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些事

淩晨四點,還有些許蟲叫,月光依舊躺在竹葉上,小竹林裏有座木屋,透過窗戶,看到床上的男人又做噩夢了。

“娘子……娘子!”

男人驚醒,全身冷汗,看了一下牆上的鐘,擦掉額上的汗珠,起床走下地下室,打開昏暗的燈光。

地下室堆滿了各種各樣年代久遠的書,一處的牆上有席簾子,他拉動繩子,簾子便幽幽打開,一副巨大的古裝美人圖,他小心翼翼的撫摸畫上之人,悄無聲息流下淚,“娘子,我又夢見我們了……我們好幸福,過上了你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

畫的邊上寫着一首詩:

夏夜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君妾常建,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落款是:馮延己,《長命女》。

不遠處的高樓大廈漸漸亮起了燈,天慢慢的亮了。

鄧久拉上簾子,關了地下室的燈,洗漱完畢後,他該去學校上課了。

教室裏座無虛席,鄧久臉上挂着他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看了一眼角落裏的座位,蘇意偷偷對他打招呼。

“好,同學們,今天我們來學習明朝初期的‘靖難之役’,老規矩,同學們可以就這場歷史事件提出幾個問題,待我一一解答之後再開始上課。”鄧久笑着說。

有學生站起來提問,“老師,您覺得朱允文在那場大火裏死了沒有?”

“建文帝的下落一直都是一段歷史之謎,但就我認為,建文帝的下場不會是那場火災。”

“那老師,在這場戰争中,能說誰對誰錯嗎?”

“不管對錯,已成歷史往事。”鄧久緩緩的說,“時事所逼,不在其職不謀其事,一個想方設法削番削王,另一個千方百計保全自己,其實也不該有真正的對錯。”

又有幾個學生問了好幾個問題,鄧久都一一有耐心的條理解答,最後蘇意舉起了手,鄧久看着她說:“蘇意同學,你舉手倒是稀罕,一直以來你都是我班上最安靜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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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哄堂大笑,蘇意的耳根子都紅了,她緊張的站起來,教室漸漸恢複安靜,只聽她輕聲問道:“老師,請問建文帝朱允文是否在他登基那年,命一名叫柳華裳的女子潛在朱棣身邊?”

鄧久一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倒是有位歷史學霸男說:“蘇意同學,朱允文登基那年朱棣都38歲了,如此閱歷頗多的男人,得要怎樣的女人才能迷惑得了他呀!”

有些同學私底下偷笑,一臉窘迫的蘇意只得看着鄧久,可他早已愣了忘記回答。

她是如何得知柳華裳的?鄧久在心裏不安的納悶。

“這個問題……”鄧久幹咳了兩聲,看着蘇意的眼睛,說道,“是的,的确存在這段歷史。”

蘇意不依不饒,馬不停蹄的接着問:“那老師,這個女子最後的結局是?”

“自殺。”

“為什麽?”蘇意的情緒有些起伏。

鄧久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她本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既然勝負已經注定,那棋子便沒有任何用處了……”

“老師,不是這樣的……”蘇意小聲的說,然後低着頭坐下去。

鄧久深深的看她,眼裏有股他人未能感覺到的震驚與悲哀。

這堂課,鄧久說了許多,關于朱允文與朱棣,關于建文帝的殉節者,關于之後的永樂盛世,但關于他最熟悉的劇情,他只字未透。

下課後,學生們陸陸續續的離開,蘇意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鄧久從她問問題之後就感受到了她的舉動今天特別反常。

“蘇意,你發什麽呆?”鄧久一邊收好自己的講義一邊沖她說。

蘇意背起書包,來到講臺,對鄧久說:“鄧老師,其實沒有任何人放棄柳華裳,是她不願意放過自己。”

“你說什麽?”鄧久驚訝的看着她。

“是愚忠,讓她不允許自己背叛朱允文;但愛情,又使她不能背棄朱棣。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她本不該承受這段血雨腥風的歷史的。”蘇意義憤填膺的說。

鄧久的眼神有些躲閃,無人知曉此刻他的心情是如何的驚濤駭浪,有關于這些歷史上的人名,常常攪得他不得安生,每每被提及都密密麻麻的疼,但還是第一次,有人與他談及這個他也為之惋惜的女子。

“蘇意,你是從哪裏知道這件事的?”

蘇意咬了咬唇,說:“孤兒院有規定,年滿十八周歲才能得到第一任院長的一件遺物,我選了一本他留下來的手稿,看到了裏面的故事,就是關于靖難之役的。”

“應天”孤兒院是蘇意長大的地方,昨天便是她十八歲生日。

蘇意拿出那本陳舊的手稿,鄧久的雙手略微顫抖,接過手稿打開,便看到第一頁寫着:

夏夜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君妾常建,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他倒抽一口氣,合上了書,蘇意小心翼翼收回,寶貝着這份手稿,她說:“第一位院長是民國人,叫做痕第,這份手稿的作者就是他,我很好奇為什麽他會寫這份東西,真的與歷史如出一轍,但是也有幾人是歷史上未曾存在過的,比如朱允文的好兄弟李子席,按手稿的描寫,他應該像黃子澄、齊泰、方孝孺等人一樣是朱允文的殉節者,可是我翻遍了整套明朝歷史,根本就沒有過這個人……而且,李子席,他的妻子胡竹舞,太可憐了,身懷六甲,卻不幸在那場戰役中慘死……”

“別說了……”鄧久拿着公文包準備離開,抹了抹眼角,調整好情緒對蘇意說道:“走吧,今天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頓飯,如何?”

蘇意的直覺告訴她,鄧久不願意涉及這場歷史。但是原因是什麽,有些撲朔迷離。蘇意不想多思,笑着應了下來。

去食堂的路上,兩人都各懷心事。良久,鄧久為了緩和氣氛,說道:“昨天是你生日,我送的禮物你可還喜歡?”

一架古筝。說到這,蘇意不安起來,古筝此刻正躺在琴室裏,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鄧老師,我真的覺得這份禮物太貴重了,我不可以收下的。”

“我已經買下了,也刻了你的名字,莫非你讓我退掉,還是讓我轉送她人?”鄧久笑着說,“你古筝彈得好,莫要辜負了它。”

蘇意還想說些什麽,鄧久岔開話題道:“昨天晚上,你的資助人T先生是不是又派人向你取血了?”

蘇意點點頭,“當年資助我的時候就說好了,他負責我的教育支出,我要每年生日的當晚抽取90毫升的血給他。”

“你可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蘇意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是誰,每年都是他的幾個手下來取血的,他們不曾對我說過一句話,取了血便走了。”

鄧久看着她脖子上戴着的淚珠玉,喃喃的說:“太奇怪了,從未見過這樣的資助方式,他給了你這條吊墜,便意味着你已經被他收養了?”

蘇意咬了咬唇,說:“也不算收養,就是象征着這段關系,帶着它,便表示為他家族服務。”

“那與你一起受資助的朋友呢?她的條件是什麽?”

“你說何羽啊,她什麽都不用,只需要家族召喚的時候,她無條件出現就行了。”

“太奇怪了……”

一頓飯下來,兩人都秉着“食不語”的原則。去校車點的路上,蘇意的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是“姐姐”,她迫不及待的接聽,難掩興奮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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