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胡老三的第二次審訊是數日之後馮局親自盯的,那天夜裏胡老三毒瘾發作被送去了市人民醫院,精神內科的醫生做過評估後便通過程序将人轉去了郊區之外的戒毒醫院。

禁毒支隊這邊派人去看過胡老三,直到醫生說可以安排審訊,這才把胡老三又弄了回來。

第二次審訊,許願沒有再同胡老三見面,而是站在單面玻璃外看着。

馮局往那審訊的地兒一坐,老花鏡一推,茶杯擱那桌上一放,和藹一笑,看着似乎沒什麽太大的殺傷力,但那布滿皺紋的臉上的和藹的笑容內裏卻藏了不少威嚴,厚厚的鏡片也映着記錄儀幽幽的光,都是歲月沉澱了的氣質,叫犯罪分子絲毫不敢怠慢,更不敢說一句謊話。

幾個記錄員在旁邊看着,心裏也是一陣一陣的驚嘆。

怎麽說姜還是老的辣,許願還年輕,年輕人處理不了的硬茬兒,落在馮局手裏三下五除二就全給交代了個幹淨,只見那胡老三一番聲淚俱下連聲忏悔,發誓從今往後好好做人再也不碰毒品。

要不是審訊椅铐着,不然估計還得給馮局他老人家當場磕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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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結束,胡老三被押上送往看守所的車,相關材料移交檢察院,所有人都微微松了口氣。

但也僅僅是片刻的放松,支隊裏的氣氛也只是活躍了那麽短暫的一瞬,随之而來的是前方更加撲朔迷離的未知,是危險悄然靠近的寂靜前夜,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緊張感。

“馮局,”許願在樓梯口攔下了馮忠實,簡明扼要道,“我有話要說。”

馮忠實隔着老花鏡的玻璃鏡片上下打量了許願一圈,而後拍了拍年輕人的肩:“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剛剛的審訊我看了,”許願面色沉靜,“胡老三敢在滇城境內這麽撒野,甚至敢同張喜鵲分庭抗禮,背後少不了‘虎哥’的助力。之前我分析過從胡老三身上入手查明滇城毒品來源與走向的可行性和必要性......馮局,我還是覺得我們需要主動出擊。”

馮局擡了擡眼鏡,目光落在許願身上,略顯詫異:“這些是江馳告訴你的?”

“差不多,”許願點頭,“江馳在緬北的那些事......我大概已經了解了七七八八。黑狗、張喜鵲、胡老三,乃至于胡老三背後的助力‘虎哥’,暗地裏已經形成了一張覆蓋全滇城的、平衡的犯罪網絡,我主要想通過胡老三交代的線索,從‘虎哥’入手,打破那張網,從而把盤踞在滇城的境外勢力一舉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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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那晚同江馳聊過。

他們經手的幾張案子很是自然地串聯在了一起,并且漸漸可以描摹出那張悄然覆蓋在滇城上空的原始犯罪網絡的基本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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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喜鵲一直以來都同境外勢力有密切聯系......黑狗這個人在緬北一帶十分活躍,手頭握有大量貨源和資金,賭博、販毒、□□,什麽都幹,無往不利。張喜鵲買他的貨,并運進滇城分銷,這才慢慢在滇城地下的黑暗圈子裏站住腳——雖然張喜鵲最近這段時間運氣太差,周善進去之後滇城地下的毒販紛紛開始明哲保身,張喜鵲的貨脫不出去。”

——“可即便是貨脫不出去,張喜鵲在滇城的毒販圈子裏也依舊能站得住腳。”

——“嗯,按理說胡老三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到和張喜鵲平起平坐的,因為張喜鵲在一開始就幾乎切斷了滇城的貨源,在他的壟斷之下,胡老三這類‘後起之秀’不可能有機會在短時間內拿到大量的毒品。”

——“你的意思是張喜鵲在這之前一直利用自己手頭的資源制裁胡老三?而胡老三找到合适的上家之後擺脫了張喜鵲對滇城毒品貨源的壟斷,打心底裏藐視張喜鵲......看得出來他很不服張喜鵲,是因為同張喜鵲積怨已深,又因為要逃避警方,兩人不得不站在同一戰線,所以他們表面上和和氣氣,背地裏卻互相看不順眼,內部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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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局略顯猶疑地看着許願。

許願說的這些其實很有道理,而且的确是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但是作為局長,馮忠實必須絕對地冷靜而客觀地分析問題,立足整體,統籌全局,以實現整體最優目标。

他的想法和顧慮比許願這些沖鋒一線的人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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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在緬北卧過底,他的話倒是能給支隊提供不少幫助,”馮局沉思一會兒,說,“不行,還是太铤而走險了。”

許願愣了愣:“為什麽,計劃已經很缜密了。”

“市內有多少可供調動的精銳警力?你隊裏的外勤有幾個是結了婚有孩子的?”馮忠實沒有很快對許願的觀點作出答複,而是冷不伶仃來了這麽幾句。

許願抿了抿唇,很顯然是沒考慮到這一層面。

以往都說每當危險任務來臨時,指揮處總是會習慣性地安排結了婚且家裏已經有子女的警察沖在前線,沒結婚且屬獨生子女的年輕警察們放在最後一批,其實就是怕那些獨苗出了意外,給家裏人留下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滇城警力不足,即便局裏每年都招警,即便隊裏每年都貼出招警通知,但每年仍是招不滿人,報名者水平參差不齊,原定的名額總會有所空缺,更別說前段時間有隊裏還有幾個受不了禁毒工作而直接辭職走人的。

“你答不上來,”馮局道,“你剛剛的猶豫,說明你對自己的計劃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你自己也有很大的顧慮。怕失誤,怕計劃崩盤,怕隊員出事,怕抓不到罪犯。我說得沒錯吧。”

許願默認了。

“但現在的形勢已經容不得警方猶豫了,”許願又道,“如果再緩兵不動,公安機關的執法公信力往哪兒放,滇城的人民會怎麽看待咱們?自從周善的案子上新聞之後,滇城這邊幾乎每天都有人舉着身份證拍視頻說要實名舉報涉黑涉毒人員,甚至有中學生舉報自己的家人涉毒,我看了......心裏總是不大舒服。”

許願的語氣漸漸低下去,眼裏閃過一絲不易被捕捉的柔光。

馮局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無聲地一拍許願肩膀:“你還年輕,其實警察就是這樣的,有的時候你總想着能幹更多的事,幫助更多的人遠離黑暗,但往往呢,對于有的事情,真的想幫,但真的幫不了。”

尤其是緝毒警察。

他們比誰都痛恨毒品,因為毒品帶走了自己出生入死的戰友或是德高望重的前輩,因為毒品總是讓受害者的家庭不再美滿,而作為緝毒警察,他們同毒品鬥争,但毒品卻往往是禁不完、消不滅的,他們只能預防、預防,再預防。

許願沉默幾秒,又道:“但是這個計劃,一定要報批備案,我們的存在不就是為了打擊毒品犯罪嗎,胡老三和張喜鵲背後的勢力如果不能被連根拔起,滇城的人民就不會有安寧的日子過。”

兩人站在樓梯口,時不時有同事從身邊經過,喊一聲“馮局好”、“許隊好”。

江馳從洗手間出來,濕漉漉的雙手随意地将水珠抹在衣服兩側,遠遠地看到許願,對人溫和笑了笑。

“我和隊長想得一樣,”江馳走上前,對馮局道,“如果再不主動出擊,滇城恐怕真要成毒販子的天下了。那群毒販躲在背後,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嘲笑警方沒膽量沒魄力,不稍加整治,他們會越來越肆無忌憚,到時候受到毒品侵害的家庭會越來越多......”

馮局默不作聲地思考着江馳說的話。

“李木子和蔣笑笑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江馳道,“作為緝毒警察,我們都不想看到類似的情況再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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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相視無言,許願和江馳的原則都是希望計劃能快速往上報批備案,快速落實,而馮局的顧慮顯然更多一點。

“你們兩個還真是......就該你倆穿一條褲子,”馮局不痛不癢地用方言訓了一句,又道,“我回去跟陳處溝通一下,有消息就立馬通知你們。”

“謝謝馮局,馮局英明。”

許願這才拉着江馳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腆個臉道個謝,活脫脫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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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空氣帶着一絲泥土的味道,有那麽一點沁人心脾的感覺。

室內開着空調和除濕器,不算太冷,許願這段時間的工作在胡老三被送進看守所之後終于能夠告一段落。

他手頭正在翻閱實習生的實習日志,粗糙暗沉的指節輕輕撚着白淨的紙頁,翻動時帶起一點點聲響。

這是一個實習生的工作記錄,字跡龍飛鳳舞,頗有蛟龍出海之勢。

簡單來說,就是字醜。

“江馳,”許願眼角帶着一點笑意,從實習日志中擡頭,“過來,給你看個好玩的。”

江馳聞言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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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日志

實習點:滇城市公安局禁毒支隊一隊

日期:2010年12月9日

天氣:小雨

上午:出警,有個老人舉報自己的兒子吸毒,我和師父過去一看,什麽嘛,原來只是大塊冰糖而已,太沒意思了。

下午:出警,師父讓我去裝備室拿家夥,原因是接群衆舉報,“好來樂”飯店內有一夥在逃人員正在用餐,太好了,我終于可以摸到裝備了,噢耶。

“寫成這樣真的能過實習期嗎?”江馳笑了一會兒,道。

“晚點我會找他談談,”許願合上實習日志,眼角浮起的笑意尚未淡去,“其實我當年在刑警隊實習的時候寫日志,不知道該怎麽寫,活生生寫成了日記,連洗臉刷牙擦鞋這種雞毛蒜皮的事都寫進去湊字數了。”

江馳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隊長當年玩心這麽重:“然後呢?”

“然後被教導員和隊長訓話,打回去重寫。”許願溫和道。

江馳在一旁快笑死了。

他很少有這樣開懷大笑過,但這裏只有許願和自己,沒有旁人,他可以卸下一身的防備,可以暫時地抛下那些年在緬北或陰暗或沉痛的經歷所帶來的難過,可以短暫地松懈幾秒,就像小刺猬收起滿身用以自我保護的刺,将溫熱的肚皮露出來一樣。

負重前行太累了,他可以休息一下,然後再次挺起胸膛,面對黑暗,背朝人民,用休整過後足夠強大的內心去保護自己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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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想到江馳幾乎是一畢業就被召去卧底了,于是心裏微微酸澀一下,但當他看見江馳笑得輕松的時候,心裏那抹酸澀便轉化成了安心和驕傲。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電話鈴聲輕快地響着。

是陸風引的來電。

“陸哥,怎麽了?”許願接起電話,踱步到窗邊。

江馳在原地繼續翻着那個實習生的實習日志,嘴角的笑還保留着些許,心裏只覺得這群大學生真的太有趣了。他剛畢業不久就簽了協議書被派去卧底,回國後在湖柳分局呆着幹些雜活兒,現在被調來支隊,算是個空降兵,也沒寫過什麽實習日志,現在翻翻別人的,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好多本該經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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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打完電話之後拍了拍江馳肩胛骨的位置。

“隊長,還有什麽事要吩咐的?”江馳放下了那本實習日志,斂去了嘴角的微笑,問道。

“沒什麽,就是問你要不要去看餘生,”許願随口說道,“周善一案告破之後,我們忙着胡老三的線索,該有很久沒見過餘生了。”

江馳聞言,溫潤一笑:“是很久了......剛剛是陸醫生的電話?”

“對,陸風引剛來電話說今天他不值班,餘生被接去他家裏了,狀态很好,”許願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鐘,“下午放假,交完班之後你跟我去看看?”

江馳沉默兩秒,像是在思考什麽。

過了片刻,他才點頭,擡眸看向許願:“如果不會給陸醫生添麻煩的話,那我很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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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仗着身高優勢把江馳一系列不太明顯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他想着,江馳在緬北太久了,許多習慣已經深深刻在了骨髓裏。

比如防備心。

江馳的防備心是很重的,有的時候就像個被關在透明玻璃罩裏的人,面對着黑暗,背後屬于外界的光亮照進來,裏面人會出于本能地防備,害怕光亮被黑暗污染了,害怕黑暗叨擾光亮。所以會不由自主地攔住光的進入,将自己變成一道分隔線,光與暗互不打擾。

而許願知道,有的時候,江馳會轉過身來,朝玻璃罩以外的地方伸出手小心試探着,碰到光的時候會有一瞬間的滿足。然後又迅速轉回去,依舊用脊梁擋着,不讓那份帶着罪惡的黑,打擾了外界自由自在、安居樂業的光。

“忘告訴你,看守所那邊有消息了,”許願話鋒一轉,“跟胡老三一同被抓的那個年輕人指認胡老三□□李木子未遂,之後又翻出了蔣笑笑自殺的舊案。”

“跟李木子的敘述一致?”江馳打起精神。

“略有偏差,但基本能坐實胡老三的嫌疑。”許願欺身過去,在桌上的立式文件夾裏抽出個牛皮紙袋,遞給江馳,“你先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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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城郊外看守所,男監區。

年輕人戴着手铐,一頭卷發早已被剃得幹幹淨淨,只剩一層青皮。

他今天上午正在小教室裏聽講,大約是些普法課程,他聽得有些厭煩,但也只得安安分分地接受改造。他不知道自己的羁押期限是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犯罪了,觸犯了法律,過不了多久就會轉移去很遠的監獄,繼續接受改造。

這裏的人五花八門,有經濟犯罪進來的,有家暴老婆進來的,也有搞傳銷詐騙進來的。

聽講的時候,大家坐着,好像都心不在焉。

外面的門突然被打開,課程被打斷,教導員突然點了他的名字。

“羅春生,”教導員站在門口,大聲道,“出來,找你問幾個問題。”

羅春生愣了一下,站起來,被教導員帶走。

他無法忽視身後那些或幸災樂禍或悲憫同情的目光,這些人有的抱着看戲的心态,有的則聯想到了自身,在看守所,被點名并不是件百分之百的好事,涉及刑事案件的人原則上不能同家屬見面,那種遙遙無期的孤立感,其實是最難挨的。

走過一片被粉刷得綠白相間的外牆,羅春生與戴着手铐、剛剃完頭的胡老三側肩而過。胡老三深深地瞪了他一眼,羅春生沒有理他,後來羅春生被教導員交給提解民警,而後又被安排進了一間專門問訊的小房間。

鐵栅欄把這個世界硬生生分割成兩半,一半光明,一半陰暗。

“我們是市公安局禁毒支隊民警,現在依法對你進行訊問,”穿制服的人出示工作證,語氣不容置否,“你要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你聽明白了嗎。”

羅春生局促地攥了攥手心,道:“明白。”

工作人員走了個流程,将訊問期間權利義務告知書從小窗口遞進去,羅春生只是瞄了一眼,而後又重新将視線定格在中年民警的臉上。

“姓名?”

“羅春生。”

“年齡和出生年月?”

“19......1990年2月8日,今年20歲。”

羅春生道。

民警示意身邊的人拿材料,又問:“十一月二十六日晚上九點,你在夜莺臺球俱樂部聚衆吸毒,掃毒民警趕到現場時,你與同夥劇烈反抗,并毆打民警,你承認嗎。”

“我認,是胡老三約我去的,我......我一時禁不住誘惑,後來警察過來,我當時嗨上頭了,才動的手。”羅春生低下頭去,有氣無力地吐出兩個字,而後嘆息一聲,又仰起頭,眼眶通紅濕潤。

民警默不作聲,将打印好的照片推過去:“這個兩人你認不認識。”

羅春生接過照片,看了一眼,立馬燙手山芋似地将照片丢了出去。

“你認識?是嗎。”民警問。

羅春生不語。

“說,照片上是誰!能讓你有那麽大反應?”民警皺了皺眉,對羅春生的态度感到氣憤,于是大喝一聲,“擡頭!”

照片上,兩個女孩并排站着,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左邊的女孩面部表情僵硬,瘦骨嶙峋,脖子處長了膿包;而右邊的女孩挽着左邊人的手,眼神躲閃,不敢看鏡頭,卻染了綠白交雜的頭發,化了妝,因此精神面貌要好一些。

那張照片是江馳在翻閱蔣笑笑日記時無意間掉出來的,當時李木子把蔣笑笑的日記給了他,他當作物證帶回了局裏,之後那張照片被單獨封裝進了小號物證袋,交給了即将外出提審的隊員。

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幾秒,羅春生突然像被點穴一般,猛地掙紮起來,将椅子和手铐晃得嘩嘩響,刺耳又聒噪。

羅春生一開口,眼淚便流了滿臉。

“我說,我說!都是胡老三幹的,我,我只是協助!”羅春生抗壓能力差,不顧一切地大聲吼了起來,“蔣笑笑是被他活生生逼死的!他拿蔣笑笑當籌碼逼人‘送貨’,讓我拍視頻威脅她們,我......我真的只是協助,我不是主謀,胡老三才是!他把蔣笑笑玩死了,又逼李木子繼續給他物色‘送貨員’!李木子不同意,他就起了歹心!那天......我在俱樂部被抓的那天,就是胡老三約我去的!他給李木子喂安眠藥,要□□她!”

“後來,警察來掃毒了,胡老三跟警察打了起來,李木子這才脫險——”

羅春生發洩完後像一灘軟泥,癱在了椅子上。

他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個人坐在那兒,任由連續不斷的淚珠一顆顆翻滾出眼眶,順着側臉滑進耳朵裏。

“我後悔了......”羅春生喃喃地說,“真的。”

民警收拾材料起身,丢給他一包紙巾:“後悔有什麽用,你已經犯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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