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他們已經忘了那晚自己是如何度過的,從王韬被害到周善被批捕,再到提訊,這案子辦得不算漂亮,江馳和隊長從案子的開始直到現在,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好好休息”過。平均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超過四小時,而他們自己也快記不清為什麽即使在這種高強度的精神消耗之下,他們還能保持清醒。

周善被提訊之後好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他們能從周善的只言片語和江馳本人對于新型毒品的描述中窺見一絲來自遠方的陰謀,這已經很成功了。

許願開着公務車回了趟市局,然後把已經睡熟了的江馳架上了自己停在支隊停車場的私家車。他站在車外面,靠着車門擡頭看着漆黑的夜色,直到自己的眼睛開始泛酸,才堪堪眨了眨眼,拉開駕駛座的門進去。

“江馳,江馳?”

他試探性地低聲叫了幾聲。

人已經睡着了,但似乎是聽見了聲音,想要回應似地皺着眉,擠出一句:“嗯。”

于是許願眼底映出一片帶着暖意的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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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也不知道自己對江馳的好感是從何而來的,或許是辦案的時候出于對江馳能力的欣賞;或許是聽江馳描述在緬北的卧底經歷時所油然而生的一種佩服和敬意;又或許是在看見江馳回憶時眼角落下的晶瑩......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許願卻覺得那些眼淚的分量比千鈞要重。

那些眼淚裏,是一個卧底對于自己職業的理解和對于戰友的愧疚,以及對于國家的熱愛。像他們這樣的人,尤其是搞禁毒的,都是高危人群,說不定哪一天自己就英年早逝了。但似乎幹了這麽久的禁毒,每一位戰友都是忠實于祖國和人民的,從來沒有任何人想過退縮。

這類人通常會很孤獨,就像雪山上的孤狼,沒有同伴,沒有親眷,只能用自己的一身毛皮去抵禦萬年的寒冰。

江馳也是。

許願一邊開車一邊想着,然後在轉彎的時候餘光輕輕掃向江馳:不過以後你不會孤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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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邊停車的時候,許願俯身用大拇指擦掉江馳眼角的一顆水珠。

“幹什麽。”江馳立馬警覺起來。

“你又做夢了,”許願沒有過多解釋,只說,“夢見什麽了?”

江馳抿抿唇,溫和眨眼,将方才轉瞬即逝的兇狠與被隊長道出心事的羞赧悄然藏進微笑裏:“沒什麽,緬北那些破事而已。”

許願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江馳覺得許願看自己的目光有點過于熾熱,于是別開視線,有些昏昏欲睡:“我沒事的,我心理素質過硬。”

“我知道,”許願說,“還有十分鐘到家裏,你先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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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馳睡着,那是一個時刻警覺的備戰姿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是許願,覺得安心了,不經意間微微放松下來。

許願低聲笑了笑,而後繼續專心致志地開車。

他知道自己對江馳的感情。

那是一種很堅定,很堅定的,無法言說的情愫——明明兩人的隔閡還未完全消弭,兩人之間似乎還是隔着一陣若有若無的缥缈迷霧,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對江馳的印象有了改變的,但他現在或許明白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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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江馳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是頭頂白花花的天花板,然後坐起身,看見了隊長。

許願在窗戶邊打電話,神色不太好看,似乎心事重重。他左手握着手機,右手撐在窗臺上,食指和中指夾着一支點燃的煙,煙霧順着空氣緩緩缭繞。

“誰失蹤了?”許願換了個不太好看的站姿,夾着煙的手有些疲憊地扶上眉心。

電話那頭不知道又叽裏呱啦講了些什麽,只見許願有些沒耐性地蹙額,而後不自覺長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什麽啊我知道,我他媽是萬能的嗎!戴婉儀私下見過李木子之後就失蹤了,她是局裏的實習生,這麽大的事為什麽當天不上報!”許願低聲吼了一句,右手捏着眉心,盡力控制語氣,緩聲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戴婉儀為什麽要見李木子?”

過了片刻,許願擡頭朝窗外的天看了一眼:“行,我知道了,刑偵那邊聯系了嗎,派兩個人過去跟他們一起摸排,李木子——”

江馳穿好衣服後走過去,正好聽見許願電話裏的那個人說:“李木子是戴婉儀失蹤的重大知情者,人已經被我們帶進局裏了,但是老大您不在,馮局那邊又沒個準信兒,李木子在局裏又是摔東西又是罵人的,打傷了保潔阿姨,局裏幾個值班同事顧忌她是未成年人,都不敢随便采取措施......”

許願看了江馳一眼,抱歉一笑,轉而又正色對電話裏的沉聲道:“顧忌什麽,未成年怎麽了,該控的控,該管的管,今天她能打傷公安局的保潔,明天呢,是不是就要提刀上街砍人了。”

電話挂斷後,許願擰着眉嘆了口氣。

“是什麽事?”江馳道。

“局裏一個實習生失蹤了,王輝今早要找她交接文件,看了一圈沒見人,”許願走到門邊,邊換鞋邊道,“後來一問,辦公室的人都說這兩天沒見過她,以為她請假了,但是請假報備必須經過我同意,王輝去我辦公室用我的權限登進了請假管理後臺,找了半天沒有看見那個實習生的請假記錄。”

江馳微微愣住:“後來呢。”

“後來王輝覺得事情不對,跟技術組的人要了監控,”許願說,“記得我們當時全區聯合行動的時候掃過夜莺臺球俱樂部的場子嗎,有個姓胡的跟李木子是一路的,但鑒于李木子還是未成年人,心智尚不成熟,我們拘了姓胡的,放了李木子——但就在放走李木子之後的第二天,李木子自己跑到公安局,是那個實習生應了她的要求,私下跑出去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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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警人員最怕的就是打擊報複。

王輝方才在電話裏簡單描述過戴婉儀失蹤前的監控內容。

是前臺大廳和支隊門口的監控錄像,以及前臺工作人員零星的回憶和描述。

那會兒李木子跑到禁毒支隊前臺點名要見許願,碰巧許願出勤不在隊裏,李木子就一直坐在前臺大廳裏等着,直到值班人員過來好心提醒她,說隊長可能要很晚才能回來。

李木子不理會,在大廳一直坐了三個小時,是那個實習生從樓上下來接水的時候看見了李木子,問了兩句,後來......便跟着李木子出去了。

之後那個實習生就再也沒出現過。

許願拉開駕駛座門,心裏有些忐忑,而後猛地一打方向盤,整個車身狠勁兒地晃動一下,随着力的慣性,人的背猛地被拍在座椅靠背上——李木子要找的人是自己,卻偏偏那麽讨巧地被局裏的實習生撞上了。

“隊長,”江馳看着窗外幾乎飛馳而過的景觀樹,利落地扣上安全帶,“那個實習生叫什麽名字。”

“戴婉儀。”許願眼也不眨,一路風馳電掣駛向支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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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婉儀今年22歲,女,大學剛畢業,實習還未轉正,老家不在滇城。

她是支隊的實習生,之前因為剛剛上崗不太懂支隊方面的規定,化着妝去執勤,頭一天就被許願撞見訓了一通。後來支隊給她分配了一個老師傅,她就跟着老師傅學習,由于工作內容的不同,再加上局裏為了保護實習警察的安全,緝毒工作的外勤漸漸地不再用到實習生,所以她很少再見到許願這樣級別的副支隊長或隊長了。

許願對她的印象并不深刻,但緝毒工作總是會贈予許願一個“過目不忘”的技能。即便是不太熟悉的人,只要打過一些交道,在提到那人名字的時候大腦就會不自覺記起一些與那人有關的東西來。

他記得這個實習生曾經由于執勤時間戴耳釘被自己訓過。

但也僅僅只是訓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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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帶着江馳大步走進隊裏的前臺大廳,果然看見李木子在對着接待椅發牢騷。

李木子手裏轉着蝴蝶刀,用腳猛踢接待椅,旁邊幾個在保衛科值班的同事手裏握着警棍,卻顧忌般地不敢直接上手将人制服,只是擺擺樣子圍在李木子周圍,警告她不要動。

于是李木子更肆無忌憚了,撒潑一樣不斷推搡圍上來的警察,锃亮的蝴蝶刀刀鋒在空氣中揮舞,她企圖搶奪民警手裏的警棍,而後用腿踹擊民警腹部。

現場很亂。

前臺負責接待的兩位女警小跑上去拉架,被李木子的無差別攻擊打到了臉,登時臉上出現一道血痕,痛呼出聲。

“李木子——”許願呵斥一聲,眉頭微微一皺,上前扯住女警後衣領,将人攬在身後。又順手從躲在門邊的保潔阿姨手裏奪過掃帚,三下五除二直接支開旁邊圍着的同事,用掃帚杆打掉了李木子手裏揮舞着的蝴蝶刀。

掃帚訓人不會疼,許願斟酌過。

畢竟自己小時候也是被父親用衣架和掃帚打大的,要如何控制力度不讓李木子覺得疼,許願心裏很清楚。

“你幹嘛!”李木子啞着喉嚨尖叫起來,撲上去用手肘撞擊許願胸腹部。

但是她的拳頭剛伸出去就被許願一把攥住了,而後在衆人的目光和監控的注視下,許願扔掉掃帚,順便一腳把方才落在地上的蝴蝶刀踢飛出去,又抓過李木子的手腕猛地朝下一扭,而後擒住其手肘部位向背後卡去,攔腰便是一個抱摔擒拿!

“媽了個巴子,警察,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李木子被許願控在地上,嘴裏依舊喊着。

“你弄傷了我們的駐前臺的兩位女警。”許願冷不伶仃地說。

随着“咔噠”兩聲,李木子被利落地戴上手铐,而後被一邊旁觀了整場鬧劇的江馳上前扶起。

許願和江馳一左一右架着李木子進了接待室。

在進接待室之前,保衛科的幾個同事一臉擔憂地小跑上前。

“老大,她還未成年啊,萬一人家家長知道她被您給......铐了,找過來投訴怎麽辦。”

“投訴?”許願餘怒未消,騰出手指了指頭上的監控,“來投啊,正好讓她家人看看她到底是怎麽打傷我們前臺的兩位女同志的。”

同事擔憂道:“她都沒成年,咱們這樣拘着她,能行嗎。”

“沒成年不是襲警的借口,今天她可以仗着未成年人保護法,在支隊大廳裏公然打傷兩位民警,那成年以後呢......”許願欲言又止,聯想到李木子第一次見自己的情景,于是看了李木子一眼,嘆道,“15歲,已經不小了,能不能懂點事?”

而後又幫李木子利落地把手铐解開:“喝水嗎?”

“嘁。”李木子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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