

竹月頓住步子,快速掃了一眼,發現每道石門的中央都雕刻着不同的圖案。走近一看,才知道刻畫的圖案有刀,棍,镖和一把七弦琴。前三樣都是很常見的武器,只有最後那把琴格格不入。

他想起叫少辰的那個随侍說讓他們拿到自己的兵器,如今這裏四道門,四樣兵器,就代表他們八個人只能有四個成為真正的銅衛留在揚雪閣裏,又或者一個也留不下……

那留不下的人到時會怎樣?

他腦海中猛地閃過這個疑問,耳邊就響起一道雲淡風輕的聲音:“能怎麽樣?變成死人呗。”

阿意說完,不以為意的輕笑了兩聲。

竹月的唇抿的緊緊的,本就心煩意亂的他暫時沒功夫搭理這只妖,只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起那四道石門來。

“別看了,選琴吧,”阿意懶洋洋的說道,“那些刀啊棍啊的配不上你。”

琴……

竹月盯着那扇刻着七弦琴的石門看了一會兒。他的确有選琴做兵器的想法。雖然他不善琴技,但是剛柔并濟的琴弦和他平時所用的寒冰絲有相似之處,若是他用寒冰絲殺了人,也可以拿琴弦做做幌子。

這樣想着,他已經走到了那扇門的跟前,正要伸手推開,忽然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他轉頭,見十七滿臉驚恐的看着他,顫了顫嘴唇小聲問道:“我能和你一起嗎?”

竹月凝視着他,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他的面上突然沒了絲毫的表情,同時眼底也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他微啓薄唇,低聲回應他:“好啊。”

話音未落,厚重的石門已被他輕而易舉的推開了。

竹月幾乎沒有猶豫,擡腳就邁了進去。倒是十七竟然看着竹月挺直的背影顧慮起來,他低下頭,顯而是在思索一些事情,等到石門快要自動閉合的時候,他才攥了攥拳,像是下了赴死的決心一般,急忙跟了進去。

只是不料下一刻,他的腳下不知道踩到了什麽東西,整個人一下子跌倒在地。他一驚,起身的功夫兩手在地上胡亂一抓,竟抓起了一個硬邦邦的骷髅頭。轉瞬間,十七吓得大叫一聲。

也就在此時,又黑又冷的石室裏突然傳出幾聲陰冷的嗤笑。

“哈哈哈哈……少辰那小子又給我送吃的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聲音從角落傳來,聽着離竹月他們還有五六步的距離,可凜然的殺意早就蔓延到了他們的腳下。

十七吓得心口咚咚的跳動着,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摸索到竹月後,連忙往他的身邊挨了挨。

這時,那道陰森恐怖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的聲線裏帶了幾分疑惑:“他怕成這樣,而你的那顆心卻穩的如同一塊石頭,怎麽?你不怕我?”

這話明顯是說給竹月聽的。

“怕你?”竹月的眼神忽然間變得異常平靜,他看着黑暗中那道瘦骨嶙峋的輪廓,冷笑一聲,語氣淡淡,“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應該是這揚雪閣裏的某個銅衛,銀衛或者是金衛,總之和我們一樣,既然一樣,我為什麽要怕你。”

他說完,角落裏的那人一言不發。過了許久,那人才又陰冷的笑起來,笑着笑着,話音裏就多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苦澀。

“你猜得沒錯,我曾經是這閣中的刺客……”他說着,撫平懷裏的琴,一聲接着一聲的彈奏起來,“我為了能活下去,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努力讓自己變強,你永遠都不知道,死在我手上的有多少人,可是後來,我的眼睛瞎了,腿也廢了,閣主就命人把我關在了這裏,然後隔三差五的就找些人來奪我的琴,這是我的琴啊!我只有它了,他怎麽能這樣做呢!”提到他的琴,他突然變得有些狂躁,手下的琴弦被他撥動的上下翻飛。

一時間,詭異的琴聲連綿不絕的在耳邊萦繞,要不是有阿意的法術加持,竹月早就被這琴聲鬧得心神恍惚了。可令他好奇的是,旁邊的小少年居然也沒有受到琴聲的影響,只依舊有些畏懼的縮在他的身側。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竹月沉思着,剎那間,突然聽到前方有疾風襲來。

“木籬專心!”

那男人竟冷不防的出手,而且出手就是殺招,阿意瞬間下意識的給他提醒。

竹月聞聲,神經陡然繃緊,他旋即側轉身體,扯過十七,才堪堪躲過了那根突如其來的弦絲。

與此同時,鋒利的寒光卷起幾片碎裂的布料,伴随着幾滴鮮紅的血水落在了地上。

右邊小臂被生生撕開一道口子,竹月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随後一擡眸,就見十七瞪大眼睛先是吃驚地看着他的臉,接着又轉頭看向他受傷的手臂,神色間透着不可思議。

而撫琴的男人更是感到驚奇:“你有武功?……不簡單啊……”他默了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躲在暗處的嘴角閃過一絲狡黠,“我雖然看不見,但也能感覺到你未來定能得閣主器重,既然如此,我就把我的琴給你,讓你可以離開這裏,有朝一日你飛黃騰達感恩于我,記得把我從這裏放出去即可,不過在此之前,我要你殺了你旁邊那人。”

他的話音剛落,竹月當即問了句:“說話算話?”

男人隐隐含笑:“當然。”

讓他們自相殘殺,也省的耗費他的體力。關在這裏的幾年他都是這麽做的。

男人低下頭暗自又笑了笑,卻突然聽到一句冷冰冰的回應:“很不幸,我最不喜歡說話算話的人。”

剎那間,他忽覺面前氣流翻卷,吹的他面頰一冷後,五根纖細如發的白絲已經纏上了他的脖頸。就在這一刻,他拼盡全力去撥手下的琴弦,但剛一動手指,那琴就被一股看不見的氣力拿了過去。

阿意現出身形,也不管男人能不能看見,就指着懷裏的琴沖他笑的一臉得意:“我拿來玩玩。”

男人神色一驚,剛要循着聲音去搶那把琴,脖頸處的白絲瞬間又往他的皮肉滲入幾分。下一刻,鮮紅的血液噴湧四濺,男人甚至都沒能感受到最後那一下肉骨被撕裂開的疼痛,就已經呼出了最後一口氣。

聽着角落裏沒了動靜,再看看突然出現的阿意,呆愣許久的十七有些震驚的開口:“他……他是不是?……”

“他死了。”竹月收起寒冰絲,微微緊了緊掌心。

十七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慌亂,強裝鎮定:“那……那我們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竹月沒有答話,他轉身看向眼前的少年,見他臉色煞白,眼神閃躲,頓時揚起一個冷淡的笑來。

十七像是被這個笑容吓到了,他再也無法保持一副鎮定的神态,立時瞪大眼睛,表情有些掙紮,兩只手不安的攪動在一起,最終他往後退了兩步,動了動幹澀的嘴唇,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來:“你……你都記起來了?”

那邊的阿意挖出死去男人的心,拿在手裏細細看着,聞聲眼神裏帶了幾分邪惡,勾起唇角對竹月道:“那琴被施了法術,只要你拿着它就能出去,快別跟這小子廢話了,殺了他,咱們出去吧,這裏臭死了。”

竹月卻似乎沒有聽見阿意的話,他的目光依舊落在十七的身上,默了一會兒,突然狠聲開口:“告訴我你來這的目地,不然我殺了你。”

十七猛地擡起頭,烏黑的眼睛驚恐地看着竹月,一陣戰栗後,他嘴唇顫抖着說道:“主子,我不是有意要跟來的,我只是不明白,宮主既然安排你來殺明澈,為什麽又要抹去你全部記憶,……”他低垂了眉眼,猶豫一下,接着說,“我作為你的仆從,擔心你,所以就跟來了,我……我想助你殺了明澈。”

到底是沒有見過多少殺戮的少年,被人一吓就把關于自己和這個叫竹月的人的事情吐露了大半。

宮主?竹月沉思片刻。難道是山海宮?

竹月想起山海宮是近兩年江湖上名聲顯赫的一個殺手組織,擅使各種秘術,別說是抹去一個人的記憶,就是把他從頭到腳變成另外一個人都輕而易舉。而他們的宗旨是只要銀兩到位,任何人皆可殺,所以每年雇他們殺人的達官貴族不在少數。

明澈是齊國太子的人,如今聽說齊國皇帝病重,裏裏外外全是觊觎皇位之人,他們想讓太子死,就必然要先斷其利爪。

“看來想讓明澈死的人不止我一個。”

竹月這樣小聲自言了一句,就見那邊的十七忽然跪在了地上。他擡着頭凝視竹月,兩行清淚從那雙濃黑的大眼睛裏止不住的流下來,他一聲接着一聲的哀求:“主子……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別殺我……你讓我幫你吧……我求你了……”

竹月垂眸看他,立刻注意到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淚水的洗禮下分外明亮,深黑色的瞳仁裏似乎閃爍着比霓虹還要瑰麗璀璨的光澤,一瞬間像是帶了某種奇怪的魔力般,竟然讓竹月有些心軟。

“把琴給他。”竹月突然說道。

阿意面上一驚:“你認真的?!”他伸手指了指還在瑟瑟發抖的十七,“這小子能瞞過明澈的往生燈,明擺着是有些道行的,而且昨晚在死亡谷,他這般膽小的一個人居然當着明澈的面喊你,你這麽聰明,不會以為他是要幫你進揚雪閣吧,他顯然是讓你死啊!所以我猜之前那三個督工想要弄死你,恐怕也是他從中作梗,這樣後患無窮的人你覺得能留嗎?”

說完,他冷冷的目光如利劍般刺向十七,當即把後者吓得把整個身子匐在了地上。

“把琴給他。”竹月這時又把話重複了一遍,緊接着補充一句:“算我求你。”

阿意聞聲驀然間轉頭看向他,神色有些複雜。等到遲疑了好一會兒,他終究不情不願的把琴拿給了十七。

這時的十七仍是可憐巴巴地瞪着眼睛,他擡起髒兮兮的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又看了竹月幾眼後,急忙伸手接過阿意手中的琴。

“多謝主子!多謝主子!”

他抱緊那把琴,只一會兒的功夫就從原地消失不見了。

在他離開後,阿意帶着幾分怒意對竹月難掩嘲弄的笑道:“現在,你打算怎麽出去?”

竹月眨眨眼睛,轉過身朝着他看了看,一臉平靜:“有你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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