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祭拜
祭拜
“你竟然不知道？！”聞知驚呼一聲，“明天就十六日了，是祭拜回靈真人的日子！”
林安這才反應過來：“那麽快？！”
回靈真人是修真界三大真人的最後一位，和伏翼真人與靈華真人不一樣，回靈真人是一個群體，他又被稱為木偶真人，代表着當年帝王陵事件時清理怨氣的全部木偶。
林安從小便聽阿娘跟他說木偶的故事，後來再大些，他又從各種書上看到了更多有關木偶的事情。
靈華真人煉制出回靈丹後，下一步就是尋找合适的屍體。
那時怨氣大作，死傷無數，最不缺少的就是屍體。而屍體主要分為兩撥，一種是被怨氣侵襲致死的，也就是活屍，這種自然不能使用。那便只剩下最後一種屍體——被活屍攻擊致死的人。
活屍的目标只有一個，就是盡可能殺更多人。它們不會分屍或啃食屍體，在察覺到它們口齒下的這個人沒了活氣，它們便會松開口尋找下一個目标。
這些活屍到底是怪物，它們似乎知道自己能咬死人，但并不知道咬哪裏才能最快弄死人。
所以，對于那些慘遭活屍下手的人，死相也是大不相同。幸運些的便是被活屍直接咬上了脖子，一命嗚呼；若是不幸運的，則可能會被活屍逮着其它地方咬，受的罪也就多了許多。
經過修士們一番考察，合适的屍體很快就确定下來了。他們需要找那些傷口少的，且剛死去沒多久的十幾歲的少男少女。
傷口少意味着其被活屍侵襲的地方少，身上所帶的怨氣也就少，更方便修士們控制。而十幾歲的年紀正是人一生中最有活力的時候，體內純淨，也易吸收靈氣。
其實若說純淨，幾歲的孩童豈不是更合适？但修士們找這些屍體主要是為了清理怨氣，幾歲的孩童又如何幹得了這種事？
挑選合适屍體的事一經傳出，就有許多人家自願将家裏死去的孩子捐了出來。
有專門的修士來負責此事，被靈氣萦繞的屋內，屍體被整齊地擺放着，這已是百姓送來的第三批屍體。
年輕的身體，年輕的臉龐，有些甚至還稚氣未脫，他們都是剛剛死去不久的人，再加上有靈氣的供養，仿佛是睡着了般。只有脖頸上猙獰的傷口無聲地陳述着，他們曾遭遇了什麽。
這些孩子被送來前都是被家人清洗幹淨身體，穿好衣服，有些女孩子的屍身甚至還挽了發髻，戴上了精致配飾。
但情況特殊，為了方便管理，修士們又不得不讓家人褪下他們的衣物，換上修士統一安排的衣服。
負責看管屍體的修士，年紀小的不過一二十歲，大些的也不過四十餘歲。他們每日穿梭于這些年輕的屍體間，看着這些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或是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人，總是忍不住唏噓。
屍體送過來時，修士需要篩選一遍。然後對确定下來的屍體進行編號，最後再讓其服用回靈丹。
事情已進展到第二步，編號前，修士們對屋內的屍體進行最後一遍檢查。
就在此時，一位修士發出一聲驚嘆：“多漂亮的一個女娃娃呀，可惜了呀……”
聞言，其餘修士也忍不住好奇往那處看了一眼，躺在那裏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五官精致，巴掌大的小臉白白淨淨。年紀雖不大，但也能看出這是個美人胚子，若再大些必是個大美人。
衆人驚豔之餘，更多的是惋惜和心痛。
檢查完畢，修士們開始給屍體編號。
“三零一，三零二……”
“三零八，三零九……”
修士每念出一串數字，他們便會在屍體額上施法。靈氣消散，屍體的額上便會出現對應的數字。
“三一二，三一三……”
一批又一批年輕的少男少女服用了回靈丹，被注入靈氣，他們承載着修士的靈氣，承載着無數人的期望，深入危險之地清理怨氣。
十二月十六日，是當年修士們宣布帝王陵怨氣和活屍徹底清理完畢的日子。瑄朝覆滅，無人再建立一個王朝，世上再無皇親國戚，從前種種皆由一個個修真門派所取代。
這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每個門派都會有祭拜儀式，就是小家小戶在這一天也會點上幾根香。林安仍記得，每年這一天，阿娘都會在家裏燒香擺貢品。
***
翌日。
辰時剛過，南峰的校場上已站滿了弟子。林安和聞知結伴而來，林安往階上一掃，有些驚訝：“掌門竟然也來了。”
聞知往上看了一眼，道：“掌門平時雖然深居簡出的，但這樣的大日子，她還是會露面的。”
林安點了點頭，不覺看向了胡燕婉身旁的人——蘇璟。
今日的蘇璟寬袍大袖，墨發高挽，腰間系着繁瑣的玉飾。他是端莊的，像是人們供奉的佛像。可他左眼邊上的紋身似乎又給他添了幾分輕佻之意，像是清心寡欲的神仙沾染了一絲妖氣。
寒風乍起，廣袖飄飛。蘇璟微微擡起手臂，整了整衣袖。随即目視前方，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林安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有些發愣。
漸漸的，校場的弟子越來越多。因着今個日子特殊，弟子們比之從前也嚴肅了不少。祭拜雖還未開始，他們也不閑聊玩鬧，只靜靜地站在自己的位上。
仙九峰尚青色，弟子的衣袍配飾也以青色為主。放眼望去，恍若一片竹林。
從前都說男子二十需結發加冠，然而如今世道，門派弟子皆需修習，披發反而有些礙事。于是，各門派的弟子，無論年紀大小，皆結發。
又站了片刻，一陣沉悶的鐘聲響起。
與此同時，兩尊一男一女的雕像被推了出來。林安站得靠前，也能看個大概，卻實在看不出這雕像是由什麽刻成的。
一般來說，雕像也不過是由木頭或玉石之類的東西雕刻而成的，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死物。可如今，林安覺得面前的這兩尊雕像竟如此栩栩如生，似乎還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恍若活物。
林安莫名想到了師尊，師尊左眼下的紋身好像也是如此，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後天的紋身，倒像是從出生便帶着的圖案。
想到此，林安下意識看向蘇璟。一轉眼，卻正好和蘇璟對視。有些尴尬，林安忙收回視線，卻在餘光中看到了蘇璟的笑。
之後便是各種祭拜儀式，胡燕婉首先上了幾炷香，随後便是蘇璟和幾位長老。上香完畢，他們又帶着弟子們向兩尊雕像拜禮。
小半個時辰後，這祭拜才算結束。弟子們又持劍在校場上舞了起來，這種場合下的舞劍帶了些表演的意味，也算是獻給回靈真人的最後一禮。
***
祭拜後又過了幾日，林安本在青樸居和聞知一起研究陣法。
這時，蘇璟的靈識出現在他腦海裏：【小安，來聚星殿，郭翼來了。】
林安倏地站起身，聞知被吓了一跳，問：“怎麽了怎麽了？”
林安道：“師尊給我傳了靈識，郭翼來仙九峰了，我要去一趟。”
聞知道：“那你快去吧。”
林安忙離了青樸居，聚星殿位于仙九峰的南峰，是仙九峰專門待人接物的地方。
聚星殿內，林安問了禮後，便落了座。
林安久聞郭翼的名聲，如今卻是第一次見到他真人。看着五十歲上下的年紀，面皮黑黃，衣着樸素，左右手背上各紋了一只蝙蝠。郭翼生得高大威猛，乍一看有些唬人。但可能是因為林安知道他是個頂好的人，因而對他并無警惕之意。更何況郭翼有一雙很清亮的眼睛，讓人實在生不出惡感來。
蘇璟客套幾句後，便大致将林含靈的事告訴了郭翼，随即問道：“十月初那段時間，仙長可有來柳城附近清理過活屍？”
郭翼回想了一番，道：“是來過。”
說着，他又一拍大腿：“壞了！這豈不是誤傷了這位小兄弟的令堂？！”
郭翼又忙起身向林安作揖：“林仙長，實在是對不住。”
林安被他這一出吓得直接從座上彈了起來，忙上前将他扶起來，道：“怎麽算是誤傷？我知道您清理活屍一向只是淨化。如此，我還要感謝您将我阿娘從活屍變成一具正常的屍體。”
“哎！這你放心。”郭翼拍着林安的肩膀，“令堂若真在我那次清理的活屍當中，保證她不會出啥事的。”
林安“嗯”了幾聲，嘴裏說着感謝，又将郭翼送到座上，随即自己也返回到位上。
蘇璟又問：“那當初仙長清理完活屍後都将他們安葬在了何處？”
“埋在哪了？”郭翼兩根粗眉幾乎湊到了一起，“那地方比較偏，畢竟要埋死人的嘛！我也說不清楚，不如我直接帶你們過去。”
蘇璟應道：“好，有勞了。”
郭翼擺擺手：“應該的。”
林安和蘇璟便随着郭翼下了山，出了柳城，三人禦劍飛行了近一刻鐘才到達目的地。此地挨着一片樹林，确實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還未落地，林安便看到下面大大小小二十餘個墳包，他心中隐隐泛起熱來，就要找到阿娘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