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市人民醫院得知情況後專門開了輛救護車過去,胡老三嘿嘿傻笑着被拷上手铐一頭按進車裏,江馳則扶着記錄員蹭了救護車的紗布,給人受傷的眼睛做了個應急處理。

“疼嗎?”江馳看向記錄員。

記錄員用紗布捂着左眼,搖搖頭:“小傷,沒事的。”

“一會兒去了醫院再讓醫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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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簽完材料之後從審訊室出來,站在走廊的窗戶前,看着救護車駛離支隊。

窗戶半開着,呼呼地往裏吹風,清涼清涼,從審訊室裏出來之後有些疲憊,這樣的冷風足夠讓人稍稍清醒。

他掏出煙盒摸出一根煙點燃,而後将空了的煙盒捏扁,丢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保潔阿姨正好拖地拖到這裏,一邊彎腰擰着拖布,一邊和藹地同許願搭話:“小許?”

“阿姨,”許願往旁邊退了退,避開風向,以免煙味幹擾到其他人,平靜道,“這麽晚了,還沒下班。”

“嗨喲,這不是今天後勤值班那小姑娘來例假了嗎,”保潔阿姨年紀大了,說話帶點南邊的口音,一直把翹舌音說成平舌音,“我替她的班,讓她去開止痛藥了——你們這些小娃娃才是辛苦哈,天天連軸轉抓罪犯,我們最多拖個地搞搞衛生,拿了工資就完事。”

許願無奈一笑:“阿姨,我今年三十了,過了年就三十一,哪裏是什麽小娃娃。”

“阿姨比你大兩輪!”保潔阿姨直起腰,甩了甩手裏的拖布。

“好好好,您忙您忙......”許願溫和一笑。

阿姨又嘀咕一句“年紀再大也是娃娃”,而後哼着歌兒去另一層樓拖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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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腦子裏一團亂麻,錢铮從一旁的大辦公室出來,收拾了東西正要回家。

錢铮自周善一案告破後就跟避着許願似的,以前時常拉着許願吃飯或是交流案子,這段時間倒是很少在私下的場合裏見到他,即便是見了也是找個借口扭頭就走,許願還疑心錢铮怎麽變了個人一樣,幹什麽非要避着自己。

“錢哥。”許願忽然叫住他。

錢铮憨憨笑了兩聲,立定站好——他這人最怕領導,哪怕許願年紀比他小,但他還是有些杵的。

于是錢铮站在原地,問道:“老大,找我有事?”

“沒什麽,問問你女兒的情況。”

“好多了,我這不是看着她情況不錯就趕緊回來繼續上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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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凝視他半秒,想從他身上看出點什麽。

錢铮局促地揪了揪衣服下擺,一如既往地憨厚老實,有點沒話找話的感覺。

“對了老大,之前那個姓宋的男明星不是因為在咱們這兒拍電視期間吸販毒被轄區派出所注意到了嗎,我托人去問過,他所吸食的那類毒品跟之前周善案中導致受害人死亡的毒品是同一種,都交代清楚了,是境外運來的。給他提供這些東西的是個小馬仔,他自己也不清楚上線是誰。”

許願微微颔首:“那看來新型毒品地下流通的範圍已經很大了。”

“嗐,确實,”錢铮笑笑,趕緊說,“不過這條證據鏈一直查到現在,都是老大你的功勞。”

“錯了。”許願搖搖頭。

錢铮:“啊?”

“是隊裏所有人努力的結果。”許願笑着說。

錢铮臉唰地紅起來,心說馬屁拍馬蹄上了,于是立馬改口:“是,是,哎呀哎呀瞧我這張嘴。”

許願沒看他,覺得錢铮今天有點不對勁。

準确來說,是從周善案一開始,錢铮請假的那一刻,再到後期一直沒參與案件的調查,早就開始不對勁了。

“老大......還有事兒?”錢铮問道。

“哦,湖柳縣城的分局報上來一個案子,涉毒,”許願繼續說着,低頭将聊天記錄和文件一并轉發給了錢铮,“按理說這種程度的案子本不應該上報到支隊,但最近這些天發生的事太多,本省系統內部對于涉毒涉黑的案子非常重視,馮局之前去省廳開會,領了指示,說對于任何此類案件都不能掉以輕心。”

錢铮點頭,有些肥碩的臉頰讓他更平添了不少和顏悅色:“哎,我明白,廳裏下發的文件我看了。”

“嗯,”許願擡眸,随手将煙摁滅丢棄,沉穩又不失親和,“錢哥,我和小江盯胡老三那邊,分局的案子實在抽不開身,所以我想托你去忙一段時間,出個公差,你看行嗎。”

錢铮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到剛出院還在家裏靜養的女兒,面部線條微微凝滞。

“錢哥?”許願喚了一聲,或許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于是抱歉道,“是我思慮不周,要不我找王輝去,女兒的事情重要。”

“不不不,”錢铮猶豫片刻立馬回神,趕忙道,“王輝那小子太年輕,性格急躁,又是搞技術的,下基層跟人溝通這種活兒還是我去更合适。”

許願放松地笑了笑,攬住錢铮肩膀:“回來之後我給馮局說一聲,讓他放你回去陪女兒。”

“謝謝老大!”錢铮心頭的那一點點猶疑被徹底打消,退一步站好,規規矩矩敬禮。

許願見狀,便也“啪”一聲呈立正姿勢站定,右臂朝外擡起,右手五指并攏、抻平,上舉至頭部右側,手心朝下偏着前方。

他回了錢铮一個标準的禮。

莊嚴肅穆。

錢铮笑了笑,放下手,說,保證完成任務。而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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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铮離開後,許願手機的新聞軟件發來幾條推送通知。

許願平時忙于工作,手機裏慣常使用的除了那幾個聊天軟件和政治app之外便再無其他,現下站在窗前滿腦子放空,随意切換應用界面,切着切着便點進了新聞軟件裏。

周善的案子上新聞好幾個星期了,話題讨論度一直居高不下。

【滇城一女子實名制舉報涉毒人員,該女子已因意外身亡,現該案已交由滇城市陽光分局處理】

【S姓男星吸販毒正式被捕,助理稱其長期吸食境外某類新型毒品】

【警方通告來襲!周善案細節剖析,請聽小編扒扒】

【這類毒品正将魔爪伸向青少年,請廣大家長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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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雙手撐在窗前,又點了根煙,風大,降熄未熄的煙被随意地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風從窗外吹來,一縷煙灰帶着些許火星,輕飄飄地落在手背上。

他擡手将煙放在唇間抿了一口,而後稍顯疲倦地嘆了口氣,帶着淡淡尼古丁和劣質油煙味的氣體纏繞在空氣中,兩三秒便消散開來。

“胡老三提到的‘虎哥’,到底是誰。”他自言自語地看着黑下來的天空。

身後傳來一陣算不上急促的腳步聲,一下一下,溫和而帶着份力量。

許願沒有回頭,也不設任何防備。

一只手臂輕輕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同時一只勁瘦的手從左側伸了過來,夾着根全新的煙,手背上各種細小傷疤交錯縱橫,燒傷燙傷擦傷刀傷,在那只手上留下了無可磨滅的痕跡。

那是江馳的手。

“什麽時候回來的?”許願順手将煙摁滅。

“剛剛,”江馳一笑,依舊搭着許願肩膀,把煙含在嘴裏,“隊長,借個火?”

許願摸出打火機,微微側過身子擋住窗外吹來的風,一只手擋着煙,另一只手握着打火機快速“咔噠”摁了幾下,火苗悠然亮起,一陣帶着薄荷葉似的清香從江馳唇邊叼着的煙裏悄然逸出。

許願比江馳高一些,這個姿勢看起來就好像許願彎着腰在給江馳敬煙似的。

“讓上司給你點煙,你面子還挺大。”許願淡然道。

江馳勾唇一笑,從許願平淡如常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絲的耐人尋味。

江馳呼出一口帶着煙油與薄荷味的煙霧,輕聲道:“我是第一個嗎,第一個讓你這副支隊長肯屈尊給下屬點煙的人。”

“是,也就你膽子這麽大,不過我樂意,”許願有些無奈,“行了,言歸正傳。胡老三之前在審訊室發瘋的時候說漏了嘴,提到了張喜鵲和‘虎哥’,有印象沒。”

“嗯——我們可以從‘虎哥’開始,一步一步,擊潰他們盤踞在滇城的勢力。”江馳定定地看着許願。

許願颔首:“你和我想的一樣。”

江馳又嗯了一聲,食指和中指夾着的煙輕飄飄地抖落一小節煙灰。

煙灰掉在窗臺上,被江馳低頭吹散。

許願目光落在江馳夾着煙的手上,說:“我之前跟馮局和陳處提了個意見,被否決了。”

“什麽意見?”

“你想聽?”許願一笑。

窗外的風輕輕吹拂着人的臉。

江馳沒有回答,只是閉眼感受着風帶來的冰涼,希望冰涼的風能掃走一些疲憊。而後他緩緩睜眼,視線落在許願鋒利而張揚的下颔處。

其實這麽看的話,眼前的這個隊長還挺養眼的,并不是那種多麽驚豔的好看,而是細細品味咂摸的時候越看越順眼,舉手投足之間有種時光沉澱下來的、歲月燎過一遍的安心感,是很多渴望被愛的女孩兒會喜歡的類型。

“你老看着我。”許願開口。

江馳微垂的眼尾展了展笑意,深吸一口煙,呼出一縷纏繞了薄荷香的霧氣:“我總是看你?”

許願側眸給江馳一個眼神:“我總覺得你在看我。”

“繞口令呢咱倆,”江馳笑笑,餘光掃過去的時候順手搭在許願肩頭,另一手夾着煙輕輕拂過他的眼角,煙灰緩慢地落在隊長衣領處,“隊長,你真好看。”

許願偏了偏頭,他也是個男人,他知道江馳什麽意思,但他還是躲開江馳湊得過近的臉,語氣微微嚴肅起來:“這兒有監控,你過分了,江馳。”

“我在你手底下過分的次數實在太多,不差今天這一次。”江馳在他耳側說完便趁人不注意後退一步,又恢複成曾經那個不敢逾越半步、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的冷冰冰的模樣。

但他的手還是停留在隊長衣領處,然後帶着傷疤的修長指節撚着衣領上的煙灰掃了幾下。

隊長的衣服又變得和之前一樣幹淨了。

許願難得差點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清清嗓子,有些無奈。

他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于縱容,以至于江馳一個下屬都敢調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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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聽不聽了。”許願咳嗽一聲,将話題拉回正軌。

江馳笑笑:“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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