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結束
第四十四章結束
寫完《殘酷》後，神木柊失去了對寫作一事的興趣。
即使現在的他不需要抽取自己的情感來達成共情，也可以一鍵把寫作能力拉滿，輕輕松松寫出能被稱為精品的小說。
可他早已有了數量多到他能用袋鼠大軍占領宇宙的情緒值，弱化版不會導致流血事件的模因傳染更是讓他的進賬源源不斷。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必要靠寫小說來獲取情緒值了。
也沒興趣靠抽離情感來實現對自己性格的快速改變——能被抽取的情感他也沒有了。
不過，自己辛辛苦苦在被毀滅的世界中留下的那麽多記錄和資料，整整六本腦袋那麽厚的冊子，就讓它這麽悄無聲息不為人知地待在無人能到的縫隙裏吃灰……
神木柊覺得還是用一下吧，不要浪費自己的努力。
與其說這是一本小說，不如說是一本圖文記錄。
神木柊所做的事情，就是把這些記錄整理清楚，用一個行走的旅者把故事和資料串起來，使讀者不必在枯燥的資料裏頭暈眼花，得了一看專業書就犯困的病。
為了最高效率完成這件事，他分出了九個自己，每人負責一部分資料，同時進行整理，最後再合并到一起。
這本書，神木柊取名為《神明》。
意思很樸素，就是以他這個神明的視角做的記錄。
《神明》非常厚。
除了寫下來拍下來的那部分資料，再加上腦內記憶的文字化整理，和一個把全文串起來的主線故事，使這本書達到了驚人的千萬字。
十個神木柊同時開着各種輔助異能也足足花了一個月才整理完畢的驚人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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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拍的照片沒有浪費，全都放進去了，從腦內文字化導致沒有照片配套的那部分，他們還直接從記憶裏打印出來加上去了。
要麽不要做，既然做了，神木柊就會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
他把這套分成十本都能每本書拿去砸哭人、合成一本估計大部分人搬都搬不動的巨作交給了倉田太郎負責出版。
倉田太郎人都傻了，聯系過主編後，全部編輯都來審稿校對了，不然根本忙不過來。
等他們弄完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神木柊調整了這塊空間的時間，才讓他們在外界看來用了和以往稿子差不多的時間完成了這項工作。
缺點就是一個個看上去都像是要當場猝死了。
《神明》的出版從各種意義上震撼了所有人。
……這也太長了吧！
……裏面的照片也太真實了吧！
……這些記錄裏怎麽還找到我/我朋友/我親戚/我熟人了呢？！
而且，這是寫作風格獨樹一幟，以強烈到打開讀者天靈蓋往裏灌的共情能力聞名的一日冬，第一本沒有共情的書。
裏面全程都帶着一種淡淡的冷漠感，以客觀的角度做着記錄。不管多麽感人，多麽慘烈，都沒有分毫動搖。簡直就像端坐于高天之上的神明投下的一瞥。
《殘酷》的熱潮正在巅峰，《神明》将這股狂熱推上了新的高度。
讀者們不知道神木柊怎麽能這麽短時間寫出這樣一本史詩巨作的。
按道理來說，就算他研究一輩子全世界各個國家的風俗文化也未必能做到，更別說那些真實得就像是現場拍下的照片了，光是布景都需要大到難以想象的工作量。
可神木柊寫出來了，還寫得這麽厲害，那他們就不用管這些疑點，吹就完事了！
《神明》最被大衆認可的一條書評是：我相信一日冬真的毀滅了一次世界，才能寫出這本書來。
至于裏面過于真實的記錄，使人對此産生了恐懼，甚至引領了一波席卷全世界的反戰浪潮，就不必贅述了。
一本書寫完後，讀者會對它做出什麽理解，并因此萌生什麽思想，采取什麽行動，這都不是作者能控制的事情了。
神木柊一直不太注重書發出去後會被怎麽評價，最初是覺得這些評價都是基于異能力的虛假評價，沒必要看，現在是的确不在意了。
不說《神明》這本書驚呆了多少異能者的下巴，又有多少人想方設法要見他一面，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神明》出版後，神木柊就徹底銷聲匿跡了。
是曾經一直能和他保持聯絡的兩個編輯，懷疑他完成所有約定後要物理離開這個世界的地步。
發現彼此都找不到人，去神木家也已經是人去樓空時，行木智夫和倉田太郎碰了面。
一個知道神木柊在《殘酷》時就完成跟森氏會社說的三本小說的約定了，另一個才知道《神明》交給倉田太郎，是當初倉田為欠債的神木柊伸出援手後，神木柊承諾過的事。
除此之外，神木柊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熟悉的親朋好友嗎？
兩個編輯交流了一番，都想不出相應的人選。
寫小說之前，神木柊還只是個有點冷淡不喜歡社交的人。
寫小說之後，他完全變成了一座孤島。
就像他們知道《殘酷》真的是神木柊的自傳，也能從裏面看出，對神木柊釋放過善意的、完全能當成朋友的人，比如中島敦和中原中也，在神木柊這裏其實都是沒有分量的。
就連他們這兩位看似和神木柊和諧相處的編輯，也是一樣的。
沒找到人的兩位編輯讨論一番後，最終還是決定報警，要求警察不要将一日冬失蹤的事洩露出去。
否則在一日冬封筆引起軒然大波的現在，會造成什麽負面輿論就不得而知了。
這件事驚動了警視廳的高層，專門撥出一隊人來尋找一日冬，看這個世界級小說家是否遭遇了綁架勒索等惡意犯罪行為。
找着找着，就連港口黑手黨和異能特務課都派了人各自開始尋找，還有不少沒有浮在水面上的勢力在暗中找人。
可所有人都一無所獲。
直到就這麽過去一個月，全世界突然出現了足夠每個城市所在的人都看清楚巨大天幕，天幕上，是失蹤的神木柊。
他坐在白雪皚皚的雪山之巅，風雪卻不敢在他周圍肆虐，收斂狂暴，只成了供人任意欣賞的美麗景色。
在這麽寒冷的環境裏，神木柊卻閑适地像是在自家開了空調的溫暖客廳，穿着簡單的白襯衫與黑色長褲，坐在黑色石頭上，聊天般與全世界的人開啓了對話。
全世界的人都在仰頭看着他。
費奧多爾停住了前進的腳步，果戈裏突然出現在他旁邊，蹲在路燈上仰望着天空。
福地櫻癡又喝醉了，在變故發生時擡起的雙眼卻無比清明。
中島敦和泉鏡花聊着天，江戶川亂步仍舊只吃紅豆不吃年糕，太宰治懶洋洋地把臉頰貼在桌面上，與謝野晶子抓了國木田獨步做壯丁陪她去逛街購物。悠閑小憩的氛圍在看見神木柊時陡然消失，變得嚴肅起來。
中原中也還在加班。栗山侑帶來的餘波在《神明》的沖擊下總算是消弭了。
不像被洗腦的普通讀者毫不質疑一日冬是怎麽寫出看起來完全真實的《神明》，異能者們通過各種手段确認了這就是真實的世界毀滅後，無比想抓住神木柊這個關鍵人物。
但現在的神木柊，已經不是那個當初在森氏會社辦公室，被他認為遲早會把自己寫死的普通人了。
他們也許曾有機會成為朋友的。可中原中也不缺朋友，神木柊不需要朋友。
坂口安吾正在向種田山頭火彙報工作。天幕出現後，他們的對話戛然而止，緊張地等待着，看這次神木柊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在北美重新發展事業的菲茨傑拉德，各國的異能者勢力，還有占據人類群體絕大多數的普通人，都放下手頭事務，安靜且全神貫注地看着天幕，看着天幕上的神木柊。
神木柊透過屏幕注視着全人類，嘴角上揚了三個像素點作為打招呼的禮貌微笑後，開始了單方面對話，或者說，通知。
“從這裏說起吧，大家好，我是神木柊，筆名一日冬。
“我知道，很多讀者相信《殘酷》是真的，也有很多讀者覺得《殘酷》是我混淆真實和虛假，故意玩弄讀者的詭計經典。
“對于後者，很遺憾，你們猜錯了，它确實是我的自傳。對于前者，我仍舊有所隐瞞，在《殘酷》裏，我說我只覺醒了小說共情這一個異能，實際上，我的異能是【無限】。
“字面意義上的無限，只要我擁有足夠的情緒值，它就能做到任何事情。相當于突然成為了造物主，拿到了世界OL後臺的全部權限，只有我想不到，沒有它做不到的。
“如今，我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牽挂，沒有樂趣，似乎也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但世界給了我這麽厲害的禮物，我覺得我應該給它回禮。
“基于這個想法，我對世界、人類進行了一些粗淺的思考——不要太過在意我的觀點，為了保持最後一點自我，我沒有把自己貧瘠的大腦更換成絕頂聰明的大腦——這兩者好像是對立的關系。人類毀滅星球健康的生态，科技發展到進入宇宙時，也是星球的資源被消耗殆盡被抛棄的時候，也許還要不了那麽久。
“世界給了我【無限】異能，人類則給了我讓【無限】異能得以真正施展的巨額情緒值，兩者如果不當成一體看待，那就都需要回禮。
“我先準備了給星球的回禮。我找來了一顆大小差不多且陸地面積更多的無人星，把它的生态環境按照這顆星球進行了完美複制。過一會，我就會把全人類和全人類的産物全部挪到那顆新的星球上，并讓這顆星球恢複成原始狀态。
“然後，是人類的回禮了。這一點比修複一顆星球還讓我費力，星球不會思考，但每個存活的人類都有一顆大腦。我不可能從每個人的角度進行考慮，那就只能從總體來看人類這個群體了。
“我首先想到的是平等。但不可能存在絕對的平等。從出生開始，人與人之間就有着巨大的鴻溝，有的是富豪家三代單傳的獨生子，有的是貧窮家庭還一堆孩子的其中一個，有人生來具有他人無法企及的天賦，有人生來就有跟随一輩子的疾病。如果把所有人都變成一樣的思想、外貌、家庭、收入，這似乎也不能叫做平等，應該叫做抹殺。
“然後我想到了公平，但這一點就和平等一樣，讓我無從下手。因為公平是人類與人類之間的事，我來插手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最大的不公平誕生了——無論我以為的公平是什麽樣的，是否适合你們，你們都沒有任何反抗手段，只能接受。所以這一點我也放棄了。
“不過，基于以上兩點，我終于想到了合适的禮物。現在應該所有人都知道異能者的存在了吧？
“異能，通俗來講就是異于常人的能力。
“但擁有過人的眼光不叫異能，擁有無法超越的才華也不叫異能，這些都在人類範疇內。所以，這個異能。指的是‘不屬于人類範疇的能力’。
“不知道我這麽理解是否有誤，總歸我是這麽想的。這些不屬于人類範疇的能力，只會随機覺醒在極小一部分人類上，然後這一部分人裏更小的一部分人，就會因為強大的異能獲得遠超普通人的待遇與話語權。”
神木柊平靜地指了指自己。
“最有說服力的例子就是我。”
“如果沒有異能，我現在也許屍體已經腐爛了，又怎麽能用這種形式向你們宣布我的決定。
“異能的存在就是最不講理的不公平，所以，我決定讓異能變成所有人類、包括人類的後代的一部分，不再是随機眷顧一小部分人，而是像肢體那樣屬于每個人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是異能者時，它就不該叫做異能了，人類也許也需要改名為新人類。
“我比較喜歡七這個數字，因此，我會給大家七天時間。這七天，不會有受傷和死亡，不會有戰争和流血，不會有違法和犯罪，所有人将絕對安全。你們将在搬去新星球後的第一個零點覺醒異能，并在這七天內适應自己的異能。
“異能種類不同，但初始強度我會控制在差距不大的固定範圍裏，後續開發就看個體了。
“不管你們是否喜歡這份禮物，很可惜，你們都沒有拒絕的權力。
“好了，請閉上眼睛，迎接改變世界改變未來的七天吧。”
神木柊送出了他的兩份回禮。
以後不管人類科技發展到什麽程度，都永遠無法探尋到這顆被恢複為原始狀态的星球。它将永遠隔絕在人類的紛擾之外，除非自我再次演變進化出了新的高級社會動物。
人類這邊，他将異能屬于人類的一部分寫入了法則。
并且，為了保持他在最初的來處不被遺忘，使他還能維持住【神木柊】僅剩的那一部分，他同樣将自己的名字與再度進行削弱後的模因傳染寫入了法則，使神木柊在此界的時間長河裏恒久不滅。
自此之後，神木柊徹底消失了。
有人猜他還在這個世界行走，只不過見過他的人都無法認出神明，更無法記住神明。
有人猜他實際上已經被世界意識同化，【無限】異能本來就是世界意識借他之手改變世界的工具。
也有人根據神木柊在“新世界啓示”中的講話一通分析，覺得神木柊應該是去其他世界旅游了，他們這些新人類應該盡快追上神明的腳步。
還有人猜他就像故事裏那些不死不滅無欲無求的神明一樣，因太過無聊選擇陷入沉睡來度過漫長的時間，并且還給新人類們留下了難以想象的寶藏，藏寶地就在世界盡頭。
……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兒，現在是否還存在。
但他的名字、作品、事跡，将永世流傳，永不會覆上時間與遺忘的塵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